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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只鱼
“哒哒哒哒……”
大半夜,柏疏桦将桃灼裹在披风中,策马疾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长安坊一家守夜的医馆学徒听到“砰砰”作响的砸门声,大喊:“来了来了。”
柏疏桦抱着桃灼入内,“我朋友起了高烧,现下烧糊涂了,赶紧给她降温。”
学徒打眼瞧柏疏桦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在这一块砖落到街上都能砸到贵人的圣京中,学徒判断他应该是权贵之后。
学徒恐耽误贵人重视的女子的病情,不敢像往日似的练手上手诊治,急忙给柏疏桦引路,让他把桃灼放到医馆隔间的小床上,再到后院喊医馆值夜的大夫为桃灼医治。
大夫腿脚很麻利,医术也很精湛,在柏疏桦死亡视线下,有条不紊的为桃灼施针,很快帮她降低体温。
大夫收起银针,对柏疏桦道:“我让学徒冲了感冒灵,等会公子先给姑娘服下,预防夜里再起热。”
柏疏桦蹙眉:“不用开方子嘛?”
大夫:“自然可以开方子,是我思虑不周,我这就去让人煎药。”
桃灼送医和退热都很及时,其实喝上几包感冒灵,也就痊愈了,用不着喝苦涩的中药。
但柏疏桦要求了,大夫哪有不捡钱的道理。
大夫开了一些固元养气强身健体的方子,让送完感冒灵的学徒抓药煎煮。
学徒与大夫小声议论:感冒灵这类快捷的药在人心中终究比不上大夫亲自开对症下药的药方。
感冒灵是近十年出现在市面上的,它不似中药煎煮的时间长,打开包装一冲热水便能服用,虽然退热的药效不及针灸快,但好歹能治愈发热初期的人,帮反复发烧的人撑到见医,不至于让人烧成傻子或不治而亡。
现下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一盒感冒灵以备不时之需。
这感冒灵出自邱贝之手。柏疏桦即使排斥邱贝追求长公主的行为,也不可否认他是个奇才,在钻研谋利这方面,他简直是手拿把掐,在各领域都能找到赚钱的路子。
草药的香味弥漫开,一下又一下浸染整个医馆的墙面。
“什么?”柏疏桦将头凑近昏沉间呢喃的桃灼嘴边,听得更清晰,她在喊:“…花……”
“桦?”柏疏桦还没来得及细想,桃灼的声音又起:“……桃花……”
柏疏桦心头一凉,原来她不是在唤他,是在叫桃华!
他对她涌上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他们上京同行几月,她精神头一直很好,不见得伤寒,可她才刚与桃华相见,就病了。
这分明是桃华克她!
她还想着桃华!!!
柏疏桦有一瞬想摇醒桃灼,让她别恋爱脑,告诫她赶紧远离桃华。
但只有那一瞬间。
他没忘记自己要撮合她和桃华的事。
他静静地坐在小床边,望着桃灼的面容出神,长公主从来没在他面前这么虚弱过……
哎哎哎,说好了进京后不把桃灼当长公主替身的,柏疏桦你不要再在桃灼身上幻视长公主了……
“小侯爷。”桃华伫立在隔间门口,柏疏桦双手拍打脸颊一顿,“……你来得怎么这么迟!”
柏疏桦把手背到身后,对姗姗来迟的桃华横眉冷对。
桃华拱手:“长安坊有两家医馆,在下愚钝先去了另一家,耽误了一点时间,多谢小侯爷救助夭夭。”
柏疏桦上下扫视桃华,后者换了一身厚实的衣物,气息不匀,鬓角被汗水打湿,手臂上还披着几件女子衣饰,对桃灼是有点上心的,不过他更顾及自己。
“免礼。”他看在桃华并非毫无良心的份上,姑且不像在京兆府门口时一再为难他。“你守着桃灼吧,我该回府了。”
桃华恭送柏疏桦离去,没有问他为何蹲守她家。
桃华坐在床边,拿下桃灼额间的帕子,用手心手背探她不再滚烫的体温,深松一口气。然后,她叫医馆学徒换了一盆温水,动手给桃灼擦拭全身,换上干净的衣物。
期间,桃灼醒过一次,看到是桃华在侧,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
翌日。
桃灼睫毛微动,慢慢睁开双眼,明亮的光线晃过,她用手一挡,侧头看到了柏疏桐和月婵,还有柏疏桦。
“你们怎么在这?这儿是哪?桃华去哪了?”桃灼说。
柏疏桐伸手扶她依靠在床边,一一回道:“桃华去翰林院了,这儿是长乐坊医馆,我听阿桦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桃灼露出笑容:“劳你们来看我。”
柏疏桦抿嘴:“你先把药喝了。”
月婵顺声把药端到桃灼身前,桃灼看到黑黢黢一看就苦的中药,脸一下垮了,在柏疏桐和月婵的笑意下,一口闷了。
“好苦。”桃灼脸皱成包子,心想桃华怎么不给她配不怎么苦的感冒灵。
柏疏桐拿出蜜饯:“先苦后甜,吃颗蜜饯压压。”
她补充道:“本来是给你药前喝的,结果我动作没你快,我还没给你蜜饯,你就一口气喝完了。”
桃灼:“……”是她动作太快,吃苦了。
桃灼吃下蜜饯甜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小侯爷又是如何知道我生病了?”
柏疏桦仗着桃灼初入圣京,不了解京兆府少尹的职务,张口胡诌:“我昨夜巡街,正巧撞见桃华抱着你在街上飞奔,一问才知是你病了,顺手帮桃华把你送到医馆。”
桃灼莞尔一笑:“原来如此,桃灼在此谢过小侯爷出手相救。”
回答的很好,下次别答了。
她是没官员的常识,但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没脑子。
柏疏桦才回京,京兆府会给他派公事?而且还是半夜巡逻的差事?
到底是京兆府人手不够了?还是长信侯府一夜之间倒台了?
非得一个小侯爷兼京兆府少尹亲自巡街。
柏疏桦把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她只能将真相暂时搁置,等桃华下职再问。
柏疏桦见桃灼信以为真,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用复职的借口离开医馆,要去翰林院找桃华对口供。
昨夜,他恐桃华质问他蹲守他们家的事,匆匆离去,没想到还要应付桃灼的方面;今早,桃华着急上职,与他和柏疏桐打完招呼,顺势将桃灼拜托给他们照顾,他气桃华不在乎桃灼,不肯告假一天非要丢下未婚妻上职,故而也没想到此方面。
他不能让桃灼知道他亲自蹲守他们家的事,要让桃灼以为是桃华竭尽全力送她就医,他不过是偶然路过搭了一把手,不是主要功臣。
“夭夭,你别见怪,我这弟弟想一出是一出。他昨夜根本没有公务,其实是在你家墙头蹲了一夜,担心你再出什么事。”柏疏桐将柏疏桦出卖得一干二净。
桃灼:“哈?有这出?”
柏疏桐扶额:“我估计昨夜是他和你未婚夫一起从你家把你送到医馆的,不是半路碰上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半夜蹲守的事。你别告诉他是我告诉你的。”
桃灼是不明白柏疏桦的脑筋是如何运转的,桃华同样不明白。
“小侯爷,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桃华问眼前的柏疏桦。
柏疏桦把她叫出来,就为了不让她告诉桃灼昨夜全部过程,特别是他蹲守在她家墙头的事。
他图什么?
图深藏功名,挥一挥衣袖不带云彩离开?
柏疏桦:“你别管!反正不许说出我的事,还有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许朝三暮四,弃桃灼于不顾!”
“你如果不想继续坐冷板凳的话,就老实与桃灼成婚。否则,过几月,就算苏谢几家不压你的仕途,我依旧会打压你。”
桃华拨开迷雾见月明,原来柏疏桦是撮合她和桃灼啊。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柏疏桦一直针对她的原因。
因为柏疏桦先入为主,认为她辜负桃灼,所以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们初见时,若不是桃灼心疼她在柏疏桦面前屈膝弯腰,主动提出离开,柏疏桦会一直视而不见她没有起身,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没颜面可言。
桃华痛恨她不能往上爬,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位卑言轻的桃华讪讪一笑:“请小侯爷放心,我不会辜负夭夭的。”
柏疏桦:“你最好说话算话。”
柏疏桦挥袖离开之际,桃华问他:“小侯爷,卑职有一事困惑,不知您能否帮卑职解答一二。”
“夭夭真的和长公主长得很像吗?”
这不是什么秘辛。
只要桃灼嫁给桃华,成为官夫人,在宫宴或其他场合露脸,这事就会如风暴一般席卷全圣京。
柏疏桦:“是。”
丢下这一字,柏疏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背影像有疯狗在后面追他。
留在原地的桃华得到答案,重新回到官署,同屋的人又围了上来,问她柏疏桦找她干什么,还有桃灼是不是真如市井传闻般和长公主容貌相似,桃华仍用自己没见过长公主不敢直视圣颜无法比较为由敷衍众人。
众人不恼她的说辞,纷纷起哄让她在桃灼病好后将人带出来与他们一见,一开始是让桃华请客,后面发展为他们请客,就为见上一见疑似像长公主的桃灼。
“长公主仙人之姿,与英明神武的陛下一母同胞,两人容貌神似,宛若双生子。”
“我说桃华怎么对京中贵女不心动,原是家有天仙未婚妻,是我我也不退婚。”
“长公主离京快四年了,陛下也要选秀了,那些贵女想来不会再为难你,桃华你的福气要来了。”
……
“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王学士像个鬼似的出现在众人身后,所有人吓了一跳,齐齐行礼,各回各的工位,眼神扒在桃华身上。
王学士:“桃华,你来一下,我有事同你说。”
王学士没有刻意等桃华,回到学士院,屏退其余人,在桃华不解的目光中提笔作画,“我听闻你未婚妻上京了。”
桃华垂眸盯鞋面,“是。”
“嗯,我有所耳闻一件事,说你未婚妻像长公主。”
“卑职从没见过长公主仙姿……”
“没见过没关系,你来看看我这幅画。”王学士停笔,桃华走到案牍前,两人并肩而立。
王学士快速勾勒的一张人脸,与桃灼有七八分像,或者说这是长公主。
“像吗?”王学士问。
“像。”桃华点头。
随后,王学士趁墨色未干,用力将画揉成一团,再放入烟缸用火折子点燃,火焰蹦跶没一会儿,化为乌有。
……
残阳如血。
桃华在翰林院门口遇上月婵,知道桃灼回家了,她搭乘柏家的马车回去,顺路叫了一桌席面到家,用来招待柏家姐弟。
一个时辰后,柏家三人离开桃家。
马车上。
月婵不由感慨:“桃修撰看着不像陈世美呀。”
柏疏桦:“你别被他的皮囊蛊惑,要看他之前做了什么事!”
柏疏桐:“你之前不是还要撮合他和夭夭,现在怎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柏疏桦梗着脖子:“我看不上他,和撮合他与桃灼是两方面的事。”
柏疏桐:“你啊,别乱点鸳鸯。”
柏疏桦:“姐,你之前不是还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吗?现下怎么变脸了?”
“……”
柏疏桐不想说话了,桃灼亦然。
桃灼怎么也没想到桃华竟然想撮合她和柏疏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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