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胀冷缩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教室，在尚筠之的课桌上织出一片斑驳的光影。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微发凉，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座位，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坐下。
　　"哟，这不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尚大才子吗？"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韩镀转着手中的钢笔，粉色的发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怎么，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尚筠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桌边缘："没什么，家里出了点问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些在医院奔波的日子，父亲苍白的脸色，还有催缴单上刺目的数字，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真的只是家里的事？"韩镀凑近了些，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可听说啊..."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在尚筠之和前排的谢鎏之间来回打转。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话。谢鎏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课桌上，银色的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垂眸看着韩镀，漆黑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借支红笔。"
　　韩镀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地从笔袋里抽出笔扔过去："小气鬼，说都不让人说完。"她嘟囔着坐回原位，马尾辫扫过尚筠之的桌子。
　　"怎么了？"尚筠之轻声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谢鎏白皙的手腕上。少年穿着宽松的校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和那抹银色的手链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什么。"谢鎏收回目光，重新转了回去。阳光掠过他柔顺的黑发，在侧脸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谢鎏。"尚筠之坐下时，心跳快得离谱，"钢琴的事，是不是......"
　　"嗯？"谢鎏抬眼，奶茶的甜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他推过一盘草莓蛋糕，"新品，尝尝。"
　　尚筠之望着蛋糕上鲜红的草莓，突然说不出口。谢鎏总这样，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掩盖所有温柔。从第一次见面替他解围，到默默帮他解决最棘手的难题，少年仿佛总能看穿他所有倔强的伪装。
　　"谢谢。"最终，尚筠之只说了这两个字。
　　谢鎏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用吸管戳破蛋糕上的奶油："下周音乐教室有空，去试试你的新琴？"他说话时睫毛轻颤，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藏着某个秘而不宣的约定。
　　尚筠之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在深夜便利店偶遇时，谢鎏不经意间的关心，还有现在，韩镀欲言又止的话语...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拼凑完整。
　　可是为什么？尚筠之望着谢鎏挺直的背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周，不过是在便利店偶然相遇，不过是一起走过几条放学的路。谢鎏明明总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却又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甚至...帮他付了那笔昂贵的钢琴课学费。
　　上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尚筠之翻开课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的余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前排那个身影，看着谢鎏认真记笔记的模样，看着阳光在他发梢流转的光晕。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变得模糊，尚筠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可是每当他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公式，谢鎏的身影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那个总是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那个眼神清冷却又带着温柔的少年，那个愿意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少年...
　　直到下课铃响起，尚筠之才惊觉自己一节课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准备收拾书本。这时，一张纸条突然从前面飘落在他的课桌上。尚筠之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放学后老地方见。"没有署名，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谢鎏的笔迹。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尚筠之迅速将纸条折好放进兜里，抬头时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谢鎏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无声地确认什么。他心里越发确定了是谢鎏帮自己付了钢琴的费用，但他没有问出口，他在等一个时机。
　　窗外的阳光越发耀眼，尚筠之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他低头整理书包，试图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也许，他该当面问个清楚。毕竟，在这个闷热的九月，有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生活，还在他心里投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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