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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袁潇慢悠悠踱步在陆行川面前，他仰头看着这个日常只会冷脸的男人，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结实的胸膛，“几日不见你来见过我，倒是有闲情逸致当上了丐帮帮主？”
“什么丐帮帮主？”陆行川微微错开身体。
袁潇手指落了空，手腕一拐，手指非要落在陆行川的胸膛上，又戳了戳，“还装不知道？快说，他为什么喊你老大？你们怎么认识的？”
狗蛋张大嘴巴，他看了看袁潇，又看了看陆行川，原来这两人早就认识了！
他默默蹲回弟弟身边。
陆行川的视线扫过床上的小孩，忽地想起上回那两兄弟确实这么喊过他，便道：“之前在赌坊门口碰巧遇到过他们。”
他说得无足轻重，像只是碰巧遇到过两回。袁潇可不信这话，既然那小乞丐口口声声喊着老大，还能将人喊过来，那就说明不仅仅碰巧那么简单。
他睨了一眼陆行川，追问起来，“你快说。”
陆行川被他缠着，嘴唇轻启，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倏地抬头，目光锐利直直投向了视线的主人，那蓝衣哥儿立马移开了视线。
方岚见陆行川低头与袁潇说话，不由得又转了回来，视线悄悄落在低声说话的二人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陆行川，试图用视线就能看出袁潇为什么会看上对方，轮廓分明的面容，挺拔高大的身躯，一双亮如点漆的黑眸……
综上所述，模样确实有几分俊朗，气质凛然不谄媚，比之富家子弟还真没差。可是……
可是，他只是个打手啊！
方岚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依旧不知道原因，而且更加离谱的是袁家人还同意了！
陆行川被这审视且挑剔的眼光弄恼火了，他直直看了过去，“看够了没有？”
那双凛冽的黑眸让方岚心头一凛，定在原地，随即方岚又不禁恼怒起来，他为什么要怕一个打手？！
袁潇被陆行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他反应过来，一步挡在陆行川身前，“方岚，你自己没有未婚夫吗？眼睛往哪里看？”
“……”陆行川眼睛一闭，试图当自己是聋哑人。
“你、你当谁都与你一样吗？”方岚气得说话都磕巴起来，当他真想看一个粗鲁野蛮的男人吗？
他不过是单纯好奇，这陆行川到底有何魅力能当上这国公府的哥婿？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你还看！”袁潇扬起下巴，“今日看在你帮我忙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下回再这么看别人的未婚夫，你就等着吃拳头吧你。”
一听这话，方岚气血一下子冲破了头顶，整张脸都红了。
被气的。
“当谁想看啊！”
“你啊，不是看了嘛？”袁潇指着方岚说。
“你昏头了真的，”方岚没了探究的欲望，他怕再说下去就真的当众失了体面，便让小厮先行出去喊车夫赶马车去门口，他们立马打道回府。
“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我还未向你道谢呢……”袁潇思索片刻，“你之前不是瞧中了我那一串七彩琉璃珠手钏吗？”
方岚迈步准备走人，“今日就当我倒霉，不需……”
“送你当谢礼，如何？”
方岚脚步一顿，扭头震惊道：“……当真？”那可是四十九颗七色琉璃珠组成的手钏，整个京城怕也找不到第二串一样的出来。
“当然。”袁潇颔首，他都开口了还有假。
“……可。”方岚那高昂的头这会儿不自觉低下一点，但是七彩琉璃珠手钏……
且他今日帮了袁潇是事实。
话虽这么说，方岚丢了一个字便急忙往外撤。
他一坐上马车，便催着车夫赶紧走，生怕慢了半步这面子便撑不住了。
窗帘微微扬起一个角，小厮看着方岚那赤红的脸色，以为方岚还在为袁潇的话生气，他说：“少爷，我看那个打手也不过如此，又粗鲁又野蛮，也不知道袁少爷是怎么看上了他什么？以后他们成了婚，还不得过上吃野菜的生活，倒是可有他后悔的……”
“闭嘴。”方岚看着这个往日颇得他心意的小厮，面色一沉。
小厮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声应道：“是，少爷。”也不敢再继续揣摩方岚的心思了。
方岚坐在马车里，已然动了要将人换掉的心思，他身边不留这样的人。
另一边，杏林医馆。
方岚慌慌张张离开后，袁潇还抱着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倏地笑起来。
陆行川抬眸看着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便听到他嘻嘻笑着，“这回小爹没有理由阻止我挑新的手钏了！”
陆行川无语凝噎。
袁潇倒没继续，毕竟新手钏随时都能买，他转而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又问：“你快说你怎么帮了那两兄弟的？”
陆行川愣住，不知他为何这般笃定他就是帮了那两兄弟。
“算不得帮，”他说，“只是去岁冬天，那小的在赌坊外冷得受不了，给倒了一碗热水罢了。”
“是吗？”也不知信了没信。
狗蛋一直守在弟弟旁边，听到陆行川的话他扭头显然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袁潇朝他点了点。
“不止呢，后面陆哥还送了我们一人一套棉衣呢，好暖……可惜现在热了不能穿了……”
他十分可惜地说，仿佛觉得这么大热的天穿不上那件棉衣是一件让人深恶痛疾的事情。
陆行川想了一下，纠正道：“是旧衣裳改的。”
“哦对，陆哥说是旧衣裳，但就算那样那套棉衣也是救了我们的性命，若是没有，恐怕我们兄弟……”狗蛋又继续道，“后头也是陆哥让我们边唱曲边乞讨，原本我们光乞讨，一天也讨不到三两个馒头，自从唱曲了后，一天不光能填饱肚子，还能攒下几文呢！”
“待攒够了钱我就可以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去城里当跑腿。”
说到这里，狗蛋双眼发着光，显然对于那样子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他都已经攒了三百多个铜板了，再多攒一些，他就能带着喵喵换一个生活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今日见到袁潇给的那块银角子才会那般激动，他怎么能不激动。
而喵喵也是因为他才会在那地痞找事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想将银子抢回来。
狗蛋眸色黯淡了一瞬，他从怀里掏了三五个褐色的纸包出来，方才去找陆行川时他顺手掏出来的。
他一层一层剥开，袁潇这才发现这“纸包”之所以是褐色的，是因为它不是纸，而是干掉的树叶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
剥开每一个树叶包，里头躺着的都是数十个铜板。
袁潇愣住，他呆呆地看着这双亮得可怕的眼睛，心里莫名有些怪异，“我不要，你自己拿回去。”
“袁公子，虽然不知道医治喵喵花了多少银子，但我会还的……”狗蛋低头说。
“你给我们的银角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这三百二十一文，你先拿着。今后我攒了铜板还会继续还给你，而且我如今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像陆哥一样去当跑腿，去打下手，去码头搬货……”
到那时他就有好多活儿可以干，一定也能像老大一样。
一个人也能在这吃人的城里活下去。
再长大一些，他就带着喵喵离开，去找爹娘。
袁潇像是头一回听到陆行川以前还干了这么多事情，他朝着陆行川看去，惊讶道：“你还去码头当过力工？”
陆行川微不可见地点头，他低头看着下还在执着还钱的狗蛋，伸出手一拨，“拿着吧。”
“我不要。”
狗蛋执意要还，袁潇又反手推给陆行川，“你是我未婚夫，你帮我拿着。”
狗蛋再度张大嘴巴，原来老大与袁公子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竟然还是未婚夫夫关系！！
陆行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抓着那些银子想要还给狗蛋，“老、老大？”因着太过惊讶，他不自觉又喊出了自己一直在心里喊的那个称呼。
袁潇“噗嗤”笑出来，谁让你非要给我，“你快收起来。”
狗蛋在旁边巴巴看着。
陆行川：“……”
陆行川只得应承下来，他让狗蛋去买两块不大的布回来，狗蛋对于陆行川他们很放心，立马跑了出去。
待人一离开，总算说上了正事，陆行川开口：“他们俩兄弟，一会儿我带回去？”
袁潇一听这话，摇头道：“不行，那小喵崽子需要静养，你不是还要去上工嘛，你怎么照顾他，而且他还是个小哥儿，你来照顾，不合适吧！”
陆行川：“那小的是小哥儿？”
“你不知道？”
陆行川点头，他怎会知道，他印象中那小孩就是黑黑的一张脸，也就是那双大眼睛比较突出，“还有他哥可以照顾他。”
陆行川也没想亲自照顾对方，他没这个耐心也不想这么做。
若不是看着这俩小孩实在没办法，在狗蛋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压根不会过来这边，更加不会让他们住进他家。
“还是我带那小哥儿回去吧，府里有下人能一直照顾他，”袁潇还是摇头，他看着陆行川半晌，而后开口，“我怎么觉得你好像……”
好像什么？陆行川微微抬眸看去。
“好像对狗蛋那小子有些心软，为什么？”袁潇仰着头等待陆行川的回答。
虽说陆行川的态度和话语都没什么变化，但他还是能从中清晰感受到区别来，就是心软。
陆行川却怔然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那小哥儿不是他亲弟弟，只是他捡的。”
狗蛋他有爹有娘，也曾有过家。
只不过一年前，他在街上玩耍的时候被拐子掳走了。他家在南边，拐子一路向北，有一天几个拐子内讧，他趁机逃了出来。
然而狗蛋只是一个连镇子都出过的九岁小孩，甭说找到回到的路了，就是家在何处他都说不清楚。好在拐子那地离京城本就不远，他只能跟着人，一路走一路乞讨，最后还成功溜进了京城里。
至于喵喵却是个天生地养的小乞丐，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身边的老乞丐，后来老乞丐死了，他一个四岁大的小哥儿便只能日日饿着肚子，好不容易讨了些吃食还要被稍大一点的乞丐抢手。
狗蛋就是那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将他的吃食抢了回来，塞回他的手中，“快吃。”
自此，小乞丐有了一个哥哥，叫狗蛋，而他是喵喵。
陆行川用最简洁的话语概述了狗蛋他们的身世，袁潇视线对上了那双平静幽深的双眸，心头一跳，话语将要到嘴边。
“少爷……”
金柳的声音渐行渐近。
“帮他们只是顺手。”陆行川这么说。就像当初他活不下去，李宽给了他一个馒头一样。
不是心软，不过是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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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