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很强，但素质不详

　　晏黎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全场静得掉根毛都听得见。

　　“是、是他！”
　　诺峰身后有一修士惊呼，众人目光聚焦于他，他赶忙捂住嘴缩了起来。

　　传音入密又有了动静。
　　陆平生侧耳听，顺道用灵力画了个阵，将声音送至晏黎等人耳旁。

　　晏黎正欲激一下他们套点话，听到声音，转而看了眼陆平生，一心二用冷冷盯着他们继续骂。

　　云昭低头看着手上浮现出的纹路，在心音里问：“这是什么？”
　　晏黎一心三用：“陆平生用宗门秘法干的，常用以窃听敌方机密。不过这群敌……你当狗咬狗的热闹看便好。”
　　云昭眼前一亮，怕晏黎骂人时间不够长耽误了看热闹，便从他以前看过的书里头给晏黎供词。

　　浮玉宗小门门口有一尊石像，晏黎几人站在石像旁，往前便只有一条耸入云霄的青苔石梯，抬头看去完全望不到尽头。往后便是是以诺峰为首的乌泱一群人。
　　而这群乌泱乌泱的人似乎不能一心二用，听着晏黎一个字不停地骂他们，他们居然没有一句反驳的，反而在传音入密里互相追责。

　　“诺峰，你不解释解释？”
　　诺峰嗤笑：“仅凭此人骂你们两声，就可以断定他的身份，你们是不是太贱了一些？”

　　众人噤声。
　　偏生有人不服他，小声嘀咕：“除了晏黎本人，谁能骂得这么不重样，最后还要关心一下我们的生死？”

　　“关心？”诺峰横他一眼，“你可真是生得贱，晏黎拿脚踹你你是不是还得替他擦鞋？”

　　那人甚至不传音入密了，直接大声说：“你若觉着你脚底下那个废物是晏黎，那你让此人站起来骂两句，若是他能比过里面那人，我就认他是晏黎如何？”

　　晏黎及时停下，专心看热闹。

　　“不如何，”诺峰气笑了，“你认有何用？浮玉宗认吗？”
　　“简直蠢笨如猪！你可还记得我等是来和浮玉宗做交易的！你若是再坏我的事，我便一剑斩了你！”

　　那人道：“诺峰，你杀我不怕我宗的报复？”

　　诺峰嗤笑道：“你当你多重要？我就算现在斩了你，你家掌门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你信不信？”

　　那人脸色憋得通红，讪讪退下。

　　这边闹完，诺峰扬声道：“陆平生，你弄个假货出来是什么意思？这交易不做了？”

　　陆平生袖手而立，笑眯眯的没搭腔，而是拍了拍晏黎的肩说：“骂爽没？”

　　晏黎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没有张嘴的意思。
　　云昭出声说：“骂爽了。”

　　陆平生笑眯眯看了眼剑，“那便好。”
　　同晏黎说完，他转身朝着诺峰说：“把你家假货带回去吧，这交易我不做。晏黎与我宗有仇是我宗宗内之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诺峰反应过来了，“陆平生你故意的。”
　　他怒道：“陆平生你如今对你宗实力是不是没有数？云阳宗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宗！我宗尽是可跨阶对敌的精英剑修，你今日拒绝我，来日我必定带人踏平了你浮玉宗！”

　　诺峰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陆平生没说话，传音给他的关门弟子。
　　而后苏玄参抖着声音嘲讽：“天、天下第一宗？你宗也配？那是我浮玉隐退多年，不参与宗门大比。这才让你宗捡了便宜。”
　　苏玄参像是在念书一般，“你们八大宗门的精英弟子今日都来了吧？不妨今日试试，看是你等先踏平我浮玉宗，还是我宗给诸位挖万人坑。”

　　诺峰阴沉着脸，赫然瞪向苏玄参，“宗门间的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弟子说话！”

　　苏玄参咻地一下躲到陆平生身后，陆平生低声嫌弃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声音只有结界里的人才听到了。

　　晏黎看着陆平生的行为，并不言语。
　　那边不狗咬狗了，云昭失去了兴致，无聊地操控着锈剑逗苏玄参玩。

　　陆平生潦草地拍了拍苏玄参以作安抚，也懒得跟诺峰说话，抬手递给晏黎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与罗盘相似的物件，上头刻有方位，各面刻着阵法。只有翻过面才能看到它的名字——鲸寻。
　　它可以操控浮玉宗的护山大阵。
　　晏黎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

　　晏黎没接，冷声道：“你不怕我放他们进来？”

　　陆平生肯定道：“不会。”
　　他像是在哄孩子，“小阿晏，你将他们赶出去，我给你糖吃。”

　　晏黎转身就走。
　　然后被剑勾住了袖子。

　　晏黎转头，“你做什么？”

　　云昭弯着剑尖左右摇晃，像是三岁小儿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小阿晏，你上次续命时吃的糖是不是他给的？我上次便想吃，没舍得开口。既然这次他说再给你一瓶，你就赶一下人，让我尝尝是什么滋味嘛。”

　　晏黎压根不吃这套，冷冰冰地说：“放手。”
　　说着就扯过袖子拾级而上。

　　云昭换成他自己的本音，冲到晏黎前面挡住他，轻言细语地哄：“阿晏，我想吃。”

　　晏黎居高临下地踢了一下剑身，“你和陆平生方才串话了？”

　　云昭沉默片刻，“可我是真想吃糖。”

　　晏黎冷笑：“你三岁？”

　　云昭立刻切了孩童音，“爹爹，糖糖～”
　　话说到此，云昭想起了一件事，立马换了爽朗的青年音说：“晏黎，我们第一次见时，你还欠我一颗糖。”

　　晏黎不动了。

　　云昭继续说：“方才来时，你又欠我……”

　　结界外被无视了很久的诺峰，不知何时结了剑阵，愤怒道：“陆平生！亏得我先前还好声好气地与你宗谈礼数，既然你和晏黎这个废人联手耍我，今日我便踏平了浮玉宗！”

　　话音未落，耳旁响起一道声音说：“接着。”
　　晏黎不耐烦地拿过鲸寻，转身看向结界外跳来跳去的诺峰等人，“烦死了。”

　　然后抬手一拍，鲸寻浮起道道阵法飞速旋转，与其对应的布置在浮玉宗外头的各种结界瞬间浮现。

　　诺峰刚察觉到不对劲，就看到浮玉宗的护山大阵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发动攻击。
　　诺峰当机立断带着人撤了——这攻击虽说不至于弄死渡劫期，但让他们这群人均渡劫期的疗上十天半个月的伤是不成问题的。

　　外头清静了，晏黎把鲸寻丢回给陆平生，把剑踹过去要糖。

　　他自己提了衣摆，一层阶梯一层阶梯爬了上去。

　　苏玄参以为两千年前的浮玉宗与现在不同，晏黎不知道可以乘仙鹤上去，不必徒步，正想开口告诉他，却被陆平生拦住了。
　　两人乘仙鹤上去了。

　　到了寝卧的地方，苏玄参才问：“那条青阶不是惩罚犯了错的弟子走的吗？为何大师兄要走那条路？”

　　陆平生一直保持的笑沉下来，神色莫辨：“他就是犯了错。”

　　苏玄参：“何错？”

　　陆平生道：“弑师，剑伤同门。”

　　云昭从陆平生那拿了糖，喜滋滋地跟上晏黎，也给晏黎塞了一颗吃。
　　锈剑不好好跟着，吊儿郎当地蹦来跳去，“小阿晏，你又骗我。”

　　晏黎低头看着台阶上的青苔，踩向枯黄的地方，“我又骗你什么了？”

　　云昭学他，一会跟在他身后踩他的脚印，一会又跑到五阶之外给晏黎开路。
　　“你就是浮玉宗的弟子，压根没有斩师门这一事。”

　　晏黎面无表情，“骗你这个，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昭：“不能。”
　　说着他话锋一转，“但若我真的信了，是有可能将你一剑捅死的。你先前一直求死，或许这在你眼中就算是好处。”

　　闻言，晏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浮玉宗的禁地存放着门内所有弟子死前的最后一段回忆，我斩过的……师也在那，你可以去看。”

　　云昭直觉不大对劲，蓦然看向晏黎，却见此人敛了堪称诡异的笑，重新恢复到初见时，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云昭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也不蹦了，沉默地跟在晏黎身后。
　　这大概是他见到晏黎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学会闭嘴。

　　他看着他沉缓地一步一步行至最顶。

　　往下看，长梯上的青苔似乎更茵绿了，显出勃勃生机。
　　而晏黎的脸，退尽血色。

　　云昭赶忙将刚吸纳、还没捂热乎的灵力揉进糖里，给晏黎塞下，晏黎的脸色才不像他的头发一样雪白。

　　看到晏黎好了许多，云昭才问：“这条青阶有问题？”

　　晏黎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休息片刻，拿着剑当拐杖用。
　　云昭正想嚎我堂堂神剑，你怎么能让我当拐？

　　晏黎一句话让他闭嘴：“我带你去看我是如何欺师灭祖的。”

　　从浮玉宗小门上来后，还得走一段山路下去，山底下有一个暗阵，可直达浮玉宗禁地。
　　这事只有浮玉宗的长老才知道。

　　晏黎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山路走到底，就摸到了那个暗阵，进了禁地。

　　浮玉禁地也是被层层阵法包围着的，寻常弟子到禁地，若没有师长看护，就是纯找死。
　　但晏黎一个凡人，却毫发无伤地走到了存放亡故弟子记忆的地方。

　　晏黎大致猜到，陆平生也希望他来这个地方，或者说他早早算到他会来这里，所以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一路畅通。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位师长的记忆。

　　两千多年前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浮云绕青山，白云映天蓝。
　　所见之景静谧美好。

　　四处有飞禽叫声，叽叽喳喳，粗细的嗓门都有，可能是在唠嗑。

　　这位师长似乎在侧耳听着，听了一会便自顾自地嘀咕，“什么鸟语，还是听不出个一二五六，明日得找掌门问问我的人言妖语互通秘籍到了没……一定得记得。”

　　说着他耳尖一动，听到些异响，口吻随意道：“听陆平生那小子说，你修为一越到渡劫期了？”

　　身后传来晏黎冷冽的一声嗯。

　　师长说：“渡劫期还能让我一个小小的元婴听见动静，你怕不是用药堆上去的花架子吧？”

　　晏黎又嗯了一声。

　　师长冷哼道：“闷葫芦，半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你说说你，我等又不欠你钱，你成天耷拉个脸是干什么。如今倒好，变成渡劫期话更少了。怎么，今后你是要变成个哑巴同我等打手势么？”

　　晏黎：“嗯。”

　　师长被闷葫芦气得转身，“嗯！嗯你个头！你今日怎么回事！修为升上去，连声师父都不愿意叫了吗？非得学外头那些忘恩负义当水喝的剑修？”
　　然而他在看到晏黎后，蓦然愣住了。

　　只见师长记忆中的晏黎，与现在也没什么两样，银白长发披与脑后，穿着一身素色窄袖袍子，整个人冷得像块冰。

　　可师长说：“你的头发怎的变白了？”

　　晏黎未答，目光定定盯着师长看了一会儿。
　　在看得师长即将发毛之际，忽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接着，他一翻手，手中便多了一把寒冰凝成的长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雪白的残影冲了过来。

　　师长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一抬眼，晏黎已至眼前。
　　师长赞叹：“剑术也长进了许多，你以后要……”

　　话未说完便感觉头顶一凉，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眼前蓦然黑了下去。

　　看完，剑灵呆在那了，话不说一句，剑身不动也不转。

　　晏黎勾出记忆画面中的诡笑，说：“没想到你堂堂神剑结本命契的人，竟然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傻眼了？”

　　神剑生灵，本就是天赐。他们寻主之时，也会寻一个本性良善、嫉恶如仇之人，就是普通剑契选得也是慎之又慎，更别提结这种本命契。
　　晏黎怀疑云昭自生灵后是第一次从深山老林出来寻主，大抵在哪个地方瞧了些话本，见到个活的、修为看起来高一些的修士，就贴了上去，可能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到，他挑主人还需要在意这些东西。

　　云昭回道：“确实。”

　　晏黎保持着诡笑说：“你如今杀了我，另觅新主还来得及。”

　　剑思量片刻，冒出了零星彩光，朝他而动。云昭的剑尖如同师长死前受的那一剑，冲着晏黎的天灵盖刺去，剑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晏黎坦然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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