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灼冰

作者:蔚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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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走出云城市公安局那栋森严建筑的大门,深秋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瞬间穿透了林霜弦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身后沉重门扉合拢的闷响,仿佛一道闸门,将她与刚刚经历的冰冷、质疑和无声的屈辱暂时隔绝。然而,那无形的枷锁——赵警官严厉的警告,学院追责的利剑,以及段希锐那张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的脸——却比这深秋的寒意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冷。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在医院换下的、带着浓重消毒水味的蓝色病号服外套。这件宽大、粗糙、毫无美感的衣服,此刻是她唯一的蔽体之物。那件染血的象牙白演出礼服,连同那瓶致命的丙酮,还有那根带着耻辱烙印的断弦,都作为“证物”留在了警局冰冷的档案柜里。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脚下是城市迷离而遥远的灯火,像一片虚幻的星海,却照不亮她此刻脚下方寸之地。巨大的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过脚踝、膝盖、胸口……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失去了维也纳的金光大道,失去了郑教授眼中期许的光芒,失去了在舞台上掌控一切的尊严。现在,她连最基本的清白都摇摇欲坠,成了一个被警方标记、被学院审视、可能还要背负巨额赔偿的“嫌疑人”。为了苏简棠,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独自背负这沉重的十字架,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代价是什么?是苏简棠那双充满痛苦、不解甚至恨意的眼睛,是她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洗刷的污名,是未来一片晦暗的迷雾。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发出沙沙的哀鸣。她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天穹,没有星光,只有城市光污染形成的浑浊光晕。下颌处被纱布覆盖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失败和随之而来的风暴。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间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下那象征着权力与冰冷规则的台阶,身影在路灯下拉得细长而孤寂,融入了城市深夜的喧嚣与冷漠之中。

      林霜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那间高级公寓的。指纹解锁的“咔哒”轻响在死寂的玄关里显得格外刺耳。门开了,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带着苏简棠气息的温暖,而是一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冰冷。她摸索着按下开关,惨白的顶灯瞬间亮起,将空旷到近乎没有烟火气的客厅照得纤毫毕现,更添几分寂寥。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灵魂被掏空的虚无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警局里赵警官冰冷的质问、李警官公式化的严厉、技术警察摆弄证物的冷漠身影……还有苏简棠那声撕心裂肺的“林霜弦——!!!”以及最后被掰开手指时那绝望的眼神……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疯狂旋转、冲撞,搅得她头痛欲裂。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一阵突兀而略显犹豫的敲门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和小心翼翼。

      林霜弦的身体猛地一僵,埋在臂弯里的头瞬间抬起。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会是谁?警察去而复返?学院的人?还是……简棠?
      她扶着门板,艰难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到猫眼前。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线下,映出一张让她瞬间屏住呼吸的脸。

      是苏简棠。
      她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米白色的薄外套,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担忧。那双总是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桃子,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泣。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保温袋,手指用力地绞着袋子的提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积蓄勇气,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又倔强的气息。
      林霜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痛。她看着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昨夜警车前她跪倒在地的绝望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愧疚、心疼、还有一丝微弱的、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多想立刻打开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汲取那唯一的温暖和慰藉。然而,赵警官的警告、段希锐那冰冷的威胁眼神,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
      她不能。她不能冒险。她不能让苏简棠再卷入这滩浑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陷入真正的危险。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门锁旋钮,林霜弦的动作却僵住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克制住开门的冲动。她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门外的苏简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望向猫眼的方向,尽管她知道里面的人可能正在看着她。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沙哑,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显得格外微弱:
      “霜弦……是我。你……你开开门好不好?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我就想看看你……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哽咽,最后几乎成了哀求,“求你了……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刮过林霜弦的心。她几乎能想象苏简棠此刻脸上是怎样的神情——那种被推开、被拒绝、却依然固执地想要靠近的痛楚。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试图用身体的痛楚来压制内心的翻江倒海。
      “……” 林霜弦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说“你走”,想说“别管我”,想说“对不起”……但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她只是更紧地靠着门板,仿佛要将自己钉死在原地。

      门外,苏简棠的等待在寂静中显得无比漫长。她能感觉到门内人的气息,能感觉到那份冰冷的抗拒。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抬起手,似乎想再次敲门,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她慢慢弯下腰,将那个印着卡通猫爪印的保温袋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放在了冰冷的门前地垫上。
      “东西……我放在门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不堪,“是……是熬了很久的南瓜小米粥……还……还热着……你……你记得吃……”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最后几个微弱的音节,“……林霜弦……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我不相信……我不信你会做那种事……” 这句话,她说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电梯。电梯门合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如同最后的宣判。
      林霜弦背靠着门板,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电梯运行的嗡鸣,身体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泪水终于冲破了强装的堤坝,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她冰冷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在昂贵却冰冷的地砖上。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孤独。门外,那个小小的保温袋,像一座孤岛,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暖意,嘲笑着门内这片冰封的绝望。

      第二天清晨,云城音乐学院,院长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周院长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色沉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郑教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站在办公室中央的林霜弦。
      林霜弦已经换下了那身刺眼的病号服,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色长裤,试图用最深的颜色将自己包裹起来,隐藏起所有的脆弱。下颌的纱布依旧贴着,像一个耻辱的标记。她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并拢的脚尖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林霜弦,”周院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厉和难以掩饰的失望,“警局那边的情况,我们已经初步了解了。”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是警方发来的情况通报副本,“斯特拉迪瓦里名琴受损,琴弦断裂原因存疑,在你处发现可疑化学溶剂……这些,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都已经对学院的声誉、对郑老的个人收藏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维也纳的合作方已经正式发函,取消了你的特邀资格,并表示对学院的专业性和安全性表示担忧!”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林霜弦心上。她闭了闭眼,下颌的伤口隐隐作痛。
      “至于琴的损失……”周院长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霜弦,“初步评估,修复背板上的血渍污损和重新配置匹配的顶级琴弦,费用极其高昂。这笔费用,学院不可能承担,郑老更不可能为你的……‘意外’买单!”他将“意外”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所以,在警方最终定论出来之前,这笔巨额赔偿的责任,需要你个人先行承担!学院会给你发正式的追责通知书。另外,”他的语气更加冰冷,“鉴于你目前处于重大嫌疑状态,学院研究决定,暂停你所有公开演出、比赛资格及重要的教学任务,留校观察!等待最终处理结果!”
      “暂停资格”、“巨额赔偿”、“留校观察”……这些冰冷的词汇如同判决书,将她音乐生涯的未来彻底冻结。林霜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指尖冰凉。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当真正听到时,那种被剥离、被否定的痛楚依然尖锐无比。
      “院长……”郑教授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惜。他没有看林霜弦,目光落在桌上那份警方通报上。“霜弦……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天赋和努力,毋庸置疑。这次的‘意外’……”他斟酌着词句,眉头皱得更紧,“确实疑点重重。警方也说了,还在调查中,并未定论。这赔偿和处分……是不是等最终结果……”
      “郑老!”周院长打断了郑教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我知道您爱才心切!但这不是小事!涉及价值连城的文物级乐器!涉及学院声誉!涉及国际影响!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必须表明态度,严肃处理!否则,如何服众?如何向各方交代?!”他看向林霜弦,眼神严厉,“林霜弦,学院对你寄予厚望,但你这次……太让人失望了!希望你能深刻反省,配合警方和学院的一切调查!”
      林霜弦始终沉默着。她能感受到郑教授投来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有失望,有痛心,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她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脸色更白了一分。她迎向周院长严厉的目光,声音低哑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接受学院决定。赔偿……我会负责。”
      没有辩解,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这份平静,反而让周院长和郑教授都微微一怔。郑教授眼中掠过一丝更深的不解和忧虑。
      周院长挥了挥手,语气疲惫:“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在警方解除你的嫌疑之前,禁止离开云城!手机保持畅通,随时配合调查!”
      林霜弦微微躬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间再次将她打入深渊的办公室。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沉重的叹息。

      走出行政楼,深秋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林霜弦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周遭的寂静。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瞳孔微缩——“段希锐”。
      她犹豫了几秒,指尖划过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说话。
      “喂?霜弦?”段希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关切,在电话里显得格外虚伪,“我刚听说院长找你谈话了?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林霜弦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沉默像一道冰冷的墙。
      电话那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段希锐继续用一种“知心姐姐”般的口吻说道:“唉,出了这种事,学院压力也大,他们也是不得已。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维也纳……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调整好心态。”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压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得意,“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家老头子那边刚得了点信儿,好像警方那边对那个匿名举报的来源,查得不太顺利,快成无头案了。至于那瓶东西……呵呵,死无对证的东西,能说明什么呢?只要你自己别乱说话……这风头,总会过去的。”
      她的话语轻柔,却字字如刀。她在炫耀!在警告!在告诉她,她的脱身几乎已成定局!所谓的“好消息”,不过是让她看清自己依旧被牢牢掌控的现实。
      “……”林霜弦依旧沉默,只有呼吸声透过话筒,变得略微急促。她几乎能想象段希锐此刻脸上那副胜利者的、施舍般的笑容。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段希锐似乎得到了满意的效果,语气重新变得轻快,“我最近家里有点事,要请假回京一趟。你自己……多保重哦。” 最后几个字,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然后电话□□脆地挂断。
      忙音传来。林霜弦缓缓放下手机,掌心一片冰凉。段希锐要暂时离开云城了?这消息并未让她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一块更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上。这意味着她的威胁暂时由明转暗,但那张无形的网并未撤去,甚至可能因为距离而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和致命。她所谓的“家里有事”,是真的,还是去巩固她的“胜利”,或者策划下一步?
      她抬头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陈希锐暂时退场了,但留下的阴影却更加庞大,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再次扑出。而她,林霜弦,依旧独自站在风暴的中心,伤痕累累,前途未卜。

      傍晚时分,林霜弦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门前的猫爪印保温袋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保洁收走。她心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昏暗。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卧室,想把自己彻底埋进被子里,隔绝这个冰冷的世界。然而,当她经过客厅时,目光却被餐桌上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崭新的、印着清新绿叶图案的保温桶。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药盒,里面分门别类地装着几颗药片(消炎药、胃药),旁边还有一小管祛疤的药膏。药盒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林霜弦的脚步顿住了。她慢慢走过去,拿起那张便签纸展开。
      纸上不再是苏简棠平时那种龙飞凤舞、充满活力的字迹,而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歪扭:

      「霜弦:
      粥在保温桶里,还是温的。记得按时吃药,消炎药饭后吃,胃药饭前。药膏一天两次涂在伤口旁边,别碰水。
      我去医院了,今晚值大夜班。
      你……好好休息。
      —— 棠」

      没有质问,没有哭诉,没有“为什么”。只有最简单朴素的关心和叮嘱,像一个笨拙的孩子,在暴风雨后,悄悄地将自己仅有的、被雨水打湿的糖果,放在了你冰冷的窗台。
      林霜弦握着那张薄薄的便签纸,指尖微微颤抖。纸张上仿佛还残留着苏简棠指尖的温度,和她眼泪滴落的微咸气息。一股极其酸涩又无比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只崭新的保温桶上。她走过去,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南瓜清甜和米粥温润的、无比熟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温柔地驱散了满室的冰冷和绝望。那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她眼中强忍的泪水。
      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桶热气腾腾的粥。过了很久,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极其缓慢地拿起旁边的勺子,舀起一小勺,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温热的、软糯的、带着南瓜自然甜香的米粥滑入喉咙,一路暖到冰冷僵硬的胃里。这熟悉的味道,这笨拙却固执的温暖,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极其艰难地,撕开了一道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所有强装的冰冷和倔强,重重地砸落在盛着金黄米粥的勺子里,溅起微小的涟漪。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这间冰冷公寓的餐桌上,一盏并未点亮的灯下,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捧着一碗来自另一颗破碎心灵的微光,无声地汲取着活下去的、最后一点暖意。风暴并未停歇,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之上,一株名为“等待”与“不肯放弃”的幼苗,正挣扎着,从坚硬的冻土中,探出了第一片脆弱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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