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棵树

　　任泽上来的时候林木已经睡着，她身上还盖了件安小西的外套。安小西控制着自己的摇篮曲轻轻柔柔的，见到任泽还冲他比了个“嘘”。

　　任泽冲着他招招手，“安叔找你，说是有点急事。”

　　安小西恢复了正常声音，看了一眼林木，小声道，“什么急事？”

　　“这我哪知道。”

　　任泽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就莫名烦躁，他翻了个白眼，“可能是有线索了吧。”

　　“这么快。”

　　安小西惊呼一声，一不小心又没控制好力度，炸得任泽耳鸣了好久，他皱着眉赶走了一惊一乍的安小西，坐在林木身边。

　　换了黑发的林木乖得要命，原先的炸毛的碎发也全都柔顺地贴在耳边，和原先有些非主流的小太妹完全不同。

　　任泽深吸几口气，刚准备好好措一番词，扭头一看，发现林木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你……你醒了。”

　　任泽愣了一下，原先打好的腹稿一时间全都忘了，他指了指地下城的方向，“那小子刚给他爹喊走了。”

　　“我听见了。”

　　林木掀开身上的外套，发现了下面藏着的玩偶。

　　下午的玩偶已经被安小西清洗干净，电池也被他取下，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摆件。林木用手摆弄了几下，才抬头看向任泽，“有事？”

　　“我听安叔说你想进首城。”任泽嘴一咧，又换上了林木最熟悉的那副谄媚的笑，开始给她介绍起自己刚刚想出的一箭双雕的大计，“除了刚刚觉醒就想要移民的那群人，咱们232城还有一批人，可以随意出入首城。”

　　林木来了些兴趣，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任泽掰着手指继续分析道，“他们的身份卡比那些新移民的更好用，进入了首城后受到的监管也更少。就比如咱们总督，每个月都要进一趟首城，年底更是会在那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任泽在林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擦了把汗，他其实也不知道总督到底是如何进的首城，只是刚刚靠着论坛上的信息拼拼凑凑猜出了一个可能性。

　　林木若有所思，“你的意思，咱们去偷他的……？”

　　“不不不。”任泽慌忙摆了摆手，“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林木没说话，似是来了些兴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任泽继续道：“是曲氏工厂的厂长！薄荷水是首城曲家的产业，小西说他每个季度都要去首城汇报。”

　　任泽有些忐忑，一直偷偷地观察着林木的表情，见她不出声，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林木没说话，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低着头自顾自地将安小西的外套叠好，抱在了怀里。

　　任泽从前虽然知道林木厉害，但在心里却只是把她当成和大宝一样的孩子，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揣测她的心思，只感觉浑身汗如雨下，等待着她最后的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她林木从巨石上跳下，一阵风似的从任泽身边路过，留下了一句，“下不为例。”

　　*

　　安徒生原本只是想问问薄荷水的成分表，哪想到自己的社交账号在发帖的一瞬间就被封了，再也进登陆不了论坛。

　　整个过程发生得实在太快，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这里有问题。安徒生不信邪，拉着任泽和袁锦检查网络重新刷新，忙碌了一圈再次点开网站，却发现原先的论坛也只剩下了黑体加粗的“NO FOUND”

　　三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就连袁锦心也凉了大半。只能让任泽去把安小西和林木叫下来再想想办法。

　　“美女帅哥网？这什么东西？”安小西敲了俩下键盘，见电脑仍是灰屏索性蹲下身去关闭了电源，等了俩秒又重新启动，“您老都多大年纪了还看这种不正经的网站，里面都是病毒。”

　　“你才不正经呢！”安徒生抡起拐杖敲了敲他的屁股，“这是我们讨论研究发明的网站！”

　　“那干嘛起这种名字啊。”安小西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屁股，“您到底搜了什么？”

　　袁锦探过身来，接过了鼠标，“就是想搜搜薄荷水的成分。”

　　“就这？”安小西诧异，“等我上班了帮您去问问不就行了。”

　　安徒生冷哼一声，“你一个保安，还想问出来这？”

　　安小西不服，“保安怎么了？厂里的杂事琐事全是我们处理，厂长月月表扬我们安保部了呢。”

　　袁锦扶额，知道这父子俩又来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晶煤来——”

　　滑稽的音乐突然响起，安徒生看了一眼自己脑机上的来电显示，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安小西，“回头再收拾你。”

　　安小西冲着他比了个鬼脸，扭头看向袁锦，“袁锦姐，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林木是天赋怪，基础的晶核知识问她不如直接问袁锦。

　　袁锦也听见了安小西先前在上面的那一通吱哇乱叫，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那边的安徒生一接通了来电，老友的声音顿时从那头咋咋呼呼的冒了出来。

　　陈朋远：“老安啊，我这边怎么突然就进不去论坛了，你帮我看看你还能不能进去？”

　　袁锦皱眉，抬手指了指天上，冲着安徒生摇了摇头。

　　安徒生了然，比了一个“OK”的手势，装模作样地打开了电脑，“我来试试啊……你等等…诶？我怎么也登陆不上了。”

　　“不会吧！”陈朋远气得在电话那头直叹气，“咱们这新名字都用了俩年了，不会又是哪个新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吧！”

　　“谁知道呢！没事，回头再建一个……”安徒生随口说道，他的右手松开鼠标，拿起桌上的半瓶的薄荷水，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老陈啊，我突然有个发财的点子……”

　　陈鹏远“哈哈”笑了俩声，“什么点子？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认命？”

　　“我儿子不是在…厂里上班嘛。”安徒生的拇指摩挲着瓶身上的商标，继续道，“他们厂里的效益好，我就也想试试，你对材料分析这方面比我厉害，你有没有……”

　　安徒生话没说完，面前原先黯淡电脑屏幕却突然开始闪烁跳转。

　　下一秒，安徒生的面容就已经占据了整个屏幕的二分之一，而那个‘他’的手中，也在摆弄着半瓶薄荷水。

　　安小西正在询问袁锦如何才能节省能量，延长时间，看见屏幕闪动，瞬间反应过来。

　　他从椅子上猛地跳起，贴着摄像头的盲区，眼疾手快按下了电源的开关。

　　屏幕“嗡”的一声恢复了黑色，几人也齐齐舒了口气。

　　“喂喂——”

　　安徒生的话虽没说完，但那边的陈朋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接过了话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试试吧。”

　　安徒生心有余悸，没心思和好友继续唠嗑，敷衍了俩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他猛地回头，“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摄像头被人从后台打开了。”安小西指了指屏幕上方，“那个网站，以后别浏览了。”

　　“恐怕不只是网站的问题了。”袁锦单手敲打着桌面，眉眼间是浓浓地化不开的担忧，“安叔朋友那边可没出现这种情况。”

　　安徒生没说话，面色凝重地盯着电脑的屏幕中自己的倒影。

　　“别瞎猜了。”安小西撑在桌上，一把弹起，“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到时候一切就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任泽推门而入，“明天我们和你一起去厂里看看。”

　　“为什么？”安小西看向跟在任泽身后的林木，“师父，你也去？”

　　“不和他一起。”林木冲着任泽摇了摇头，“别牵连他。”

　　任泽有些诧异，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小西，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厂可大了，要是没人带咱们怕是连那厂长的办公室都找不到。”

　　“厂长？你们要找厂长的办公室干嘛？”安小西没明白俩人在说什么，“对了，我爹似乎是被人盯上了。”

　　任泽：“谁？”

　　安小西摇了摇头，简单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或许就是哪个新手黑客下手没轻没重的。”任泽没太在意，随口敷衍了一句，从官网将薄荷水厂的俯视图调了出来，“她说的也有道理，你告诉我们他办公室在哪就行。”

　　曲氏工厂总共有四间厂房，方方正正的厂房按照“田”字依次排开，洁白的屋顶几乎要占满整个俯视图，任泽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看。

　　安小西摇了摇头，“我只负责A区和监控室，厂长不在那里。”

　　“A区是哪个？”任泽拿着图转了半圈，又转了回来，“你们这图里连个标识也没有，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是防止你们这些外来人的。”安小西还是一头雾水，他知道任泽那边问不出来什么，转头看向林木，摇头晃脑地拽上了他师父的胳膊，“师父，你们要去那儿干嘛啊？”

　　林木看了一眼任泽，也没有隐瞒，“找你们厂长借张通行证。”

　　“……”

　　整个房间陷入了安静，几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任泽身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232城形同虚设的政府与这种首城大厂的森严程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和他们先前误闯清道夫大厦不同，这些眼高于顶的企业最喜欢用武力彰显自己的威严，到时候别说林木，怕是连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只要钱到位，他们整个地下城未必不能凑出一张通行证。

　　袁锦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她抬眼，发现任泽脸上并无异样后，冷笑一声，率先离开了安家。

　　“阿泽哥……”

　　安小西的目光在林木和任泽之间来回溜走，他想和林木解释，也想劝任泽改变主意，但是太多的话在喉咙里酝酿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口。

　　“啪——”

　　客厅的灯瞬间熄灭，安徒生咳嗽俩声，略微干哑地缓缓开口，“该睡觉了，小西，回你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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