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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波涌
嗜茶如命的人,所到之处都熏入茶香。
撩开门帘猛一阵扑鼻的氤氲茶香,茶叶在滚水中舒展而尽去涩味。久而久之又觉得极淡而觉察不到其存在,唯有房内一缕香炉细烟缓缓荡开,昭示着主人所在。
晏青甫一入门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打量着屋内,按理说东屋是有地位的客人居住之处,装潢不会简陋但按照云山剑派的水准,也绝不奢华。但丹行远入住的短短几天,软垫香炉一应俱全,室内如那马车般无火而温暖如春。
叫人看得啧啧称奇:“真会享受……”
但人都去哪儿了?
面前只一张丹鸟衔翠刺绣屏风,往里绕去空椅空桌空茶杯。细烟却是从东厢房里传来,越往里走越浓厚,熏得人头晕目眩,七窍皆晏青疑惑地往里探去,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这门里幽深黑暗,竟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糟了,不会出什么事了?
就在晏青焦急想要破门而入时,身后突然传来丹行远的毫无波澜的声音:“燕道友。”
晏青回过头无语:“丹大师真是神出鬼没。”
丹行远淡淡地道:“也好过燕道友不请自入。”
说罢,他转身捻灭了屏风后香炉里的烟,上座,生火。晏青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也忙跟上座。
方才不知在哪忙活的天冬端着水进来了,一边还吐槽晏青心大:“也就多亏不是在药宗,要不然你如此擅闯,中了些什么奇毒,一条命都不够用。”
晏青不爽地看他:“方才也不见你应人,搁这考验我。”
“再说……”她拖长了音调往丹行远望去,眼里闪烁着挪揄的光,“比起你主人,我这算什么?”
天冬退到丹行远身后,并没有听懂,却知道要捧丹行远,于是伸着脖子道:“那当然,就算不跟你相比,我们主人自然是哪哪都好。”
晏青噗嗤笑出声来,丹行远抬头与她的眼神轻轻触碰,无言。
他一定知道晏青的话里有话。
那夜,云山剑派祠堂,三人僵持而立。
还是风入烟最先不屑地笑了:“药宗大名鼎鼎的大药师,间碧谷丹行远,深更半夜夜闯祠堂,传出去真不好听。”
丹行远更近一步,表情淡然,仿佛二者只是偶然相遇:“彼此彼此。”
风入烟脸色一变,狠狠地盯着丹行远,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你,是为了她?”
“……”
丹行远不语,风入烟的表情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上下打量着丹行远,绕着他缓缓踱步:“真没想到,药宗间碧谷百年出了个大情圣啊。若是晏青还在,知道你相守百年,一定感动得要立刻与你结契,到那时候,你也算得偿所愿不是吗?”
不,他早把我甩了。
晏青麻木地站在一旁,已经无法纠正旧友的史实错误。
谁想丹行远却垂眸:“是我配不上她。”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明明当初是他丹行远提的分开,现在却说得体面过了头,好像是她看不上一样。
只是眼下,在列祖列宗都在的祠堂讨论这些实在诡异。怕不是打扰了他们老人家的休息,一阵阴风吹过,烛光摇曳,叫人小臂起一层鸡皮疙瘩。
丹行远瞟了一眼晏青,沉默片刻又望向风入烟:“紫凝道长又为何在此处?”
脚步停顿,风入烟冷哼一声:“你真是明知故问。”
她回过头望向满是牌位的墙,目光扫视着,似乎在搜寻什么。丹行远也随之望去:“你也来找她。”
“是啊,当年我听闻消息已是生死两隔……”风入烟哼了一声,“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挖她的心、饮她的血,这下怎么也得扬了她的灰。”
一旁的晏青听后第一反应已不是后怕,而是悲凉。
当年,确实是她对不起入烟……也难怪她记恨百年。
丹行远静默一阵,只劝:“百年已过,何必执此不放?”
风入烟回过头望向丹行远的眼,烛光在眼睛中摇曳生光,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地笑:“放下?你丹行远就放下了吗?又凭什么劝我放下?”
说完,她骤然发难,飞身向满墙灯火牌位飞去,竟已找到了刻有晏青二字的牌位。一旁的晏青和丹行远下意识地追赶而上,丹行远更快一步,一掌过去,逼得风入烟不得不旋身接掌。
二人缠斗片刻,落地后丹行远赫然护在牌位前。
想插手的晏青见自己实在多余,略显尴尬地落在二人身旁。
“今天我要取她骨灰,谁也拦不住。我劝你还是让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我都好。”她一顿,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某事而来的吧。”
丹行远摇摇头,“你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
二人僵持不下,说着晏青听不懂的话,让她都有些好奇自己的牌位到底有什么机关。可她脚步一挪,风入烟就撩起眼皮看过来,钉得她一动不能动:“你,计时,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我能突破,你就让我带走。”
晏青很无语,这云山剑派的祠堂,怎么说得像你们家后院一样呢。
丹行远摇头,“你疯了。”
“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疯了……”风入烟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提起武器攻了上去,快得晏青差点看不清,为丹行远提了一口气。
丹行远原地不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左右格挡四面八方的攻击。风入烟的本命武器在百年邪祟大战中折断,之后便专心于纯阳掌的修炼,一手掌法出神入化。
他左右应付倒勉强足够,虽掌上功夫不如风入烟,但胜在熟悉她的套路。到底算是并肩作战过的同伴,知她素来的套路。
晏青颇有些头疼,这毕竟是在老祖宗面前。但她想起丹行远那日战斗的异常,又不得不提一口气,弹指点燃桌上一炷香。
红色的火星缓慢地向下蚕食,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段弯弯的灰烬,二人一动一静,缠斗中打来的掌门抖落了香灰,很快只剩下小半截。
许是打得不耐烦了,风入烟假意撤去,很快一个旋身向下打去,若说方才只是小打小闹,那么这下晏青知那是她的看家本领——纯阳掌第三式,震雷。
风入烟眸光一闪,冰冷至极,一击过去丝毫不念旧情。丹行远被逼得不得不双手相抗,巨大的内力在方寸之间波动,震得身旁观战的晏青都胸口一疼。
最后一段香灰被震落,晏青忙宣布:“咳,咳,时间到!”
只见丹行远右脚后撤一步,以浑厚的内力生生抗住了风入烟的纯阳掌。
风入烟后撤两步,面色阴晴不定,“看来,我这百年来,竟还退步了……是我输了。”
她转身要走,却在一步后猛地飞攻而去,在丹行远匆忙防御时却踏空一个后转身,直直越过丹行远。
糟了,她要强夺。
一旁的晏青去捉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旧友往牌位墙而去,伸手直直夺过自己牌位下的白瓷小罐。
落地后,风入烟得意一笑。
晏青皱眉:“紫凝道长怎么还说话不算话?”
风入烟不屑:“不争不抢,不使点小手段,我又如何走到如今这地位?”
丹行远叹气:“我早已说过,里面并没有你要的东西。”
“我才不……”风入烟将骨灰罐在手中掂量,忽地觉察不对,猛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怎么是空的?”
正常,正常,不然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晏青心里腹诽道。
“是你。”风入烟一眼扫向丹行远。
丹行远摇摇头。
风入烟显然不信:“不然,你怎么……”
丹行远提醒她:“当年风光大葬后,玉霄在祠堂守了整整九百九十天。”
一句话,意味深长。
风入烟冷笑一声,半信半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她说罢将白瓷小瓶朝案台扔去,一旁的晏青伸手接过,安稳地放回牌位。还没等松一口气,却见风入烟转身已没了踪影。
寂静的祠堂只剩下晏青和丹行远两人。
果不其然,丹行远接下来要问她话了:“燕道友,也是颇有闲情雅致。”
“还不是路上偶然遇到紫凝道长,被捉来放风。”晏青随口胡诌,“倒是丹药师,夜晚散步也能迷路?”
照理来说,丹行远在云山剑派的时间不短,不至于分不清东西南北。
风入烟来找她寻仇她理解,那丹行远又是来做什么的?
还没待丹行远说什么,却听外面警铃大作,护卫想必不久就会到来。
“糟了,是风入烟引发了警报。”晏青素来最知她这位旧友,吃了亏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离去,定要给自己找些麻烦。
“我们得赶快……”她走几步回过头,却看见丹行远站在原地眉毛紧皱,面色不虞,一手握着自己心口,似有难处。
联想到之前与那黑影打斗时的景象,晏青神色一凛:“你那甚么旧伤又发作了?”
丹行远勉强地点点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外面脚步声紧密,眼下带着丹行远是无法冲破重围了,晏青左右看了看,拽着丹行远的衣袖将人往供桌底下的黑帘布躲去。
两个成年人侧身勉强躲进来,晏青屏气凝神,对面的丹行远呼吸急促,但用颤抖的手朝她肩上贴了一张黄纸。晏青知道,这是避神帖,让二人不至于被神识发现。
供桌底灰尘很大,一阵呛鼻的灰味,晏青紧紧贴着丹行远,却从那身上闻到若有似无的冷香。
仿佛救赎一般清新,让晏青情不自禁地将鼻子贴过去。
她的神识里突然传来丹行远冷冷的传音
——燕道友,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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