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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我想你亲口承认你对我的感情。”
陆芸失焦的眼神有一瞬清明,她双手握拳抵在林若柔胸前无力地推着。
感受到陆芸的动作,林若柔向后移开半步。
陆芸瘫软着依靠墙壁,脸侧过一边不看林若柔,也不回答问题。
一缕金发从耳边滑落遮住陆芸的半张侧脸,耀眼的阳光通过窗户照射到陆芸脸上。
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如同白玉般细腻。
从林若柔这个角度看去,陆芸像个陶瓷娃娃一样易碎。
她钳制住陆芸的下颌,迫使她重新望向她。
林若柔大拇指温柔地擦去陆芸红润嘴唇上残留的水渍,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芸的眼,语气平淡:“现在我们可以说说代价了。”
“我要你亲口说你爱我,陆芸。”
陆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她。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照镜子一样,明明她不清楚自己的长相,可在看到林若柔的第一眼,多年来镜子里模糊的镜像就有了形状。
陆芸试探地伸出手去触碰,温热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给大脑。
然后陆芸就听见她自己沙哑的嗓音:“对不起……”
林若柔收回手,覆盖住陆芸抚摸她脸颊的那只手,像是懵懂孩童般开口:“为什么要对不起?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陆芸侧过头,神色复杂道:“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执着我说出那句话?对旁人来说我们两个谈“爱”是错的。”
她语气低落,整个人像是刚从暴雨中走出般狼狈。
“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啊!是你先说喜欢我……”林若柔手下动作加重,她紧紧握着陆芸的手掌,陆芸只感觉手掌想要被捏碎了一样,因为恐惧,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可林若柔的手像钳子般,紧紧抓着,她抽不出分毫,只能被迫承受。
“——陆芸,是你先踏过那条禁线的,如今你却说爱上自己是错的,是不该存在的价值,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啊?”
陆芸躺在床上,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最后林若柔面色癫狂询问她的场景。
陆芸伸手在天花板上一抓,试图握住什么。
把她当什么?
把她当天上月、启明星,当珍宝、当朋友、当陌生人,但就是不能拿她当爱人……
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应该收起自己不堪的想法。
陆芸意识逐渐昏沉。
大脑内像是被放了千斤坠,眼皮沉重的不想睁开,身体被温柔的海浪裹挟,向深海下坠。
失重感愈演愈烈。
风声在耳边呼啸、女子的哭喊从远处传来,海水的腥咸充斥鼻腔。脑内就宛如风穿树叶、火烧材木从而发生的细碎声响,她清晰的感知到了风刃无情刮割、烈火疯狂灼烧的痛苦,脑内瓦解、神经崩断。
最后落入耳中的只有一句无关紧要的歉语。
“对不起孩子,为了苍生我只能牺牲你了。”
陆芸不甘坠落,双手拼命向前猛抓。
可是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
她只能拼命地抓、无助地抓、绝望的伸手祈求有人能救她。
好黑,好黑,我好怕……父亲,母亲别丢下我,我会乖乖的,为什么要是我?凭什么要是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黑暗剥夺了陆芸的视线,绝望的哭嚎逐渐变成低声的啜泣,到最后的寂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陆芸将自己拼命蜷缩、蜷缩,再蜷缩,她环抱着双腿,像是子宫内的胎儿。
与其说像,倒不如说就是,陆芸双眼紧闭,藕节般的小手怀抱着肉乎乎的小短腿,口中还吮吸着大拇指,偶尔冒出的水泡是水草和光的交响乐。
啵——啪——啵——啪
一个个水泡破开,在陆芸耳边发出“啵啵”声响。
——滴答!
一滴清澈透明的水滴顺着岸边白色花瓣滴落到湖面上,平静的湖面漾起丝丝波澜。
惊动了沉眠的陆芸。
“喂!醒醒!你该苏醒了!”
脑海内响起小女孩奶糯的声音。
“不要!”陆芸赌气道。
“他们都不喜欢我,父亲母亲也不爱我,我不要醒来,没有人需要我。”
“我需要你啊!”小女孩奶声奶气道。
陆芸反问:“你需要我什么?”
小女孩无言以对:“这……”
陆芸奶哼:“哼!你都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还说需要我,骗子!”
小女孩也有些生气道:“那我不管你了,我自己走。”
陆芸翻了个身,无所谓道:“随便你。”
耳边响起陆芸只听过一次的语言,少女们的欢笑声从岸边响起,陆芸觉得有些吵。
“神主大人果然没有猜错,小神主果然今天苏醒。”
“你小声些,别吓到小神主大人了。”
湖岸边,一群少女正围绕着一株待开的小白花。
一声鹤唳划破清净天空。
青绿的花苞逐渐绽开,随着花瓣的舒展,一抹白出现在花瓣之上,青绿色随着花朵的长大开始退去原本的颜色,取而代之是纯白。
可就在水仙即将彻底绽放时,平静的湖面惊起一层骇浪,直面扑向那株水仙。
过大的水浪使得围绕水仙花的那几位少女下意识护起屏障。
小女孩还是不甘心地询问:“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陆芸有些烦躁道:“你怎么这么烦人?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反正从他们抛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再也不会原谅他们了,要走你自己走,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我。”
小女孩柔声开口:“因为我们是一个人,你要是不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的话,以后就要一直沉睡下去了。”
说到这,陆芸少见的沉默片刻才道:“那你会忘记我吗?”
小女孩语带迟疑:“应该会,但你和我一起我就不会。”
“既然是新生那你就应该忘记这段不愉快的记忆。”陆芸开口:“我做不到你那般无私无情,我释怀不了。”
从她被当成那场战争的牺牲品后,她就厌恶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每天都在重复洗脑自己。
她阻止了战争,她是英雄,是父母的骄傲,她已经很棒很厉害了……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她要做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只因为她是神主的孩子吗?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就该向父母那般冷酷无情。
只要能阻止战争不就行了,她既是神主的孩子,那就该承受这份责任,谁是牺牲品根本就不重要,只要阻止了灾难,无论牺牲多少人都是应该的。
人性和冷血来回切换,人格和神格逐渐分离,说是同一个人,可现在的她们更像是各自拥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而对于现在拥有人性的陆芸来说,“被抛弃”是她想要逃避的主要来源,她做不到放下芥蒂、放下过去,可她也不能自私的囚困着“她”。
于是她对着小女孩说:“对你来说,有我无我应该都一样,毕竟你有着和祂一样的冷血,却又有着和祂一样的慈悲。”
小女孩以灵体状态出现,她额头抵着陆芸的额头,语带温柔:“真正拥有怜悯之心的人是你,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我虽知你心中所想,但到时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
那株水仙在巨浪和屏障相撞间掉落湖水之中,浪潮退去留下浓重的水雾,少女们纷纷抬手用宽大的衣袖遮挡水雾。
浓雾消散,不知是谁惊喊了一声。
“完了!小神主不见了!!”
“什么?!”
“小神主刚刚不还是在这?”
“小神主不见了,花神大人指定要惩罚我们的!”
……
一时间,原本嬉笑颜开的少女们变得惊慌失措。
就在众人慌不择路之时,一位身着绣着芍药花衣裙的少女开口了,“小神主会不会是被刚从的巨浪卷走了?刚从不是还有很大一阵强风,说不定是被连根拔起刮走了,快看看周围草丛内有没有。”
话一出口,方才慌乱的少女们才纷纷镇定下来,开始四处分工。
她们的名字似乎都与自身身着的衣裙或是饰品有关。
就比如身着芍药衣裙的少女称为“芍药”,头插梅花发簪的少女称为“霜梅”……
她们总共十二人,每三人一组查找各个地方,却始终找不到有关水仙的一丝踪迹。
就在众人哀叹准备接受惩罚时,原本恢复平静的湖面又开始变得汹涌。
少女们纷纷面露苦涩,她们也不过是刚修炼化形的花精,既没有修为也没有法宝。
而这湖水源于天山之上,取最纯净之水,从天而落,湖底有万丈之深,蕴含着最纯粹的天地灵气,最适宜滋养灵魂。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湖内灵气越发浓厚,以至于这片湖都达到了浑源境界,相当于半只脚都踏入神界的地步,对于年龄尚小的花精来说,刚从那一击就抵消了她们所有的灵气,如今她们自是抵不过的。
“花神大人不是说只是接小神主移居花界,但没说会这么危险啊!”
小花精们紧紧拥抱着,谁也不敢抬头看望那面湖。
跑是不能跑的,花神大人说了,要是接不回小神主就让把她们都丢进毛毛虫谷,想想就可怕的要命,而且她们也不能独自留小神主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于是她们齐声对着那湖面时不时就要鼓动起来水泡的湖水喊道:“喂!你、你这坏蛋,是不是你把小神主……绑架了……”
最后一句她们说的极其小声。
因为她们看到了,岸边爬出了一只湖水形成的手,蓝色的,里面还有水流和水泡在流动。
花精们瞬时被吓得四处逃窜,口中大喊:“妖怪啊!!!”
小女孩被吵得烦躁,她怒喝一声:“闭嘴!吵死了!”
本来融合身体的痛苦就让她感到烦躁,浑身疼痛的要命,骨骼、器官、经脉的生长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融合进不熟悉的身躯内。
花精们躲在树后,偷摸的打量这突然冒出的妖怪。
然后她们就发现了她们苦苦寻找的那株水仙此刻正飘存在那妖怪的右胸口体内。
叶脉向女孩那透蓝的身体内四处蔓延,长出筋脉、血管、骨骼、肌肉、器官等一系列人体组织。
花精们都直接看呆了。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有花化形是这样化形的。
战栗从脚底板直灌天灵盖。
有点吓人。
其中一个花精开口:“你是妖怪还是小神主大人啊?!”
女孩艰难抬头,左眼还未完全发育,露出森森白骨,右眼则是发育完全,一只丹凤眼冷淡地注视着她们:“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女孩的身躯看着也不过一二岁,脸部还不完整,光是那半张肉嘟嘟的脸蛋就没太大恐吓,顶多就是惊讶。
女孩瞳孔颜色是天青色的,面部也完全被皮肉覆盖,这倒是完美匹配了神主大人的那张面容。
她死去时的躯体并没有这么大,或者准确来说,她根本就没有降临到这个世界,压根不用谈论躯体的大小。
千万年来,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
少女跪趴在地,身躯在不断生长,一头绿发从发顶开始褪去色彩,直至发尾也变成银白,她长成了少女模样。
少女身资单薄,身着素衣,面色还带着苍白、眼尾轻扫时带动眼底的那份凉薄。
她简约掠过树后那几位花精,后站起身,转身、跪坐岸边。
银发从她身上滑落,点在湖面,激起丝丝波澜。
她素手轻点湖面,湖面归于平静,只是明亮如镜的湖面倒映出的却是水仙花的影子。
——一朵尚未开.苞的水仙花。
你不愿苏醒,我只能将你封于湖底,唯愿来日你所愿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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