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性

　　超市。

　　“林介衫你买完没有啊？再不排队待会人要多了。”

　　谢嘉提着购物篮，她选好了东西，见林介衫慢慢悠悠的，蹙眉催促道。

　　“急啥呢，现在还早。”

　　学校超市的冰柜很久没补货了，林介衫翻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想吃的，谢嘉又催得急，她随手拿了一个苦咖啡雪糕。

　　“你咋了，火急火燎的？是要干嘛？”林介衫有点不明白，谢嘉今天好反常。

　　要知道，现在才六点，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可能还在去食堂的路上晃悠呢。刚刚下课谢嘉主动提议来超市，这还没待多久，就要走了？

　　“你忘了？晚上有默写。”买完东西出去，江一诵用嘴撕开面包包装袋，揶揄谢嘉，“我们谢大小姐可是默写比赛的常驻嘉宾。”

　　“默写？哦哦，我确实忘了。”林介衫笑嘻嘻道，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这有什么，嘉嘉你英语那么好，那点单词不算什么。”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谢嘉凉飕飕地说。要不是了解林介衫这粗线条的个性，她都觉得刚刚那番话是在嘲讽自己。

　　林介衫估计早就记住那些内容了，所以压根不用操心。

　　学霸是无法共情自己的。谢嘉叹气。下辈子请赐给她一个最强大脑吧，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再畏惧所有考试。

　　大概是因为要搞默写，大家吃晚饭的速度竟都十分默契地快。三人到班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零零散散坐了数十个人。

　　谢嘉赶快掏出练习册，头也不抬地开始背书。今天中午写完阅读就睡下了，下午几节课全在上新课，她没时间背书，一耽误到了现在。

　　六点四十抽人，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越收越紧。

　　背了一会，宋璇回来了。

　　她在吃奶油泡芙，甜味儿被捂着耳朵背书的谢嘉闻到了。

　　“哎同桌，你这个在哪里买的？好香呀！”

　　宋璇刚坐下，旁边的人就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盯着她手里的泡芙咽口水。

　　狗鼻子吗？

　　这人到底有没有在专心背书啊。

　　宋璇满脸黑线。

　　偏偏她袋子里还剩一个，看谢嘉这馋样，不给她又不太好。

　　“三楼买的，还有一个，你吃吧。”宋璇把袋子推到她桌子上，淡淡的说。

　　“真的吗？”谢嘉故作忸怩，杏眼却一眨一眨的，看着宋璇笑，“我有点不好意思哦～～”

　　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最好意思的人就是你。

　　欠模欠样的。

　　宋璇简直想给她一兜子，让她别装了。

　　“给你吃。”

　　说完这句话，宋璇转回身子，不再看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嘉笑嘻嘻的接受了。一口咬下去，泡芙直接在嘴中包浆，触及味蕾，满口留香。

　　隔壁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走廊外传来骚动，紧接着有人走进来递名单。

　　明明早已经历过不少次，看见递来的名单，谢嘉的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手心也紧张得开始直冒汗。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倏地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张纸上。

　　第一排拿到名单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名字。

　　谢嘉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握紧了。

　　“彭紫雨。”

　　“谢嘉。”

　　“叶轻。”

　　“……”

　　念到谢嘉时，江一诵立刻对向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又有谢嘉——果然没错——”

　　他贱兮兮的样子引得周围人都笑了。谢嘉无语至极，揣上笔和修正带，慢吞吞地站起来。

　　这次抽的是双数。谢嘉上学期期末英语考了一百三十多，全班第四。

　　她平时水平在一百二左右，期末运气好，拿捏不定的几个阅读单选全让她给碰对了，作文也是考前背过的模板，一套卷子做下来手感极好。

　　妈的，早说不考这么高了。

　　搬了新校区，阶梯教室换到二楼了。崭新的桌椅，前后两个立式空调，比之前气派多了。

　　可能是看刚开学，英语组没为难他们，出的题目比较简单，不像以前光搞些拓展词，也算是做了个人事。

　　都是记过的单词，谢嘉写得挺顺手，她感谢当初努力的自己。

　　交卷子前，谢嘉估算了下分数：忘记两个词组，扣两分，填空有两个介词不确定，扣六分，有两个词性转换是瞎写的，扣两分。

　　按最坏的结果算下来，还能拿九十分。

　　这个分数，虽说不拔尖，但绝对不算差，至少……不会被骂。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读完三年高中，自己也就这点追求了。

　　可是老天爷总在给她使绊子。

　　谢嘉自嘲地想，没来由的为自己感到悲哀。

　　刚才在教室谢嘉口渴，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现在考完出来，她想上厕所。

　　叶轻还有鲁一萍交代的一堆事情没做，谢嘉大发慈悲，让她先走了。

　　上完厕所，自习还剩半个小时。时间刚刚好，谢嘉盘算着回班后赶紧把语文摘抄写了。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比谢嘉高了快一个头，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投下一片阴影。

　　谢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今天吃饭刻意绕远路，从南门进出，就是为了避开顾安。可没想到，自己还是被他堵了个正着。

　　顾安脸上没什么表情，深褐色的眸子盯着她，无形之中带来一种压力。

　　谢嘉被他直勾勾的视线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楼道的感应灯暗了下去，两人没动，面对面站在黑暗中。

　　“谢嘉，今天执勤为什么没来，解释一下。”

　　安静的楼梯口，顾安冷峻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讲出口的话硬邦邦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难道那个女生今天没去执勤？应该不会吧？可是顾安又看起来那么生气……

　　谢嘉不敢往下想，面上强装镇定，试探性问：“我和别人换了一下时间，那个女生没跟你说吗？”

　　“她说了。”顾安语气没有起伏，依旧带着凉意，“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擅自换岗？学生会的纪律，在你看来是可以随意无视的？”

　　“……”

　　又开始用规则压人。谢嘉最烦他这副一板一眼的腔调。她没理解顾安生气的点在哪里，既然没有耽误工作，那又拽什么？

　　“我怎么就擅自换岗了？人家愿意换，我也愿意换，两全其美的事，你——”

　　“两全其美？谁的美？”顾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的？还是她的？”

　　“执勤表是统一安排的，不是你想换就换。而且，”他垂眸看着谢嘉，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正式执勤之前，徐主任问过所有人有没有问题，当时你并没有发表意见。”

　　“我……我当时没听清，反正都是执勤，谁去不一样？又没耽误事……”

　　“不一样。”

　　顾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他眸色微沉，酝酿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无视纪律，我行我素，被发现以后装傻充愣，那这个执勤意义何在？”

　　顾安喉结滚动，问出了这一整天来在内心盘桓许久的问题。

　　“还是你觉得，和我一起执勤，就那么让你难以忍受？宁愿随便找个人换掉？”

　　“我行我素？装傻充愣？你这话什么意思？”听见顾安咄咄逼人的质问，谢嘉也恼了，火气噌的一下上来。

　　“这么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凭什么口无遮拦地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全世界都在找她麻烦。

　　顾安的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嘉的难受、不公、委屈，在一瞬间如洪水猛兽般袭来。

　　情绪上头，她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开始发热。

　　哭归哭，气势不能输。

　　“顾安，你是总统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对，我就是不想和你一组，你有种弄死我。”谢嘉气得发抖，眼泪不停往下掉，愈发不可收拾。

　　以为就你顾安会说难听的话吗？

　　“我告诉你，你和鲁一萍一样，都是自以为是的大傻逼。”

　　谢嘉红着眼，狠狠瞪了面前的人一眼。

　　太他妈丢脸了。

　　她胡乱抹掉眼泪，没再理会顾安，径直冲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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