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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离开那乌烟瘴气的青楼,叶上初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什么破地方!下次再也不来了!
他担心支逸清随时可能反悔追上来,忙不迭想赶紧回山上找归砚护着。
路过一家酒肆门前时,突然被一个身材圆润,满面红光的光头和尚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
那和尚单手立在胸前,像模像样念了一声佛号,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叶上初。
“这位小施主,贫僧观你面相,天资异禀,骨骼清奇,乃是万中无一的……”
“不拜师不拜师!”
又是这种老掉牙的套路,叶上初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摆摆手,“大师您歇着吧,我已经有师尊了,还是天下最厉害的那个!”
自从遇见归砚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往上贴。
“非也非也。” 那和尚见他要走,脸上笑容不变,匆忙换了个说法。
“小施主误会了,贫僧只是好心提醒一句,你周身灵气环绕,本是祥瑞之兆,然则,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晦气,乃是霉运缠身之相。”
“依贫僧看,小施主最近,恐有破财之灾啊。”
说罢,和尚意有所指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腰间。
叶上初下意识伸手一摸,心里咯噔一下。
他那从不离身的小荷包呢?里面还有好多钱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
“啊!那个丛儿!” 他反应过来,气急败坏跺了跺脚。
方才在青楼,那小子假意依偎在他身上,手可不老实,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后来又抓他当人质,荷包肯定就是那时被他顺手偷走的。
和尚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施主,你且听贫僧一句劝,自古灵气便象征着祥瑞之气,身负此等天资者,理应心想事成,诸事顺遂。可你近来却频繁倒运碰壁,此乃异常之象,定是撞上了某个与你气运相克之人,受其牵连。”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都怪那只老狐狸!
可他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半路上突然冒出一个陌生和尚来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他可不相信对方只是单纯来化解霉运的善心人士。
他敷衍拱拱手,“大师,您说得都对,可是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师尊该着急骂我了。”
那和尚心宽体胖,笑起来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想法般,不紧不慢地道:“小施主看模样也不是那般任人摆布之人,怎的才拜师几日,便挂牵着你那位师尊了?”
叶上初一愣,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己为何要如此听归砚的话?
左右归砚不在,他大可逃出这座镇子,逃离宁居,天地辽阔任逍遥。
可是限制因素太多了,一来归砚有本事随时会捉他回去,二来浮生那么多杀手还在找自己呢,若不是碰上支逸清他现在已然小命呜呼,三来……
许是归砚陪他入忘川的记忆太深刻,他下意识觉得,如今归砚身边倒是最安全的,至少自己有利用价值,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即便归砚为了自身着想,也会来救他。
虽然归砚说话行为可恶了些,好惹自己生气,但对他平日吃穿用度皆没有苛待过,甚至都是些没见过的名贵物件。
叶上初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唯一就会卖萌博同情,每到一个新的环境都会找寻那个怜惜他可供依靠的强大者,归砚算不得怜香惜玉,但确实强大有能力,可暂且提供这个依靠。
和尚看他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好似还是站在了师尊那一边,轻轻啧了一声,“小施主莫要逃避了,若贫僧所料不差,你那师尊,便是这走背运的源头所在。”
归砚是个王八蛋不假,可眼前这和尚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叶上初皱起眉,不耐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贫僧说了,只是提醒。”
“这往后的路如何走,选择权,自然还在施主你自己手中。” 和尚说得云里雾里,玄之又玄,侧开身子做出让行的姿态,“阿弥陀佛,日行一善,乃是出家人的美德。”
“那这美德还挺稀奇。” 叶上初指着酒肆里那张和尚刚才坐的桌子,上面赫然摆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和一碟切好的酱肉,“你还喝酒吃肉的。”
这分明就是个不守清规的江湖骗子,还没那老狐狸可信度高呢,后者起码有张能骗他断袖的脸。
“阿弥陀佛。”
和尚面不改色,又念了一声佛号,振振有词,“小施主此言差矣,俗话有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修行在心不在形式。”
“行行行。” 叶上初懒得跟他纠缠,“那我就祝大师早日得道成仙!”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扬长而去。
本来日子过得就够烦了,这又凭空冒出来一个神神叨叨的倒霉和尚,叶上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
回到宁居时,天幕尚未完全黑透。
北阙刚烧好一锅热气腾腾的莲子排骨汤,浓郁的香气自厨房飘出,勾得人食指大动。
叶上初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忙碌了一天,确实该饿了。
北阙见到他回来,立刻热情地招呼道:“上初,回来得正好,快来尝尝我刚炖好的排骨汤,我先给你盛一碗。”
灯火昏黄,炊烟袅袅,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宁居清冷的空气中。
蓦地,叶上初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鼻尖微微发酸,他好像见到了那些民间话本里所描述家的模样。
不论在外经历了多少风雨,总有一盏灯为你而亮,总有一碗热汤为你而留,给予奔波在外的孩子,最后一道温暖踏实的庇护。
他使劲点了点头,将山下经历的那些惊险与不快暂时抛到脑后,蹦蹦跶跶朝着厨房跑了过去,脸上重新扬起了笑意。
然而,一脚踏进厨房,他才发现,归砚也在。
对方褪去了那身不染尘埃的仙气,广袖随意挽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腕子,正拿着几只碗筷在清水下冲洗干净。
这位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此刻也莫名添了一抹鲜活的生气。
他头也没回,只听声音漫不经心响起,“小初在外面鬼混回来了?”
这一声小初,叫得叶上初莫名打了个寒颤。
什么小初!小初也是你能叫的?!
归砚不知又抽哪门子风,放下碗,拿起锅勺,用那双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亲自从咕嘟冒着热气的锅里,盛了满满一碗汤递到叶上初面前。
“上次熬汤给你喝,你把你那一百个师兄杀得一干二净。” 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为师今日倒想再看看,小初这次还能耍出什么新奇的花样来。”
“谢谢师尊!” 叶上初接过汤碗,触手热烫。
他吹了吹气,待稍微放凉些,便捧起碗,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然后用手背一抹嘴,笑嘻嘻抬头,“下次小初欺师灭祖给您看!”
“不孝之徒。”
归砚冷脸,抬手作势便要像往常一样去触碰他的头顶。
叶上初吃过好几次亏,早就防着他这招,立刻捂着脑袋窜开老远。
直到离开他十步之遥,觉得安全了,还不忘回头朝着归砚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一旁的北阙看着,哭笑不得,“这孩子……”
归砚舒了口气,太阳穴又在突突跳动,“欠管教!”
世人皆道归砚仙君清冷孤高,不近人情,殊不知,他内里却是个喜爱热闹的,只是修炼久了不善于表达,忘了怎么与人热情。
当年前来拜师的,无一人合他眼缘,他望着冷清院落,便想出了以巫偶充当弟子聊以慰藉的办法。
可木头终究是木头,没有生气,不懂喜怒。
纵有一百个巫偶弟子,也不及叶上初这一个小白眼狼来得鲜活热闹。
尽管这小白眼狼,与他最初想象中那个乖巧懂事,勤奋上进的徒儿实在是大相径庭。
“归砚。” 北阙一边收拾着灶台,灭了火,一边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你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上初生得确实可爱,也招人喜欢,但你若只是贪图他一身灵气,借此修炼,对他未免不太公平。”
归砚闻言睨了他一眼,“话多。”
厨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
半晌,待二人都收拾好,忽听归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待他助我有所大成,稳固境界之后,我便……放他自由离去。”
叶上初的心思,他何尝看不出来,这小家伙并非心甘情愿留在此地。
归砚自诩清心寡欲,从不强求他人,数次失控,与对方纠缠不清,或许只能归结于叶上初那一身过于诱人的灵气。
他耗费半生心血的功法,尽数依靠于此。
双.修之事,便当作是对这小白眼狼恩将仇报的惩罚好了。
日后,他自会保他一生荣华富贵,再赠与些稀世的法器钱财,足够他逍遥自在。
如此,也算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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