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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浪漫
等到了思南,风陵渡,别若水也惊讶道:“为何偏偏思南,风陵渡没被波及?”
谢长离也摇了摇头,“前辈我正想问你。”
“你们觉得这件事跟观寻鑫有关就是因为思南,风陵渡没有被波及吗?我却不这么觉得。”
“若是观寻鑫做的,为什么苍梧紫荆台,即墨醉春风,临安风月楼,白山瑶池,岑溪琉璃宫都被波及了,偏偏思南风陵渡没被波及呢?”
谢长离没有说话,但他冥冥中感觉,这件事跟观寻鑫脱不了关系。
别若水又道:“你们不是想知道观寻鑫的过往吗?”
她闭上眼睛回忆到,那是她刚拜入隐阁的那段时间,她在修为上小有成就,就去悬赏台接下了她生平第一个委托。
隐阁的悬赏台是给弟子们提供历练成长,收入来源的地方,仙门十四家一些凡人遇到了妖魔鬼怪,或者难以解决的事情,就会一起集资委托到悬赏台。
悬赏台发布委托,等到有能力的弟子来接下委托,前去处理,完成委托后自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她就是在这次委托中遇见观寻鑫的,跟坊间那些滥俗的话本小说开头一样,她这次的委托对象便是观寻鑫,不过她的任务是杀了观寻鑫。
那观寻鑫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呢?
并没有,彼时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呢?
当时她御剑而来,阳春三月,花团锦簇,春光潋滟,微风徐徐。
到了岑溪琉璃宫后,她提剑直下,剑气如虹,惊动满树杏花,一时杏花漫天,如雨蹁跹,她便这么跟观寻鑫打了个照面。
在开满杏花的小巷子里。
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人,全身骨瘦嶙峋,衣衫褴褛,头发枯槁凌乱,纠缠在一起打结,全身上下到处都脏的不像话,整个人黑黝黝的,像是陈年老垢堆积成茧,蚊蝇在他身上飞舞乱叮,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熏天恶臭。
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能落魄至此,比她见过的所有乞丐都还要乞丐,像是乱葬岗爬出来的活死人。
他就躲在小巷子里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面,与四周的阴影融为一体,察觉到她在看他,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偷偷去打量她。
只是他不知道,在这样春光美好的杏花小巷,他太突兀了,也太煞风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所以他的躲藏都显得分外多余。
在不经意对视的瞬间,她一下子愣住了,那双眼睛分明清澈无垢,亮的晃人,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对视时好似能穿透这具腐臭的外壳直达心灵。
她不知道眼前人到底经历什么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个洞,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奔涌而出。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怜悯就先滋生出来。
只是她后来才知道,对着这样邋遢,恶心的人,在不知道何种缘由的情况下,人的第一反应往往应该是生理上的厌恶。
她刚落地,就有人向她簇拥过来,将她围成一团,大家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她却从这漫天嘈杂中,模模糊糊地拼凑出一个事实,一个残酷的事实。
眼前人名唤观寻鑫,是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少年,就是她这次的委托对象,她要杀了他。
她明明记得她的委托是跟邪祟有关,可是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她实在联想不出来跟邪祟到底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那双眼睛,若非至纯至善之人,断然是不会有这么一双眼睛的。
梳理完一切原委之后,她只觉得荒唐。
原来这位少年本是岑溪琉璃宫观家观大少爷,他父亲观其是仙门十四家观家家主,他母亲苏锦是无为凌云涧苏家苏大小姐,他还有个弟弟叫观苏,取父母之姓结合,一听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本来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偏偏因为这个观寻鑫,命犯孤煞,刑克六亲。
他爹娘以及他弟弟,他全家都被他克死了!
他们亲眼看着,诺大一个观家,被他克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甚至整个琉璃宫都因为他开始衰败起来!
这些年动不动就有人惨死,不是他克的还是什么!
他们想尽办法,可就是杀不死他!他命真硬啊!曾经他们把他堵在一个小巷子里面,想放火烧死他,结果没想到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晚那几个纵火的人全都横死街头,他们再也不敢对他动杀心了,只明里暗里鞭笞他,殴打他,驱逐他,可没想到他就是在岑溪琉璃宫赖着不走!
这不是邪祟是什么!
所以他们特地委托仙门来帮他们杀死这邪祟以绝后患!他每在这里多待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他克死。
她向来是不信什么天煞孤星这种东西,也不信眼前这少年是邪祟。
心中的怜悯比手中的剑更先给出答案。
也许是太过年轻,所以更容易自信过头,意气用事。
她并没有出手杀死眼前这位少年,而是出于恻隐之心把他带回隐阁。
她给少年施了个净尘咒,发现外面那层黑茧脱去之后,里面都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口。
她第一次目睹到这么惨烈的画面,因为环境太过恶劣,那些伤口溃烂发脓,有的严重到腐烂发臭,她甚至怀疑里面可能会蛆虫爬出来。
她哪里见过这样惨烈到恶心的画面,差点吐出来。
看着少年那双清亮无双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共情能力太强,还是因为什么,瞬间心疼到落下泪来。
少年想抬手帮她擦去眼泪,却在看见自己那双皲裂粗糙渗血的双手时,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样恐怖的一双手伸出来,怕是会吓到她,这样粗糙的一双手给她擦眼泪,怕是会弄疼她。
她为少年注入灵力,少年却连连摆手推拒,“你不必为我如此耗费心神的。”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少年开口说话,这声音低沉婉转,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悦耳动听很多。
她还是一意孤行地为少年注入灵力,中间少年虽然想挣扎,但还是沉默地接受了。
她发现少年非常容易害羞,一点点不经意的身体触碰,甚至是对视,都会让他从脸到耳朵红成一片。
她虽然知道少年的名字,但是还是想正式认识一下,想听少年亲口告诉她。
她轻快道:“我叫别若水,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便抽出少年的手,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写着别若水这三个字,故意逗他,果不其然,少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红成一片。
但他还是认真道:“别若水,真是好名字,我叫观寻鑫。”
他并没有像少女那样在她的手上写下他的名字,而是随手拿起一个树枝,在地上工整地写了下来。
她赞叹地看了过去,“你的名字也很好听,观、寻、鑫。”
她像是为了表达喜欢,欢欢喜喜地念了好多遍“观寻鑫。”
念到观寻鑫都不好意思,脸上再度染上可疑的红晕。
她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了下来,随即又真诚道:“你的字也很好看,笔笔中锋,见字如人,果然一表人才。”
观寻鑫因为她的一句夸赞又闹了个大红脸。
这下轮到她震惊了,怎么有人会因为一个夸奖就害羞。
总是这样害羞也不是个办法,以后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她可要好好治治他这个害羞的毛病了,既然连夸奖都会害羞,那她以后多夸夸他就好了,让他习以为常,那样就不会害羞了。
后面带少年回了隐阁之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师尊,她师尊知道后,夸她做的好,这才像隐阁弟子的样子,让她有时间带她见一见观寻鑫。
她当时洋洋自得,轻快道:“我知道了师尊,你不知道呀,他可害羞了,嗯……就像那话本里的小白脸一样,哎呀,这话可不能让他给听见了,不然又要闹一个大脸红。”
她师尊见过观寻鑫之后,也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师尊惊讶的原因是,观寻鑫此人天赋极高,是个修炼的好苗子,现在开始修炼也为时不晚,便将观寻鑫也收入门下。
她知道后就打趣道:“观寻鑫,知道了吗,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姐了,叫声师姐我听听。”
观寻鑫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师姐。
她听到之后就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
见她这副模样,观寻鑫更羞愤欲绝了,活脱脱像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观寻鑫的天赋果然很好,第一次握剑之时就悟了苍生道,成为一大美谈,剑赋苍生。
慢慢地观寻鑫融入隐阁之后跟她们很多人都打成一片,交了很多朋友,性格也慢慢变得活波开朗起来,跟最缺心眼的贺兰誉成了好哥们。
贺兰誉刚入隐阁的时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到处欺负人,观寻也被他欺负过。
偏偏他遇到了伶舟晚,伶舟晚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最恨贺兰誉这种纨绔子弟,同样出名的还有伶舟晚的性格人称婉婉有仪。
这个贺兰誉最有发言权,伶舟晚可是跟婉婉有仪八竿子打不着,唯一一点渊源是她缠在腰上的那把鞭子。
伶舟晚擅使长鞭,而她的鞭子就叫婉仪,在当时很多人会用别人的武器名来代称别人,所以很多人也就称伶舟晚为婉仪,久而久之,伶舟晚婉婉有仪就传了出去。
她的那把鞭子,贺兰誉可没少吃过苦头,玄铁锻造,亦刚亦柔,平常就挂在腰上,看谁不爽抽谁,若是以灵力催动,鞭上还会生出倒刺,打的人皮开肉绽,专治各种不服。
但她平常打人专打脸,看人不爽直接抡拳头,最开始每月都会把一个男的打出鼻血,到后面每年都会把一个男的打出鼻血。
他们打打闹闹后都成了很好的朋友,经常一起去秘境试炼。
贺兰誉出了名的在乎输赢,堂溪灵出了名的不在乎输赢,因此两人只要在一起秘境试炼,那必然少不了一场争执,每次都以伶舟晚的一个巴掌结束,打的贺兰誉心服口服。
那段时间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观寻鑫跟贺兰誉变成好兄弟后,整个人都被贺兰誉带坏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是更毒舌了,经常跟堂溪灵抬杠。
他两总是拌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堂溪灵指着观寻鑫说,你就是剑赋苍生?
观寻鑫指着堂溪灵说,你就是天下倾?
两人互相看彼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这么争执起来。
堂溪灵是泪失禁体质,还没吵几句眼眶便红了,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观寻鑫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僵在原地。
堂溪雪,伶舟晚和她知道后,当即就把观寻鑫给胖揍了一顿。
每次他们内部爆发了什么矛盾,最后都是由伶舟晚来武力镇压,当然伶舟晚每次都会偏爱堂溪灵。
她们最后一次秘境试炼她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大家都还在。
堂溪灵一上来就说,“有我在,这次肯定大获全胜吧。”
观寻鑫见状就站出来怼她,“想的倒是挺美。”
堂溪灵接过话道,“确实美,我都不敢想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爱上我了。”
观寻鑫不可置信道,“你们姓堂溪的都这样吗?”
这时堂溪灵和堂溪雪都站出来了,双手叉腰,“你得罪了堂溪家人,你看着办吧。”
观寻鑫耸肩道,“你就不怕得罪观家人吗?”
她两异口同声道,“这里就你一个观家人!”
眼看秘境试炼要开始了,她出来打圆场,都收收心吧,快开始了。
结果最后输得很惨。
堂溪灵一出来就说,“咦,今天贺兰誉那个坑爹的不在,怎么还能输成这样。”
伶舟晚摆手道,“可能是最近赢多了,被制裁了。”
观寻鑫出声道,“好啊,你们竟然在后面这么编排贺兰誉,我要告状。”
她瞪了观寻鑫一眼,“你去告状吧,我们连你也一块骂了。”
堂溪雪疑惑道,“贺兰誉去哪里了?”
南宫楚接话道,“应该是被临时派出去做任务了,在幽都南诏那边,明天就能回来吧。”
观寻鑫打趣道,“这么快就能回来,已经开始印通缉令了。”
伶舟晚想了下,“听说清河昆仑山谢家主谢风遥与幽都南诏薛家大小姐薛漓要成婚了,你们去吗?”
堂溪雪开心道,“我和阿夜都会去,我们也准备成婚了。”
大家面上都一阵欣喜,谁也没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堂溪灵临走前还说,“观三金,你可真是够菜的,以后不准瞎指挥了!这次输有一半全赖你!”
观寻鑫反驳道,“什么叫都怪我,你不是不在乎输赢吗?”
堂溪灵恼羞成怒一个灵力暴击扔过来,“那也不能输这么憋屈啊!”
观寻鑫还想在说什么就被她揪着耳朵拽回来,“不许惹灵妹妹生气!”
“好啊师姐,连你都向着她!”
“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向着她吗?还不快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哎呀师姐我错了,轻点揪!你心里就只有你的灵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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