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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江大是在踏进江家大门的时候倒下的。
上次的毒已经根除,江大若静心休养便无大碍。可这次他大闹天香楼,又动怒又落水,酒色之欲一个不落,虚弱的身体受不住这些,出了高烧癔症都是情理之中。可要命的是,这样的江大,他又中毒了。
不同于上次的毒只是让他昏迷,这次中毒,江大口吐乌血,双眼翻白,四肢抓狂,浑身抖动不停。
辛婆婆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她命人将江大困缚不能动弹,才从他腕间放走了一盆血。血已乌黑,可见毒已蔓延。
江老爷把所有陪同江大去的下人全部抓来严刑拷打,最后将下毒之人锁定在两个人身上。
“阿秋!是阿秋那臭丫头!她近距离接触过大少爷!还将大少爷打落水中!从那以后大少爷脸色就不对了!”
“还有!还有一个女子,她鬼鬼祟祟进了我们雅间,还摔倒在大少爷面前!那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是背上有白布裹着的长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女子离开后,大少爷也有些不适!”
江老爷举起鞭子狠狠抽打他们:“知道大儿身体有恙还不及时送回来,你们就是存心害他!”
“老爷饶命啊!大少爷一定要将百花看完才肯回,我们劝说无用啊!”
院中惨叫声不绝于耳。辛婆婆叹了口气,出声阻止:“江老爷,救江大少爷命要紧!”
江老爷将鞭子交给下人,将人拖下去再行处置。他跟着辛婆婆进到屋内,屋里面仅有江夫人及贴身丫鬟仆人八人。他把所有探视的人拒之门外,一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江大现在的凶险,二是不想有人打扰旁生枝节。
江大此时浑身乌黑,插满银针,气息几不可闻。
“江大少爷中的是剧毒‘元青鸩’。中此毒者一日全黑乌黑,六日内脏腐烂,十日骨销肉溶,回天乏术。”
“辛大夫,辛神医,你一定能治好我儿的对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治好大儿的病!”
辛婆婆也不多话:“我的确有治此毒的方法,就看老爷夫人肯不肯救江大少爷。”
“救!当然救!你尽管说!无论要什么,上天入地我都给你找来!”
“换血。”辛婆婆打开药箱,取出一截细长的羊皮软管,“中毒尚轻时,用至亲之人遍换他全身血液,可将大部分毒素排出。再用鸢尾、无明子、卫草根等药材熬制成汤,服用四天,上吐下泻之后可捡回一条命。此毒凶猛,治疗要快,否则回天乏术。”
屋内一片寂静。之后火炉之上,药罐轻微震动。
江老爷犹豫道:“这换血之法,可对另一个人有影响?”
“只要调理得当,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会准备补血汤药,保证换血的人性命无逾。”
“至亲之人,指的是哪些人?”
“亲生父母,同胞兄弟姊妹。”
江老爷觑了眼江夫人,突然责怪道:“都怪你这肚子不争气,不然有兄弟帮衬,大儿也不至于如此。”
江夫人被他突然指摘,登时怒起:“我肚子不争气,你那孽处可争气的很,将你在外那些野种带来,一个一个给大儿换过去不就好了。”
“你你你!辛大夫说了,要同胞的!”江老爷说漏了嘴,本来心虚着,一出口反而理直气壮了,“无论如何都是你的错!你要为大儿负责!”
江夫人冷哼道:“对,爹是不会错的,喝花酒养外室,教的儿子胡作非为惹了大祸回来,就要娘来收拾烂摊子。”
“你瞧瞧你,现在儿子需要救治,你就这幅做派,天底下有你这样狠毒的母亲吗?”
“天底下有你这样狠毒的父亲,有你这样狠毒的丈夫吗?平日口口声声宝贝大儿,江家的少当家,继承人。儿子出事自己不救,反而给我泼脏水。”
啪!
江夫人整个头侧向了一边,被婢女扶住才不至于倒地。
江老爷涨红了脸,怒道:“我在外处理大事赚钱养这么一大家子,你做了什么?现在不过救你的亲生儿子,你就这般胡搅蛮缠。”他微一抬头,后面两名仆人上前,拉开婢女,架起江夫人。“辛大夫,让你见笑了。贱内虽然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没点做母亲的样子。如果需要,我可以将她绑起来,如何?”
辛婆婆神色不变,只看向江夫人,温声道:“你若不愿意,我便不取你的血。”
江老爷却脸色大变:“这怎么行!”
江夫人甩开仆人的手,挽起袖子:“这是我儿子,我自是要救。”
听得此话,江老爷喜笑颜开,上前扶住江夫人的肩:“夫人啊,我的夫人,你还是深明大义的!你怎么会放任阿大不管呢?我方才真是急坏了,口不择言,该打,该打。”
江夫人不去理他假惺惺的作态,冷声道:“大儿醒前,别让我看到你。”
“好!好!都听夫人的。”
试剑大会果然没有如期举办。
西城北海的堂屋内挤满了武林人士,大家纷纷来讨要说法:武林盟召开试剑大会,凭什么由他江家说了算。
西城眼观鼻鼻观心,听了半天甚是头大。他也觉得江家欺人太甚,若他只是一个游侠,现在早就打到江家门口了。可现在他只能遵照指示听命江鸣声,能怎么办?
北堂主呢?我们与北堂主说!众人忿忿。
西城也忿忿。这位北堂主一大早就溜之大吉了!
北海料定各门各派要找上门来,他本想叫西城一起跟他去调查,奈何西城执意留下,还一本正经地说逃避不是办法,总要有人出面扛事。那个木头脑袋居然敢鄙夷自己!武林盟哪次出事不是自己扛的?就他跟那帮愤怒的掌门长老们凑一块,能想出什么解决方法出来?
算了,跟他这种榆木脑袋计较什么呢?北海展开扇子,笑着走进天香楼。
辛婆婆施完最后一根针,手掌聚力,一击直向灵台。
江大虽在昏迷,仍然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周围刀剑齐出,立刻架上辛婆婆的脖子。
辛婆婆却恍若未见,加大内力引着江大体内的气脉游走。如此循环一个小周天后,江大一口黑血吐出,脸色却渐渐红润了起来。
江老爷这才挥手让侍卫让开,急切道:“神医,我儿如何了?”
辛婆婆拔出江夫人和江大手臂上的管子,替二人止了血。二人尚且在昏迷中,辛婆婆擦去额间的汗,道:“江大少爷体内的血液中的元青鸩已经除去大半,接下来需要每日煎服汤药拔除病根。”
“药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辛婆婆接过仆人递来的药单,一手用棉布摁着被划破皮的脖子,一手开始写药方。
江老爷放下心来,问道:“依神医所见,谁会给我儿下此凶狠之毒?”
辛婆婆知道他让江鸣声推迟了试剑大会,还要武林盟交出阿秋和关小麦,闹得江湖日夜不宁,不由摇了摇头,喟叹道:“元青鸩是不算奇毒,但也不常见,概因其中一味材料非常稀有,寻常人接触不到。能有这毒药的,要么是医术极高,要么就是手段神通。若没有正确的治疗方法,中毒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而亡。施毒者不求他速死,是一种恶意报复的心理。”
“恶意报复!哼!”江老爷心中早有定论,只不过武林盟执意要调查整件事情,不去抓那两个死丫头,定是那二人与武林盟有什么关系。有关系有什么用,哪怕她们是赵斜阳的女儿,我也要将她们千刀万剐!
“啊!!!”江大突然高叫,将所有人吓了一跳。他闭着眼,却像醒了般疯狂摇头,双手死死扣住自己喉咙抓挠,发出可怖的喊叫。
周围侍卫手忙脚乱将他按在床上不让他乱抓,可是江大的脖子上已经有了数条血痕,可见抓挠力度之大。江大的皮肤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肿胀,长出密密麻麻的疙瘩。江老爷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被吊了起来,他冲把脉的辛婆婆大喊:“你不是说好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想害我儿吗!”
辛婆婆静静按住江大手腕,随即又探向他的颈间,忽地神色大变——江大体内还有一种毒!!
江家最近一直很混乱。江鸣声和西城北海前来探视,最后走出来时都面色不悦。江家仆人招摇过市的情形大大减少,他们盯着全城药材铺,一有珍贵药材便将其席卷一空。也有一些人,平常被江大压得出不了头,胡吹海喝时忍不住透出点兴奋,随即又偷偷环顾四周,换上哀痛的表情。
阿秋并不关心江大会如何,她只想再度潜入西厢去救那些被关着的女子。可江家满城搜捕阿秋和关小麦,自家守卫却不减反增。其他人不足为虑,只是那个江深,他一直站在江家最高的房檐上面,俯瞰整个宅邸。自从阿秋戳穿了他的别有意图后,他就开始下死手攻击。阿秋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只在暗处蹲守多日,结果看到一个人走出了江家大门。
这个人,她没见过。
可她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也知道她是谁。
辛婆婆。
江家得到了一位神医。这位神医一直隐居钱唐多年不问世事,此次看不惯宵小作恶,特意出手救治江家大少爷,很快就让江大痊愈了。江家福泽深厚,又得高人相助,那些作恶之人必定要遭天谴。
所有人对这话深信不疑,毕竟满城的人看到江大倒地不起,没过几日就又活蹦乱跳地大闹天香楼了。人们对这位神医有不齿,有厌恨,但更多的是好奇。
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侧目望去。
自江大第二次中毒至今已经过去六日,这位神医不被允许离开江大半步,今日怎么出来了?难道是江大已无大碍了?
神医并不被满街的目光影响,在中央大街上走得缓慢。可走得再慢,也有停的时候。
她现在就停了下来。
停在了天香楼。
这样一个老婆婆,来天香楼做什么?
难不成她也要买花笺?
神医有空光顾天香楼,看来江大果然再次痊愈。
阿秋用披帛罩住自己的脸,混在人群中听众人戏笑议论,慢慢向天香楼靠近。
辛婆婆和护送她的江家侍卫要进天香楼,被天香楼的人拒之门外,双方起了争执。阿秋凑到近处,就看到辛婆婆手中银针甩出,天香楼的小厮尽数倒地。
人群发出啧啧惊叹。
此时门内出来一个手持纸扇的男子,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后,江家侍卫便在门口把守,辛婆婆被迎入了天香楼。
如果阿秋没有跟着辛婆婆,如果她依然蹲守在江家附近,她就会看到她一直以来寻找的人。
关小麦背着白布裹的七分流萤剑,端了一个盒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江家门口。
百花初次登台露面之后,天香楼主楼就会关闭,直到决赛之日才再度开启。楼内现在空空如也,只有数名小厮在洒扫布置。
管事带人扶起几个倒下的小厮,高声叫道:“老大!他们都晕过去了!”
杜若站在圆形的高台中央,看到门口发生的一切,冷冷地望着走进来的北海和辛婆婆:“辛大夫,如此行径也太不将我杜若放在眼里了吧。北堂主,你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
辛婆婆收回小厮身上的银针:“杜若姑娘不必担心,老婆子只是让他们睡上一刻钟罢了。”
北海在一旁道:“辛神医出手不凡,杜姑娘难道不好奇这位风头正劲的人物吗?”
杜若哼了一声:“辛大夫为江大尽心尽力,现在闯我天香楼,是江大的病已经治好,还是完全治不好,连你也放弃了。”
辛婆婆绕着水池缓缓环顾天香楼,细细打量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温和道:“老婆子来此,是为求药。”
“哦?”杜若看向北海,他察觉到美人的目光,展颜一笑。杜若收回目光走下高台,与辛婆婆对视:“北堂主在楼中查探数日,你又来此求药,难不成这下毒之人真是我天香楼的人?可江家满城缉拿阿秋与关小麦又是为何?难道是她二人混在了楼中?”
辛婆婆闻言,倒是略显惊讶地看向北海。这位北堂主心思缜密才智过人,解决过多起江湖纷争,是武林盟四大堂主之首。他只来江大房中探视过两次,就已经能推断出下毒之人了?她试探道:“北堂主有何高见?”
北海摇起扇子,道:“小子愚钝,叨扰杜姑娘多日却一无所获,徒惹美人生气。正好遇上神医求药,晚生洗耳恭听。”
辛婆婆心中一动,知道他是个大麻烦,沉吟片刻道:“老婆子非为江大求药,为的是自己,也为的是下毒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纳罕:“哦?”
辛婆婆说:“只是有些问题,需要所有百花姑娘为我解惑。”然后她看向北海。
北海挑了挑眉毛。
杜若立刻会意,把北海请了出去。北海抵在门口不解道:“杜姑娘,这不对啊,我来调查此事,你们怎么能瞒着我私相授受呢?”
杜若笑:“私相授受?我看你是想假公济私吧。百花姑娘不见外客,哪怕是北堂主也不例外。若下毒之人真在其中,辛大夫必定会告知江家,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是那种人吗?再说辛神医也是外客,你为何让她见姑娘们呢?”
“也对。”杜若莞尔,随即关上门,“因为她不像你好色。”
北海也被赶了出来。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若无其事地跟守在门口的江家侍卫打招呼,风度翩翩地离开了。
江家侍卫们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暗骂道:“这瘦不拉几的人能当上武林高手?我一拳都能打俩。”“说的是,估计不太能够让姑娘们满意,才被赶出来了。”
戏笑声才刚起,就被惨叫取代。飞扇划破众人的嘴,回到那亭亭站立的人手中。北海手中轻摆,扇上血迹纷纷散落,飞溅而出,他啧啧摇头:“狗眼看人,掌嘴。”
“你说什么!”侍卫当中立刻有人冲上前去,又被打了回来,摔在人堆里。
北海手一伸,扇锋对准江家侍卫,吓得倒地的几人捂住嘴巴。北海大大叹了口气,舒展了一下手臂,“小人当道,君子难行啊。”
百花阁开,暗香浮动。
绝世美人们出了房间,靠在回廊边上,从上往下俯瞰楼中几人。
辛婆婆仰头细细看着十二位美人,杜若的眼睛却盯着辛婆婆。
“杜姑娘,得罪。”话音刚落,辛婆婆飞针而出,十二金线从她袖中直射向十二位美人。楼中小厮反应机敏,三人攻向辛婆婆,四人扑向飞针金线,企图打乱辛婆婆的出手。可她年老却不拙钝,几步踏空飞身上了三楼回廊,飞针绕线击退杜若手下,一路直冲到十二美人所在楼层。
十二金针已经被几人合力破去,天香楼管事带着三人候在廊外,待辛婆婆破空而来,呈俯冲之势迅猛飞扑下去。未料四人眼前一片金光,随即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金线给吊住手脚,动弹不得!原来在方才打斗中,她竟在楼中织出了一片金丝网!
杜若一直没有出手,她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辛婆婆。此时天香楼众人多有负伤,辛婆婆站在她织就的金丝网上,仿佛凌空而立。
“别动。”辛婆婆说。
她越过被吊在空中的四人,一步一步走向回廊。
“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师妹。”
十二美人挤作一处,戒备地看着这位江家神医。
即将踏入回廊的那一刻,辛婆婆顿了顿,叹了口气,最终收回了脚。她反手飞出一支青白玉簪,钉入美人们面前的廊柱中:“我想救你。”
是她师妹下的毒?她师承何处?谁又是她师妹?
辛婆婆却再无他言,收了金线。
“故弄玄虚!”天香楼管事刚没了束缚,脚踏栏杆攻向辛婆婆,谁知才堪堪靠近,浑身一软,掉下楼去。
杜若扯过一边的帷幕甩手兜住了他的下落之势,拦住周围怒气冲冲的小厮们:“别用内力!我们中毒了!”大家这才发现彼此脸上都已泛红,出现了交错的红痕,方才运气最多的几人脸上红痕最多最明显!
“是抓破美人脸!”管事喊道,“此毒不会伤及性命,但会毁人容貌!老太婆是想毁掉百花大会!”
杜若一直未用内力,且在发现有毒入侵之时已经捂住口鼻,因此中毒最轻。此时她大袖一挥,案桌上陈列的古琴落入她的怀中。杜若张手按在琴弦上,面有愠色:“辛大夫,我们以客待人,没想到你耍阴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且慢。”辛婆婆举起右手,手中是三个瓷瓶,“我并不想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这是解药,够解楼里每一个人的毒,请杜姑娘放老身一条性命。”
管事喊道:“谁知道你给的是不是另一种毒药!”
辛婆婆道:“我若想害你们,方才就不会下抓破美人脸这种无关痛痒的毒药了。我是个老糊涂了,行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恕罪。”她的眼神中真的带有恳求,让杜若不解。凭她这下毒于无形,飞针运用自如的本事,楼中所有人围攻都奈何不了她,又何须杜若放她一马。
杜若沉思片刻,道:“开门。”
“老大!”
“让她走!”杜若呵道。
门口的两名小厮不情愿地开了门。辛婆婆欠身告辞,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了门。
待到大门再度关闭,楼中人才松了一口气。管事走到桌边,抖开一块方巾,小心翼翼包住瓷瓶,又瞧又闻,许久道:“是解药。”
杜若点头:“给大家解毒吧。”
美人们也下楼来。大家脸上都泛着红,白皙的肌肤上那一丝丝的红痕犹显可怖。
管事分药完毕,将剩余解药递给杜若。杜若让他收好,突然问道:“所有人都分到解药了?”
管事摇头:“楼中百花仙子十二位,我们的人二十人,共计三十二人。我一共分出三十粒解药,除你以外,还有一人没领解药。”
“这瓶解药能告诉你答案。”这是辛婆婆离开前说的。
告诉我什么答案?给江大下毒的人吗?可她不在乎。江大是死是活,她的百花会中是否有凶手,她都不在乎。她只想让百花争艳圆满完成,任何妨碍了百花会的人,才是她的目标。
杜若抬头。
楼里的人都聚到了一楼大厅中央,空荡荡的回廊上,那抹紫红色的身影尤为醒目。
紫薇花仙——玉瑶,站在廊柱旁,淡淡地看着那插入木柱的簪子。
所有人看着她,带着或惊疑或惧怕的目光。
玉瑶却神色不惊。她素手拨弄着面前的茶盏,任里面青绿色的茶叶随着波纹飘荡。
杜若坐在她对面,楼中的人,杜若的手下,十一位花仙,都在自己身后。
做为百花大会的主事人,她对参赛美人的底细非常清楚。这些人要么是各地层层推选上来,要么是她亲自探访寻来。紫薇花仙玉瑶,芳龄十六,岭南西道洵州人士,家中有几分薄田,世代都是小农户。因其有倾城之貌,远近闻名,是岭南按察使特意派人送到她手中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一个钱唐的神医是师姐妹的关系呢?
杜若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玉瑶垂目,却不答话。
她真是个美人,出尘地仿佛不似人间俗子。杜若看她第一眼就知道,今年百花大会的花魁会是谁了——当然,如果没有那突然冒出来的第十三位花仙的话。这样的美人,杜若不希望她沾染红尘是非,只想让她把最美的姿容留给世人,留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留在精美的书画中,留在历史的长卷中。
所以,即使玉瑶不解答任何疑惑,她也不在乎。
“我只希望百花大会能够顺利完成。”杜若说,“任何影响这场大会的人,我都会立刻处置,哪怕是百花仙子。”
玉瑶笑了,她依旧没有开口,依旧低垂眼眸。她只是弯起了嘴角和眉梢,只是这样,都明媚地满室生光。
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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