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开学前一天，张子鑫拖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齐铭和周亦安并肩坐在靠窗的桌前，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写笔记，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唯美和谐的画面。

　　“齐铭？”

　　张子鑫放下行李，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齐铭
　　“你怎么在这？”

　　齐铭抬起头，嘴角挂着轻松的笑：“篮球队集训，提前回来了，刚好也准备一下新学期。”

　　“我怎么不知道有集训？”张子鑫在心里疑惑。

　　张子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周亦安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周亦安下意识地把手臂藏到桌下，身体微微紧绷。

　　齐铭察觉到张子鑫的目光，不经意侧移挡住张子鑫的视线，把周亦安藏在身后。

　　“安宝你这……”

　　“他前几天打球扭伤了”齐铭自然地接过话题“校医包得夸张了点。”

　　李成明随后也到了，同样对齐铭的提前返校表示惊讶。

　　周亦安始终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齐铭注意到他的状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饿了吗？我们去食堂吧，听说新学期菜单有更新。”

　　这个“我们”显然是包括了周亦安。张子鑫和李成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饭卡跟了上去。

　　食堂里人声鼎沸，刚返校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分享寒假见闻。

　　周亦安走在齐铭身边，脚步比往常慢，像是随时准备撤退。齐铭故意放慢速度等他，偶尔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无声地提醒他“我在这里”。

　　“我一直想问……”张子鑫咬了一口鸡腿道，
　　“齐铭，你提前回来是为了陪周亦安吧？”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周亦安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盯着餐盘。齐铭喝了口汤，语气轻松：“不行吗？”

　　“没，就是……”李成明挠挠头
　　“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你们不也一口一个安宝的喊？”
　　齐铭笑了笑，夹了块鱼肉放到周亦安碗里：“你尝尝这个，不辣。”

　　张子鑫跟李成明相视一笑。

　　尴尬气氛被调解。
　　周亦安小口吃着鱼肉，偶尔抬头看一眼谈笑风生的其他人，眼神中明亮了很多。

　　回到宿舍后，齐铭发现周亦安的状态比前几天好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那么涣散。看来药物和心理辅导开始起效果了，但齐铭知道，真正的康复还需要更多时间。

　　“明天第一节是什么课？”齐铭一边整理书桌一边问。

　　“文学理论”周亦安的声音很轻“九点。”

　　“我也是！”张子鑫从床上探出头“安宝，咱们可以一起去。”

　　周亦安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
　　以往的周亦安总会独自一人或者找各种借口推脱。

　　晚上熄灯前，齐铭照例检查周亦安是否吃了药，然后递给他一杯温牛奶：“喝点牛奶会睡得好点。”

　　周亦安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齐铭的，这次没有立刻缩回。他抬头看了齐铭一眼，眼睛在台灯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谢谢……”

　　齐铭只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晚安。”

　　新学期开始后，他们的日常逐渐形成一种舒适的节奏：早晨一起去食堂，偶尔带上张子鑫或李成明；上课时如果同班就坐在一起；下午齐铭去篮球队训练，周亦安则去图书馆或心理咨询室；晚上回到宿舍，各自学习或休息，偶尔分享一天中的小事。

　　最让齐铭惊喜的是，周亦安开始对他的朋友们有了回应。当张子鑫谈论篮球时，他会安静地听；当李成明抱怨课题太难时，他甚至会推荐几本参考书。

　　周五，林墨突然出现在他们宿舍门口，手里拿着两张票。

　　他直接对周亦安说“明天下午的运动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亦安正在看书，听到这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不……”

　　“有齐铭的比赛。”林墨打断他。

　　齐铭正在整理训练包，听到这话惊讶地抬头。自从前面那场冲突后，林墨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这样明确的“助攻”还是第一次。

　　“我……怕人多……”周亦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墨走到他面前，罕见地放软了语气：“就一小时，不行我们就走。你需要体验这些，我们去试试看，好吗？”

　　最终，在齐铭期待的目光和林墨的坚持下，周亦安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齐铭提前两小时去了体育馆做准备。更衣室里，他心神不宁地系鞋带，满脑子都是周亦安会不会临阵退缩。

　　“紧张了？”队长拍拍他的肩
　　“放松点，友谊赛而已。”

　　齐铭勉强笑了笑。
　　这确实只是一场普通的热身赛，但对周亦安而言，却是第一次主动踏入嘈杂的公共场所，来看他比赛。这比以往都让他的心跳加速，紧张得手心冒汗。

　　比赛开始前，齐铭在观众席上搜寻周亦安的身影。终于，在靠近出口的位置，他看到了周亦安和林墨。
　　周亦安穿着那件深蓝色外套，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姿势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林墨正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齐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每次暂停或休息，他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观众席。令他惊讶的是，随着比赛进行，周亦安的姿势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在某次齐铭得分时，微微前倾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下半场，齐铭状态奇佳，连续投进三个三分球，将比分拉开。每次得分，他都会下意识看向周亦安的方向，而对方的目光也总是恰好与他相遇。

　　比赛结束，齐铭的队伍以十分优势获胜。队友们欢呼拥抱，观众席掌声雷动。齐铭擦着汗，穿过人群直奔周亦安所在的位置。

　　“我们赢了！”他兴奋地说，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了周亦安。这个动作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虽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钟，但足以让周亦安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齐铭立刻松开手，生怕自己越界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周亦安没有退缩，只是耳朵尖微微泛红，小声说了句：“恭喜你。”

　　“哇哦~”一个队友凑过来，促狭地笑着
　　“这是谁啊，能让你比赛时一直往观众席看？”

　　齐铭不假思索地回答：“周亦安，我室友，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无比自然。
　　周亦安猛地抬头，眼睛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最重要”这三个字对周亦安来说太重了。
　　而林墨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耳尖不断泛红的俩人。

　　回宿舍的路上，林墨走在前面，刻意给他们留出空间。
　　周亦安比往常沉默，但齐铭能感觉到他的沉默不再充满着防备，而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平静。

　　“今天感觉怎么样？”齐铭轻声问。

　　周亦安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很可怕。周围声音很大，人很多。”想是在跟自己做思想斗争，顿了顿道，
　　“但看你打球……很有趣。你很……耀眼。”

　　周亦安的话让齐铭的心跳漏了一拍。阳光下，周亦安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那些伤痕依然存在，但不再是他生命的全部。他生命中开始出现其他东西——友情、快乐、未来。这些都该是周亦安的，也本就应该是周亦安的。

　　“那你下次还来吗？”齐铭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周亦安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嗯。”

　　这承诺在齐铭心里激起一阵温暖的涟漪。
　　齐铭知道，康复不是马上就能成功的，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周亦安仍然会在深夜惊醒，仍然有时会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但至少现在，他愿意尝试向前走一步。

　　而齐铭，会一直在周亦安身边，无论走下去的这一步是大是小，是稳是晃。
　　哪怕需要一生的时间，也心甘情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