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冬日有阳光

　　程艳南不紧不慢地走到石头长廊处，向韩冬河打招呼。

　　“嗨，冬哥。”

　　这次，她采用了李冠一以及其他同学对韩冬河的外号。

　　外号这个东西，有时会更好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会有可能被用作伤人的利器——比如给别人起“胖猪”“傻大个”这种带有贬低的外号。

　　但像“毛毛”“冬哥”这样亲昵的外号，才是被人喜欢的且乐于接受的，这代表着友谊深厚。

　　韩冬河看着程艳南，她今天落落大方又开朗，和上次的扭扭捏捏一比，完全是两个人。

　　好鲜明的反差感。

　　“嗨。”韩冬河也向程艳南打了个招呼。

　　他把音乐暂停，两只耳机也都摘掉，任凭它们随意耷拉在胸前的任意位置。

　　程艳南选择坐在距离韩冬河大概一个半人的位置的地方。

　　北江附中有条规定，禁止男女生交往过密。为了不被老师误会，或者被其他人嚼舌根，还是适当保持一点距离吧。

　　程艳南觉得，在问目标问题前，应该先聊聊别的事情。

　　“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当然，你想怎么叫都行。”

　　“嗯…他们什么叫你冬哥啊，而不是叫你‘河哥’呢？”程艳南终于向正主提出了这个曾经困扰过她的问题。

　　毕竟其他人称呼别人，一般都是名字的后两个字，或者用最后一个字加上哥，来表示称呼。

　　韩冬河听完这个问题后，扭头仔细看了程艳南一眼。

　　以前没有人这么问过他。她的话，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韩冬河没有直接回答，倒是把这个问题反弹给程艳南：“那你的小名为什么叫艳艳啊，怎么不叫南南呢？”

　　程艳南没想到韩冬河会反问她，不过她有非常合理的答案：“因为我表姐的小名叫楠楠，一大家子总不能有两个小孩同时叫南南吧？”

　　“原来是这样。”韩冬河明白了，开始了他的解释，“其实，我以前叫韩冬，后来才改的名。我已经习惯别人叫我冬哥了，所以后来也让别人这么叫我。”

　　程艳南想起来了，之前妈妈对韩冬河的称呼，是冬冬。韩冬河的妈妈也说过，她的孩子改过名。

　　“对哦，你妈妈曾经说过，你命里缺水，所以在名字里加了个河。”

　　“你记性倒是挺好的。”

　　“嘿嘿，我的脑子确实能记住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程艳南低头笑笑，“重要的事儿却记不住，要是能把物理题也记这么清楚就好咯。”

　　韩冬河看着程艳南低头浅笑，她这样还挺可爱的。

　　他没有发现，自己嘴角也带了些笑意。

　　“你好像物理又没及格啊。”

　　韩冬河在物理群里看过程艳南的成绩，差3分就及格了，多写对两道选择题就够了。

　　“我已经习惯了。”程艳南丝毫不在乎别人评价她的物理成绩，抬头看了看长廊旁边已经快要掉光叶子的银杏树，“你不知道，我高一物理还考过9分呢。”

　　那次测验，整个2班的成绩都非常可怜：9分、18分、27分，一抓一大把。

　　当然也怪张炳辉，一共就考了11道题，还都是计算题，写不出来最后答案就一分不给。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测验和打分机制。

　　“9分啊…”韩冬河轻声重复了一遍，毕竟这个得分也就是他整张卷子的扣分数，“那确实有点低了。”

　　“那次考试题型比较特殊，判分也是，后面正式考试就没这么惨了。”程艳南的目光转向了韩冬河，“天知道我多羡慕像你这样的人啊。”

　　程艳南眼中流露出的很真挚的羡慕，让韩冬河心里一颤。

　　生病以后，他从未在别人那里听到过，别人羡慕他。

　　他知道程艳南羡慕的是他的物理成绩。如果程艳南知道他小时候得过白血病，差点活不了，估计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他反而羡慕其他人，成绩不好，但有个健康的身体。

　　韩冬河垂下目光，声音也有些低沉：“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值得羡慕的，只是物理和理科学得好了些。就像我不能剧烈运动，文科成绩也不好，人很难十全十美。”

　　他还是没对程艳南说自己小时候生病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压在心底的秘密，对谁都不想说，除非瞒不住。

　　“那倒也是。”程艳南依旧在羡慕韩冬河的物理高分，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就像你的物理包揽年级第一，可还是得进行历史默写。”

　　程艳南觉得，现在可以问韩冬河，关于合作的那个问题了。

　　“冬哥，你这次历史成绩怎么样啊？”

　　韩冬河没想到，程艳南的思维如此跳跃，直接从物理蹦到了历史。

　　“这次还行，可能因为我天天抄你的历史默写，也记住了不少。”韩冬河看向程艳南，“还得谢谢你的答案，这次我达到分数线了，以后中午也不用去默写了。”

　　“这是好事，我也达标了，不用去默了。”

　　程艳南认为，韩冬河不用再去历史默写，确实很好。

　　但是，两人之间的合作，是不是就要作废了？

　　那她的每天晚上9点上传的物理作业，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呢，是不是就要结束了？”程艳南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没有底气继续说了。

　　既然都不用去默写了，看来很难再续约。

　　程艳南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能一个人干完的事儿，从不去求别人帮忙。

　　她的薄脸皮，是绝对不会向韩冬河说出“虽然合作交易没了，但你还是要像之前一样，给我发物理答案”这样的话的。

　　可是物理作业，真是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儿啊。

　　韩冬河听完程艳南的这句话后，看到她的脸越来越红。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原来她特意找他来聊天，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其实主要还是想问这件事啊？

　　刚才还觉得她大方呢，没想到还是和上次送糖一样。

　　依旧扭扭捏捏。

　　韩冬河看着程艳南的耳朵也开始变红，他的笑意要藏不住了。

　　但他也想学她一样，也绕个圈子说话。

　　“哦，确实是啊。”韩冬河假装思考一通，随后点点头，“那看来是要结束了。”

　　“啊…好吧。”程艳南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如今被对方挑明了，也只能接受了。“那我们的合作，就到今天为止吧。”

　　“好。”

　　程艳南没想到韩冬河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他的回答可真干脆啊。

　　程艳南撇撇嘴，低下了头，用手指去擦自己左手腕处的表盘玻璃。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被拒绝的时候，还是很让人挫折满满的。

　　在韩冬河眼里，程艳南的垂头丧气，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排球。

　　明明刚才这个排球还充气满满，往地下一砸，能弹一米多高。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

　　程艳南抬头，看到了韩冬河明亮的笑容。

　　一双单眼皮大眼睛眯成两个月牙，和他妈妈笑起来的眼睛还挺像的。

　　程艳南今天才发现，韩冬河还有一颗虎牙。

　　他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啊？与平常的沉稳形象完全不符。

　　不过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程艳南不明所以，眨眨眼睛问：“你笑什么？”

　　韩冬河的明朗笑容慢慢变成微笑：“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会绕弯子。”韩冬河挑了挑眉毛，“你来找我聊天，就是想问我，如果历史默写结束了，还能不能给你发物理答案吧？”

　　被人戳穿一切的感觉很糟糕，他看得太透彻了。

　　程艳南羞得说不出别的话了：“是”。

　　韩冬河看程艳南，她的脸和耳朵，红得就像熟透的番茄。

　　“虽然不用默写了，但物理作业答案，我以后还是在8点半发给你。”

　　程艳南抬头，把自己的眼睛对上韩冬河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真诚，看来不是想接着逗她玩。

　　“真哒？”

　　“真的。”

　　“谢谢你，冬哥。”程艳南开心地站起来，她的笑容比韩冬河刚才的笑还要明亮。

　　“你真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不客气。”韩冬河很喜欢程艳南对他的祝福，“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直接和我说就行，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哦，好的。”

　　现在，韩冬河就是程艳南的大金主，他说什么都行。

　　“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扭扭捏捏的。”

　　程艳南有点蒙，韩冬河说，他和自己是朋友？

　　他已经把自己当成朋友了吗？

　　韩冬河看着眼神懵懂的程艳南，说：“你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不算朋友吗？”

　　“算。”程艳南虽然刚刚头脑宕机了，但这次的回答很迅速，“当然算。谢谢你，my friend。”

　　韩冬河看着程艳南的这一连串的反应，笑容一直没有停止。

　　她这个人，真的太有意思了。

　　程艳南的头脑终于冷静一些了。

　　她问韩冬河：“那…我需要为你做点什么吗？光看你的答案，我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这也是举手之劳，物理作业对我来说，根本不费事。”

　　韩冬河并没有想着要程艳南回报点什么，他是自愿想接着给她发答案的。

　　“那不行，我这个人很讲究有来有回的，不喜欢欠别人的，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行。”程艳南坚决维持自己的处事作风，“我是给你买饮料，还是帮你干点什么别的事儿？”

　　“这样啊…”韩冬河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其实他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

　　正好有一个女同学路过，正给别人发微信语音：“我今天还没做《阴阳师》的任务呢。”

　　韩冬河想到前两天，程艳南在朋友圈分享的游戏截图。

　　“你是不是玩一个游戏，叫《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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