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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绣
蒲疏立刻抬眼看他,应时叙神色平静,眼神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失望。
蒲疏心里紧张了几分,慌乱地眨眼睛,语气却很坚定:“博士,我、我很认真。”
应时叙掀了一下眼皮:“抱歉,在这份报告里,我看不出来。”
说着,他手指握着钢笔在蒲疏的手写签名上轻轻一点:“你写错了字。”
蒲疏动了动嘴唇,想要辩驳。
应时叙已经转身面向电脑:“重新打印一份,签上自己的名字拿过来。”
蒲疏垂下头,碎发遮住眉眼,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那份报告,被应时叙制止:“这份留在这里。”
蒲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神色恹恹地点头:“哦。”
去外面重新打印一份,蒲疏签字时一笔一画,因为不习惯这样写自己的名字,所以动作有些笨拙。
他写出的“蒲疏”,字迹僵硬,笔画分布不均,像歪歪扭扭地搭在一起的小木棍。
蒲疏回到应时叙的办公室,刚才那份实验报告已经不在桌面上,蒲疏递上新的一份。
应时叙这时候戴着眼镜,低垂着眼,蒲疏看不清他的情绪,看了几秒便盯着他的手指。
应时叙从旁边拿过一张白纸垫在手下,蒲疏便看见他手指划动,在自己的签名旁边的白纸上,利落地写下漂亮潇洒的两个字“蒲疏”。
蒲疏看几眼自己的字,又看几眼应时叙写的。
无疑,应时叙写的字,比自己那一些胡乱堆着的小木棍更加美观。
应时叙并没有说什么,看向蒲疏时眉尾上挑了一下,蒲疏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有些脸热。
蒲疏不说话,应时叙便问他:“还要重新打印再写吗?”
蒲疏觉得,如果应时叙知道自己是金毛犬变的,一定不会为难他,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对他表示赞扬。
想到这里,蒲疏更加郁闷,因为他不能告诉应时叙这件事,只能承认自己写不好字。
他摇头:“我不想重新打印了。”
应时叙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我说了算。”
蒲疏顿时睁圆了眼睛看他,说不出话。
就在两人无声对峙时,湛筠从外面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小蒲,原来你在这里。”
蒲疏回神,想起来今天要和湛筠白非一起去户外工作,现在应该出发去目的地了。
蒲疏眨了眨眼睛,应时叙沉默几秒后点头:“去吧。”
这次户外工作,是生态行为学观测,利用长焦镜头和录音设备,远距离观察一群放归研究犬的社会化行为。
蒲疏穿着浅棕色的长袖,和湛筠白非潜伏在对岸的灌木丛后。
湛筠操作主摄像机,白非进行环境音的采集和记录,蒲疏在一边用手持望远镜进行辅助观察。
“目标D09进入3号标记点,正在饮水。”蒲疏压低声音报告,在笔记本上手写记录。
记录之后,蒲疏小心地横向移动,调整观察角度。
突然,右肩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勾住,蒲疏转头看过去,是一丛带刺的钩藤。
蒲疏手臂下压,想要挣脱开,却听见刺耳的“嚓——”声,钩藤在他右肩上撕开了一道破口。
破口的边缘卷起,露出白皙的肌肤。
好在,并没有划到皮肤。
湛筠和白非都很专注地观察记录着目标D09的行为,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眼神询问。
蒲疏轻声说:“我没事。”
白非说了句:“小心。”率先回过头。
湛筠眼神在他右肩处停留几秒,温和而冷静地提醒:“注意安全。”
一直工作到午后,天色越来越沉,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
果然,慢慢地,有几丝细雨先飘下来,紧接着,暴雨不期而至。
三人迅速收拾好贵重仪器,用防雨布包裹住,冒着大雨下山。
尽管带了雨具,但风雨实在太大,蒲疏浑身淋了雨,不少雨水透过右肩衣服的破口,钻进衣服里。
到了接应点的车上,蒲疏感到明显的昏沉,一张脸泛出病态的红。
湛筠探过身把手放在他的额头:“小蒲,感觉怎么样?”
冰冷湿黏的衣服贴在身上,蒲疏禁不住打了个颤,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闭眼含糊地说:“有点冷……”
湛筠皱眉打开车里的暖气,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
蒲疏本能地抱住了湛筠的衣服,一双眼睛紧闭,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看起来极为难受。
湛筠用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喂他吃了几粒药:“小蒲,我们很快就到研究所了,别担心,忍一忍。”
蒲疏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有几个模糊的音节断断续续地落在耳朵里,连不成句。
但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湛筠的衣服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车里暖气也发挥了作用。
蒲疏撑不住睡了一觉,再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研究所的宿舍楼前。
白非带着设备回去,湛筠扶着蒲疏,送他回宿舍休息。
蒲疏知道自己是感冒发烧了,宿舍里没有药,湛筠在路上根据他的情况买了一些。
喝了药,蒲疏已经没有那么不清醒,状态好多了,湛筠让他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澡。
蒲疏洗好之后从浴室里出来,便看见湛筠蹲在地上在逗松松玩。
湛筠的手贴在松松下巴,五指轻缓地收拢又舒展,松松不住地摇尾巴。
听见蒲疏出来,湛筠温和地笑了笑,松松趁机跳扑到湛筠腿上,整个身体埋进他的怀里,趴在他的膝盖上朝蒲疏歪了歪头。
蒲疏脸上还有些红,洗了澡身体已经舒服很多。
他过去揉搓一下松松的脑袋,松松拱起他的手,蹭了蹭。
“小蒲,原来你养了一只土松犬,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松松。”蒲疏回道。
说着,他回去浴室里拿出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早上去户外,那件浅棕色上衣右肩处划破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后来又淋了雨,看起来已经不能穿了。
蒲疏有些可惜,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衣服扔掉。
湛筠握住松松的一只爪子,余光看见蒲疏,眉眼里泛上温和的笑意:“小蒲,洗一下这件衣服。”
“为什么?”
湛筠起身把他推向洗衣机:“洗好后烘干,在这里等我。”
蒲疏照做,湛筠和松松打了个招呼,出了宿舍朝办公楼走去。
蒲疏将衣服烘干,湛筠也正好回来这里,他换了一身衣服,手里多了一个深灰的小盒子。
他冲蒲疏眨眨眼,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针线。
“这件衣服只是破了一个口子,很容易缝好。我帮你绣一只松松上去,好不好?”
说着,湛筠上前一步接过蒲疏手里的衣服,蒲疏正好看见他的衣领,上面有一株精致的竹子图案。
“这是我绣的,还不错,是不是?”
蒲疏不禁有些期待,湛筠会在自己的衣服上绣出什么样子。
他坐在湛筠旁边,看湛筠用笔在纸上画出一个Q版的松松的脑袋。
蒲疏问:“湛副研,绣出来就是这样吗?”
湛筠点头:“当然。”
蒲疏心里一动:“松松旁边再绣一只白色的金毛犬,可以吗?”
湛筠停下笔:“白色的金毛犬?”
蒲疏低头,嘴唇弯起,微微的笑意:“它和松松是朋友。”
湛筠温声笑道:“好。”
大约三个小时,湛筠始终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低头很认真地在那件衣服上做刺绣。
蒲疏在另外的一边抱着电脑工作,时不时探头过去。
湛筠察觉他的动作,总会侧头温和地看他一眼,眼神带着笑。
湛筠藏好线头结束最后的整理,让蒲疏穿在身上。
蒲疏面向镜子,从前面看,右肩处两只小狗的脑袋,就像它们趴在蒲疏身上只露出脑袋似的,生动可爱。
第二天,蒲疏就迫不及待地穿着这件衣服去上班。
然后,蒲疏发现,和应时叙站在一起,他总是若有似无地低头盯着自己右肩处的刺绣。
蒲疏弱弱地望了他一眼,左手抬起来捂住刺绣。
根据之前的经验,应时叙这样看着他,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应时叙依旧盯着蒲疏的右肩。
蒲疏抿了抿嘴唇,对于他这样直白的注视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博士,你也想要这样的刺绣吗?”
应时叙扫了他一眼:“我比较想要这样两只小狗。”
蒲疏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应时叙接着说:“拿来做实验。”
蒲疏嘴唇微张,捂着刺绣的手紧了紧,略带谴责地弱弱瞥了应时叙一眼,跑回工位。
昨天因为生病感冒休息了半天,蒲疏的工作进度落下一些,不得不加班。
蒲疏在灯光下盯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揉了揉眼睛,想,自己也是不是需要买一副眼镜。
这样思考着,蒲疏不禁觉得眼睛越来越困,一种很平缓的昏沉窜到身体各处。
睡着前,蒲疏忽地记起第一次偷偷戴应时叙眼镜时的那种眩晕。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我不喜欢眼镜……”
应时叙走过来时,蒲疏已经枕着手臂睡得很沉,一张脸埋进臂弯,柔软的发梢乖顺地垂在额前。
整个人柔和而安静。
还没有反应过来,应时叙便已经伸出手落在他的脑袋上方,距离那蓬松的头发只隔着毫米的距离。
意识回笼,应时叙身体微僵堪堪停住动作,正要收回手,手心便被柔软的头发顶住。
是蒲疏的脑袋在他手掌轻拱,接着便下意识般地转了转轻蹭几下。
应时叙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拢,指尖触碰到软和的发丝时,突然想到,他这样好像一只小狗……
下一刻,蒲疏睁开眼看过来,他们同时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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