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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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咄!
      只见一杆不知何人弃置在芦苇荡的蒿拔地而出,看潮湿的痕迹,竟是插入水下三尺来深,就这么凭空而起,落入宋翾手中。
      此时月挂中天,宋翾与萧慕蔺架船来到不知名的一片芦苇荡里。一从渠州码头架船离开不一刻,宋翾就觉体内真气涌动,忙运息调息,萧慕蔺便临时担任起了船夫,他本就不是个划船的熟手,好不容易划到此处,还被芦苇拌住进退不得,就这么原地打转好一刻,船桨竟嵌入水下隐藏的一方石头中,被他用力一抽就给折断了。
      宋翾睁眼见到眼前情景,抚掌笑道:“萧兄好力气。”
      萧慕蔺却黑了一张脸,想是在生自己的气,也不理宋翾,抱了双膝盯着芦苇丛。
      宋翾见状,问道:“那把桨呢?”
      萧慕蔺朝芦苇丛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宋翾道:“待我将它拾回。”
      “拾回做什么?”萧慕蔺终于开口。
      宋翾一脸严肃地道:“它令萧兄不悦,我将它拾回大骂一顿再碎以万段,以解萧兄的气。”
      萧慕蔺飞快地看了宋翾一眼,隐隐有笑意,“不必。”
      宋翾也一笑,仰头看了看天上月色,又看向萧慕蔺,脱口而出,“这天地间竟有两个明月。”
      萧慕蔺一怔,也仰头去看,分明就只有一轮明月,然后疑惑地望向宋翾,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心头一突,想收回目光,却不知为何被胶住了,一时就听得‘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响不停,响得令人几欲窒息,这么一会,萧慕蔺忽用力咬了咬嘴唇,就把眼垂下了。
      宋翾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看人倒是唐突了,便收眼仰面躺下,头枕手臂,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点点明星道:“萧兄,如此良宵,何不静心瞭望?”
      萧慕蔺正要借点什么掩藏面色慌乱,也就顺势躺下,二人就一头一尾看着星空,听着风吹芦苇发出的摇曳之音,一颗心就随长风攀月而去,把心中的一切都已抛开放下了。
      萧慕蔺这十多年来,从未有一刻心这么安稳平静的,好似回到幼年时,父母牵着他的手,也是站在这么一片风草中赏月。母亲的手很温暖,父亲的手很结实,他站在中间,握着这么两只手,不懂生离死别,也不知恐惧孤独。
      至今想来,那两手相握的触感与温度犹在指尖,不由就伸出手去感受风,用指尖去轻触水,轻轻柔柔,冰冰凉凉,嘴角不自觉就浮现一抹笑意。
      宋翾听得细微的划水声,就注目去看,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轻轻划过水面,可掌心却好一片水泡,他撑身而起,也没多想,就把那手一把捉住了。
      萧慕蔺一惊,几乎条件反射的就要出手,却见宋翾仔细盯着他的掌心,那神色也不知是心疼还是自责,“疼吗?”
      萧慕蔺敛了杀气,摇了摇头,宋翾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替萧慕蔺包裹住掌心那片水泡,末了道:“萧兄的手是用来救人性命的,撑船还是我来吧。”
      然后他长身四望,就看见了一支弃蒿,他习的真气本就能御物制物,这时不由就要试试功力恢复如何,才有了隔空取蒿这一幕。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说着一蒿触底,船就荡开水面,朝着他看好的方向前行。
      萧慕蔺问:“我们去哪里?”
      “救人。”
      此话正中萧慕蔺意。
      可怎么救呢?若是那朴邻将海西缘就地阵法,他们此番前去见到的也只一具尸身罢了。
      宋翾听萧慕蔺这么一问,笑了笑,胸有成竹道:“萧兄宽心,朴邻不会杀他。”
      “为何?”
      宋翾道:“曹珲与海余放的死想必是早已谋定的。海余放是江湖中人,江湖恩怨江湖休,他的死倒不至于引起什么大动荡,但曹珲乃当朝三品大员,又是瑶台水师统帅,遭刺身亡,朝廷必然震动,所以需要一个凶手,海西缘就是被选定的凶手,你当朴邻为何砍掉他一条臂膀?”
      萧慕蔺想了下道:“海师兄本不是真凶,而曹珲死于水行拳下,众所周知,水行拳是海师叔自创拳法,海师叔已死,众人必定认为唯有海师兄得其真传,所以凶手只有是他,朴邻斩断他臂膀,就是让他无法使出水行拳自证。”
      宋翾赞赏地点点头,“正是。所以朴邻不会让他死,朴邻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审判,只有审判才能让此事就此平息。”
      萧慕蔺喃喃道:“好毒的计啊。”
      宋翾眼中微茫一闪,露出兴奋神色,“好多年不曾有这样的人了。”
      萧慕蔺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心中已把设计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当做了对手。
      他们就此一路急追,天亮时到了橙贵一地,二人专找了家热闹的酒肆吃饭,只为打探消息,却从食客口中得知那朴邻确实押了凶犯经过此地,就宿在最东头一家名为‘迎来送往’的客栈中,夜半时分,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异响,有胆大的就偷偷观望,却见一个花白头发的瘸腿老头将凶犯救走了。
      到了天明,那朴邻也走了,看他样子,似乎对丢失凶犯不以为意。
      二人又赶往那家客栈,那案发的房间还未及打理,宋翾与萧慕蔺细细查看了打斗现场,萧慕蔺捡起一截桌腿道:“像是一脚踢坏的。”
      “是霹雳腿铁飞蹄。”宋翾环顾四周,越加肯定,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当日走马门人头众多,为何不在码头救人?
      萧慕蔺也想到此节,看着宋翾道:“铁掌门危矣!”
      宋翾点点头,“只怕走马门已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既然海西缘被铁飞蹄救走,以九流一脉祖训,铁飞蹄不会弃之不顾,只是不知道这二人躲到哪里去了。
      眼下人既脱险,也就不在此地滞留,但瑶台需得去一趟,宋翾要看看当地情形如何,朝廷来人又是何人?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此等要案,来人不是大理寺丞公振便是刑部侍郎张宕,这二人于探案缉拿颇有本事,若是公振倒也罢了,若是张宕,他定要现身一见,不为别的,只因张宕乃童三江门生,不比公振铁面无私,他现身一炸,不怕张宕做什么手脚。
      也还是水路前往,这回却租了艘船,找了个老实的老船夫,船夫年岁虽老,架船却是好手,黄昏时,已抵达瑶台城外的一处码头。
      那码头却不是官府管辖的,人也就不多,但还有挑货的货郎,宋翾不急着进城,与萧慕蔺二人就去看那货郎都有些什么可吃的。
      湘阴此地豆腐出名,那货郎担子里正有热豆腐买,二人各买一碗,在这荒野旧渡,也就不拘小节,蹲在路边吃起来。
      萧慕蔺是个江湖人,吃相却斯文,宋翾一国帝师,却是风卷云残,萧慕蔺不由就看着宋翾,忽一笑,宋翾一抹嘴,问道:“萧兄笑什么?”
      萧慕蔺摇了摇头,自顾笑了会,也几口把那碗豆腐吃了,这回换宋翾发笑了。
      这几日气温虽有所升,但太阳落山后还是很凉,江边更甚,一碗热豆腐下肚,二人都觉得浑身一暖,又互相笑一阵,更觉暖意融融。
      宋翾伸了个懒腰,看着日渐暗沉的天色,对萧慕蔺道:“我带萧兄夜探瑶台。”
      这时城中宵禁,城门已闭,宋翾在城下水渠处舍了船,带着萧慕蔺七弯八绕,来到一处城墙根,正当萧慕蔺以为他要攀墙而入时,却见他低头搜寻片刻,已找到一段埋在土里的铁链,手中一扯,听得嚯嚯两声,脚下不远处便有一块与地面契合得犹如共生的石板移开,露出黑乎乎的洞口——暗道!
      宋翾回头朝萧慕蔺狡黠一笑,“我先去探探。”
      萧慕蔺搞不懂如此隐秘的入口宋翾怎么知道,当年瑶台修复怎么又把这密道留着?却听宋翾已从洞内传声来让他跟上。
      密道狭窄,只可容纳一人通过,又低矮,二人只得蹲着前行,宋翾手中已打燃了一个火折子,微微火光中,将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映在洞壁上,萧慕蔺无意看见,只觉得那睫毛鼻尖像画的一样,就这么一怔,脚下就打了滑。
      宋翾听见声音倾身过来看,“萧兄没事吧?”
      萧慕蔺摇了摇头,宋翾道:“此密道经年不用,洞中潮湿,说不准还有老鼠蛇虫,小心些。”
      萧慕蔺点了点头,却见宋翾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洞壁,萧慕蔺也看过去,他二人这时隔得近,影子投在洞壁上便放大了一倍,两张脸竟似鼻对鼻嘴碰嘴似的。
      萧慕蔺猛地朝后一缩,远离了火光,一张脸顿时火辣辣的,恐怕已红得不成样子。
      宋翾戏谑道:“萧兄放心,是我的影子越矩,但我的人绝对正派。”
      萧慕蔺却道:“南宫惰锐眼识人,说你乃酒色之徒,你自封正派可不大让人信服。”
      宋翾就低低一笑,他压低声音笑的时候,那笑声就似从胸腔发出来的,有一种钝闷的回音,像敲在人耳膜上般震得人心发慌。
      尤其又在这么个狭窄的空间中,二人隔得这么近,萧慕蔺便皱眉道:“快些出去,闷得慌。”
      “还有好长一段呢。”宋翾收起笑意,认真道:“你若发闷,我教你练习吐气,这一套吐息本是龟息术的入门功法,简单有效。”
      萧慕蔺问:“你会龟息之术?”
      “当然。”宋翾虽背对着萧慕蔺,但这两个字一出口,萧慕蔺就想得到他挑眉自得的样子,又听他道:“我会的可多,日后慢慢说与你听。”
      这么个暗道中,二人低声说话,声音就响在耳畔,又是专门说给对方听的,颇有耳鬓厮磨的亲密感觉,本来暗闷压抑的密道反倒幽静私密,有什么正在悄然滋生。
      没听到萧慕蔺的回答,宋翾就要回头,却听身后的人道:“不许回头。”
      宋翾正奇,这头还非回不可了,却被萧慕蔺一手撑住他后脑勺又说了句“不许回头”,他更加好奇,问道:“怎么了?”
      萧慕蔺又不说话了,宋翾倒没察觉危险气息,关切地问:“你还闷吗?”
      萧慕蔺摇了摇头,这回透过影子,宋翾看见了,听萧慕蔺道:“多说话,好多了。”
      宋翾道:“好,那我们多说话。那我跟你说说这暗道的来历。”
      萧慕蔺问:“是你的手笔?”
      宋翾嗯了一声,带着笑意道:“当年瑶台水师中,有一个小将与我相好,因各自为营不得相守,我便挖了这暗道与他私会。”
      萧慕蔺一愕,说不出话来,宋翾接着道:“你别不信,当年击败刘悦,多亏他暗中相助。”
      萧慕蔺问:“那他现在何处?”
      “死了。”宋翾道:“我杀的。”
      萧慕蔺更加惊愕,“为何?”
      宋翾道:“因为我有了新欢,他死缠不放,我一怒之下就将他杀了,投入枯井中,再命人将井填了,在上头种上一株槐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每年花开满枝,煞是好看,就跟那小将一样,到时我带你去看。”
      萧慕蔺默了半晌,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宋翾道:“我是酒色之徒嘛,自然没心没肝。”
      萧慕蔺心中本已信了几分,听了这话才知宋翾拿他开涮,本想生气,又想到这是宋翾胡诌的,这气又生不起来了,最后无奈道:“你真是……”
      宋翾就笑问:“我真是什么?”
      萧慕蔺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在山中一个人待久了,还没有人这么跟他打趣的,想了会才道:“幼稚。”
      宋翾也不生气,却说:“我善谋,心思诡诈,你若是觉得我幼稚,那也是我的诡计,专为哄骗你。”
      萧慕蔺问:“你为什么要哄骗我?”
      宋翾已看见通道尽处,随口道:“阴谋家皆是骗子,话多都当不得真。”
      萧慕蔺听罢心头大不悦,负气道:“我也是骗你的。”
      “我知道。”
      萧慕蔺一愣,还待说什么,却见宋翾忽站起身来,拿起垂下的铁链用力一拉,同样‘窸窸窣窣’几声,二人上方就露出一个与进来时一样的洞口,宋翾已率先提身纵了上去,见四周安全,这才转身朝萧慕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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