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中药吧，这么拉也不是办法

　　陈守安推开310房门时，月光正斜斜地切过榻榻米，将白风的背影镀上一层银边。白风背对着门坐在窗边，右手举着什么对着月光，左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还没睡？”陈守安轻声问。
　　白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手里的东西立刻消失在袖口。但陈守安已经看清了——那是许轻轻的照片，边角泛着经年摩挲才会有的焦黄色。
　　“关你屁事。”白风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他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火光跳动间，陈守安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陈守安放下背包，陶瓷杯碰到桌面的声音格外清脆。就在这一瞬间，白风突然暴起，抄起茶杯砸向墙壁——
　　“看什么看？！”瓷片在墙上炸开，碎渣飞溅到陈守安脚边。
　　月光下，白风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张照片不知何时已飘落在地，许轻轻的笑脸正对着天花板。
　　陈守安弯腰捡起照片，指尖触到背面凹凸不平的痕迹——是反复被指甲抠出来的印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白风。“你比我可怜。”
　　陈守安轻声说，指了指满地碎片，“至少我不用摔东西发泄。”
　　白风的表情在月光下扭曲了一瞬。他大步上前抢回照片，却在碰到陈守安手指时突然僵住——他摸到了那些尚未结痂的半月形伤口。
　　“你......”白风的目光从陈守安的掌心移到他的眼睛，某种奇异的神色在脸上闪过，“你以为这就叫痛苦？”
　　陈守安没有抽回手，任由白风捏着他的手腕。“她不是还跟你一起背叛江笙了吗？”
　　“嗤......”白风嗤笑一声，两人在月光下对峙，影子在榻榻米上纠缠成一团模糊的暗色。
　　“我认识轻轻十八年。”白风突然松开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她还不会走路就知道对我笑开始......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照片边缘，“现在她却天天躲着我。”
　　陈守安呼吸一滞。他从未听过白风用这种语气说话——剥去所有伪装后，只剩下赤裸的痛楚。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白风突然笑起来，将照片举到月光下，“这张照片是我偷的。初中毕业旅行，她和江笙的合照......我把江笙那半撕了。”
　　月光在照片上流淌，陈守安看清了——许轻轻穿着初中制服，背景是学校的樱花树。照片有明显的裁剪痕迹，右侧本该还有一个人。
　　“江笙知道吗？”陈守安问。
　　白风的眼神骤然变冷：“怎么？要去告密？”他逼近一步，“别忘了，你现在在她眼里只是个......”
　　“我不会说。”陈守安打断他，“就像你不会告诉江笙我的事。”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白风的表情从凶狠逐渐变成一种古怪的平静。
　　他慢慢退回窗边，从烟盒里抖出另一支烟，这次递了一支给陈守安。两人沉默地吞云吐雾，月光在袅袅青烟中变得模糊。
　　陈守安注意到白风左手小指上有一道疤——形状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的。
　　“她送的生日礼物。”白风注意到他的目光，晃了晃小指，“十四岁那年，拆包装太急......”
　　烟灰缸里的烟蒂渐渐堆积。
　　陈守安发现自己在看那张照片——许轻轻十四岁的笑脸被月光浸泡得几乎透明。他突然意识到，白风对许轻轻的执念，或许和他对江笙的感情一样，都是无解的结。
　　“她们明天要去山顶看日出。”白风突然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讥诮，“许轻轻特意‘邀请’我别去打扰。”
　　陈守安掐灭烟：“所以？”
　　“所以你他妈能不能别摆出这副表情？”白风猛地踹了脚矮桌，“你以为我想跟你抱团取暖？”
　　桌上的烟灰缸翻倒，烟灰洒在许轻轻的照片上。白风立刻弯腰去捡，动作慌乱得不像他自己。陈守安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生跪在月光里，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照片，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同情。
　　“我会跟着去山顶。”陈守安说，“你可以‘偶遇’她们。”
　　白风的手停在照片上方。他缓缓抬头，月光在睫毛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为什么帮我？”陈守安走向自己的铺位，背对着白风躺下：“我不是在帮你。”
　　身后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的咔嗒声。月光透过窗格，在他手心的伤口上投下十字形的光斑。那些伤痕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提醒他——在这个荒诞的夜晚，他和白风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共识。
　　两个求而不得的人，在月光下短暂地照见了彼此灵魂的缺口。
　　凌晨四点的走廊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陈守安靠在312房外的墙边，听见里面传来许轻轻压低的抱怨声：
　　“......不是说好就我们俩吗？他怎么也要来？”
　　“人多热闹呀。”江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而且守安从来没看过山顶日出......”
　　“那白风......”
　　“白风不是说不来吗？”
　　陈守安故意踩出脚步声，里面的窃窃私语立刻停止。门开时，江笙已经穿戴整齐，发梢还带着浴室的水汽。她看到陈守安，眼睛弯成月牙：“早~”
　　许轻轻从江笙肩后探出头，脸上写满不情愿。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耳垂上挂着精致的樱花耳钉——陈守安认出这是昨天温泉纪念品店的商品，当时江笙说很适合许轻轻。
　　“走吧。”陈守安接过江笙的背包，“我查过了，缆车四点四十开。”
　　山间晨雾像牛奶般流淌。缆车里，许轻轻故意挤在江笙和陈守安之间，指尖绕着江笙的发尾打转。陈守安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发现半山腰的观景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白风穿着黑色风衣，像只守候猎物的乌鸦。
　　“咦？那不是......”江笙也看到了，疑惑地看向许轻轻，“你不是说他不来吗？”
　　许轻轻的表情瞬间凝固。缆车到站时，她第一个冲出去，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愤怒的节奏。陈守安和江笙小跑着跟上，远远就听见她的质问：
　　“你又来？”
　　白风转过身，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他手里拿着一枝沾露的野蔷薇，直接忽略许轻轻的话，将花递向江笙：“早，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个操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江笙不知所措地看向许轻轻，后者脸色已经铁青。
　　“白风你......”
　　“三分钟。”白风打断许轻轻，突然抓住江笙的手腕，“就三分钟。”
　　陈守安一个箭步上前扣住白风的手：“松开。”
　　空气瞬间剑拔弩张。白风的拇指在江笙腕骨上暧昧地摩挲，眼睛却盯着许轻轻：“怎么？怕我说什么不该说的？”
　　“你疯了吗？”许轻轻终于爆发，“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白风笑了。他松开江笙，突然单膝跪在许轻轻面前。野蔷薇的刺扎破他的掌心，血珠顺着茎秆滚落。
　　“从小到大，轻轻。”他举起那枝带血的蔷薇，“你知道我跟你讲过多少次......”
　　“够了！”许轻轻后退两步，撞进江笙怀里，“你是不是有病？我们在交往！我和笙笙！”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红。游客们陆续聚集到观景台，有人已经举起手机。白风跪在逐渐明亮的天光里，像个被褪去伪装的拙劣演员。
　　“骗鬼呢？””他轻声说，只有他们四个能听见，“你觉得我会相信？还是你觉得我会放弃？你最了解我......”
　　许轻轻猛地扬起手，却在半空被陈守安截住。日出恰在此时开始，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照在四人僵持的身影上。白风突然站起来，把蔷薇扔在许轻轻脚边。
　　“精彩。”他鼓着掌后退，“真是精彩的日出。”
　　说完转身就走，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陈守安看了眼江笙——她正无意识地揉着被白风抓过的手腕，那里已经泛起红痕——然后追着白风下了山。
　　温泉旅馆的前台正在打瞌睡。
　　陈守安赶回来时，正好看见白风把许轻轻的房卡塞进兜里。
　　“你干什么？”
　　白风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312房间比想象中整洁。白风径直走向床头柜，从最下层拖出许轻轻的行李箱。密码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陈守安上前一步。
　　白风从叠好的衣物中摸出一个小药盒，得意地晃了晃：“安眠药？看来有人也睡不着。”
　　“不如我们合作？”白风突然凑近，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味道，“你得到江笙，我得到轻轻。”他的指甲掐进陈守安的手腕，“反正......许轻轻一定是我的。”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白风半边脸上。陈守安这才发现他右眼布满血丝，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大小——像是某种即将崩断的弦。
　　走廊里突然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白风迅速合上行李箱推回原处，临走前在陈守安耳边留下两个字：
　　“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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