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

　　游舟不免有些发怔。

　　不管是谁被叫室外脱衣服，恐怕都会感到一瞬间的惊悚。
　　但如果这个说话的人自己先脱了，还脱得如此坦然，反而显得不肯脱的扭扭捏捏。

　　雨水聚在他额角的头发上，慢慢汇成一颗大水滴，压弯稻苗似的压弯自由的头发，随后如坠千钧般滚落。
　　那雨滴擦过了他胸口，游舟突然一弯腰。

　　徐庭岸轻笑一声，游舟指尖爬上衣领，沉默着解开，徐庭岸见他手指带水总是滑落，好心给他搭把手，最后还把他的衬衫也一齐挂在了树上。

　　徐庭岸野外生存经验似乎很丰富，拖着不那么方便的腿，找到些莓果，问游舟能不能吃。
　　游舟看他手心，一种是毛葡萄，一种是山枣，都没毒，就点点头。

　　“能吃……”

　　徐庭岸用雨水搓了两下，塞了个毛葡萄到嘴里，顿时牙关发酸，眉毛紧皱，硬是咬牙给吞了。他装作无事，递给游舟。

　　游舟抱着双臂，移开目光：“我又不傻。”
　　都知道它能吃，会不知道它不好吃？

　　徐庭岸把果子全丢掉，本来也不饿，图个乐趣，他拍拍巴掌，“你就眼睁睁看着你上司酸得快掉牙。”

　　“谁让你动作那么快？”

　　“怎么能说男人快。”徐庭岸叹了口气。

　　游舟：“说你快都是抬举了，徐先生，硬得起来么？”
　　这段时间徐庭岸虽然吃药，但经常不配合把脉、检查，更遑论去医院借用仪器，除非在床上，要见到他那玩意儿真挺难。

　　徐庭岸对他嘴上这一套免疫了，淡然道：“你没体会过？”

　　大概半个小时，雨势渐小，徐庭岸摸了只都彭打火机出来，从灌木丛底下翻出些没湿透的干枝，费了点功夫点燃，招呼游舟在旁边树干上坐下。

　　“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天上已经有些疏朗明星，没什么云，再等几个小时星星应该会更多，但这并不妨碍游舟对处境的担忧。

　　如果不是徐庭岸始终气定神闲、安然若素，让游舟感到某种安心，他早就冒着雨跑了。

　　“再过几个小时，珀屿那边的经理发现我不见，会组织搜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到游舟脸前。

　　两个人并排坐在歪倒的树干上，徐庭岸这一伸手，一直保持警惕的游舟下意识缩了下。

　　“躲什么？”
　　徐庭岸只是拨了下他的头发。

　　游舟头发挺长，额前两簇能盖到颧骨以下，这会儿黏在脸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六岁他从小青山出来时也是长发，游婳夸他长头发好看，像妹妹，但到了赵家，周围人都说他不男不女，游舟便把头发全推了，慢慢长成普通男生的长度。

　　后来出国，远离了赵家，他又把头发蓄起来。并非有意，只是在国外找不到便宜理发店，头发慢慢长了，他有时候拿剪刀把刘海和末梢剪短免得碍事，别的倒没再多碰，顺其自然就长成现在这样。

　　游舟胸口突然一颤，他不由得闷哼一声。低头一看，果然是徐庭岸那只不安分的手。

　　他微皱眉看向徐庭岸，徐庭岸波澜不惊道：“都是水，也不知道擦擦。”

　　“我知道，我自己来——”游舟抓住徐庭岸手腕，却被徐庭岸反手包住手，“手好冷，你怎么比我一个阳痿的还虚？”

　　“谁说手冷就是虚？”游舟试图缩回手，无果。

　　徐庭岸：“手冷不是，加上性y减退呢？性.冷淡，一般这样说是吧。”

　　游舟：“……”他用力抽回手，咬牙道：“肾虚也比阳痿好。”

　　“你说是就是，坐前面去，离火近点，暖和。”徐庭岸拍了拍他右前方的位置，游舟犹疑一瞬，正要起身，被徐庭岸掐着腰抱了过去。

　　游舟对徐庭岸自作主张的习惯已经骂累了，心底叹叹气，就当没发生算了。
　　结果腹间一热，徐庭岸的手掌贴在他身上，美名其曰：“给你暖暖。”

　　“用不着。”游舟一字一顿。

　　“用得着，你要是冻死了，算工伤。”徐庭岸一本正经。

　　说着，他另一只手覆上游舟，正巧碰到不是很巧的地方，冷热交加，游舟倒吸一口凉气，骂道：“徐庭岸，你他妈别摸了。”

　　“还会骂脏话呢。”徐庭岸唇角微勾，泄出一丝揶揄的笑声。

　　“……”游舟真没法了，他想起身，又被徐庭岸结实有力的手臂禁锢住，反倒是自己在粗糙树干上撞得生疼。

　　徐庭岸似乎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淋雨那么久依旧温热的手裹住他，让游舟猝不及防。

　　“你这是性骚扰。”游舟强迫自己从上到下都冷静，“职场x骚扰。”

　　徐庭岸突然笑了，“哦，你知道？你衣衫不整进我书房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果然是报复！游舟被他攥在手里，想动手都怕扯出事儿，这一犹豫，又让徐庭岸得寸进尺。

　　没有水，又在野外，相当生涩。他往周围看了几眼，“万一有人……”

　　“不会有人。”

　　徐庭岸笃定的态度让游舟有一瞬间的怀疑，但随之而来的报复心态占据上风，让他把什么野外什么安全什么携恨复仇先奸后杀暴尸荒野的担忧都抛之脑后，自己伸手搅了进去，徐庭岸有明显的停顿，紧接着配合起来。

　　搅了几分钟，游舟兀然把徐庭岸的手抽出来，翻身把徐庭岸推倒在树干上，三五下扒了他的西裤。
　　“我没带药。”徐庭岸有几分看戏的心态。

　　游舟心想你要是带药那就坐实了图谋不轨的嫌疑，没带药保你一命。
　　“没带药也一样。”

　　徐庭岸讶异地挑了挑眉，然后这种春风得意霎那间消失在夜风中，游舟想硬来。

　　“你……”徐庭岸呼吸瞬间乱了，“游舟，你别胡来。”

　　“胡来？我没胡来。”游舟吃得更深，“阳痿又怎么样？阳痿也一样能做。总归难受的不会是我。”

　　从游舟开始那一刻，徐庭岸整个大脑都处于宕机状态，这颗处理信息每秒收入上百万的头颅在这时不停地炸着烟花，连同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彰显这位面对任何紧急情况都不喜不悲、水波不兴的位高权重者终于也遇到了令他难以应付的棘手问题。

　　“你——”徐庭岸顿了顿，“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平日里冷冷清清一张脸像冰块的游助理居然在四下无人的野外非但没有知难而退、知错求饶，反而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

　　“兔子急了，嗯，还咬人。”
　　游舟回他。周围没什么可以倚靠的，徐庭岸又上身赤裸，连根供他抓着的领带都没有，游舟干脆把手指插进徐庭岸发根，抓着他的头发。

　　徐庭岸对他嘴上那一套免疫了，对他身上这一套没有；不仅没有免疫，简直是常上常新。
　　他头皮一阵阵酥麻，那东西连他自己都嫌弃，竟然就这样……游舟的身体，这种心理上的爽感简直要把他淹没，眼前不停起伏的霜白x膛仿佛一阵阵翻白的浪潮，徐庭岸不自觉抚摸上去，像把玩一块冰冷的美玉，感受它逐渐因自己的触摸变得温热，实在爱不释手。

　　……

　　徐庭岸将游舟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松开等它弹回去，又反复。

　　这一天堪称徐庭岸人生中最痛快的一天，闻所未闻的经历发生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羞耻，不堪，只有针锋相对的不服输，和由此带来的迭连快感。

　　“你助理合同是两年，等到期，签一个终身合同？”
　　徐庭岸日后许久回来起来，他那天绝对是精虫上脑了才会产生如此可笑、不堪一击的想法，并为此付出代价。

　　游舟冷冷瞥他一眼，徐庭岸只当是事后贤者时间。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游舟透过黑色树枝望见发蓝的夜空，不知道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的天上哪两颗是他和游婳。“我要接我妈回家。”

　　“你妈妈，”徐庭岸回忆了下，“在小青山，我记得。看我做什么？没调查你，那天在云顶听到赵家小子说话了。”

　　游舟不说话了。

　　珈州山不少，从自然风光而言，小青山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然而山上一座精神病院，硬是让小青山成了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

　　发疯的下堂妻，犯浑的小明星，拎不清的血亲，丢进去走一遭，出来眼神清澈了，话不含糊了，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和不少名流政要都有私下利益交换，这精神病院几乎成了另一座监狱。

　　徐庭岸试探地问：“很难受？”
　　单一个小青山，徐庭岸就能把游舟母亲的情况猜个七七八八，估摸着是很难相见。

　　“有什么好难受的，我爹妈死了十多年，我也活得好好的。”
　　可能是刚才太爽，徐庭岸难得有几分耐心，换做他下属敢这样伤春悲秋早被他开了，更不可能突发奇想说些安慰话，在公司里能让他在乎的只有员工绩效。

　　他揭开自己的伤口，以为这样能安慰到对方，但显然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徐总并不深谙此道，又往游舟心口捅刀子。
　　从生疏到熟悉，他们关系的拉近全靠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正儿八经的谈心完全是绝迹；第一次交心就捅了篓子。

　　等他意识到游舟沉默得越来越久、自己说的话有贬低之嫌时，游舟已经闭上了眼。

　　徐庭岸心里一阵慌，强行稳住，“行了，过两天带你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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