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桉树

　　周母站在校门口，看到眼前一闪而过的自行车，这是…儿子？那后座的女生是谁。

　　她表情冷冽，想起方才在办公室的谈话。她轻叩门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刘老师，打扰了，我想了解一下周以桉的近况。”

　　“哦，是周以桉妈妈啊，您请坐。”刘老师推了推眼镜，翻出一叠成绩单，从开学到现在的月考、周测，通通记录在上，“他成绩很稳定，一中不是问题……”

　　“不是这方面，我是想问问他和同学们相处融洽吗？”周母顿了顿，“实不相瞒，我怀疑他早恋了。”

　　“早恋？这倒是从未听说，据我所观察到的情况，他和大家相处很好，和异性边界感也很强。”

　　见周母一脸担忧，刘老师淡定抿了口茶：“您也要放宽心，马上升学考了，周以桉不是分不清主次的孩子。”

　　“我知道，正因如此才担心他被扰乱心神。”

　　周母一无所获的离开学校，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惊喜。开过无数次家长会的她十分确信没见过后座的女孩。

　　难怪连老师都不知道，原来是其他班的……

　　听到开门声，周母头也不回，淡淡开口：“我们好久没谈谈心了，过来吧，儿子。”

　　周以桉颇有些不解，顺从地走到客厅，看到桌上放着的樱花标本时，脸色沉下来：“您翻我书桌了？”

　　“我要是不翻，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那这也不是你翻我隐私的理由！”

　　周母猛地放下茶杯，水面晃出细小的波纹：“你知道自己快要考试了吗？合着那天去八中是陪着她去，你别告诉我你要改志愿！”

　　“我都说了是顺路参观，哪一次的考试不是顺你们的意思都拿了第一？”周以桉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朋友关系。”

　　“朋友？别让她成为耽误你的人！”周母冷哼一声。

　　周以桉指着墙上父母甜蜜的结婚照，一字一顿的问：“您当年，也是耽误爸爸的人吗？”
　　“吵什么？”周父推开书房的门，把他们拉开，“干什么呢这是，孩子马上考试了，少说几句。”

　　“他要还知道考试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周以桉神色冷峻，声音里也染上几分愠怒：“我最后说一遍，没有早恋，只是一起学习的朋友。”

　　周母气的用手指着他上楼的背影：“好好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行了行了，我不是说了，早恋的事没有定音就别提，现在重要的是考一中。”

　　周以桉闷闷的待在书桌前，他不懂母亲为什么这么应激，明明已经按他们的要求考第一了……

　　他拿出手机，盯着微信上方置顶的头像，输入又删除，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信息。

　　今天的月考成绩公布栏前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多。

　　向芊千把头搭在她肩膀上，有气无力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是最后一次放榜了，不仅我们，连其他年级的也很八卦，都来赌谁会进入一中。”杨岁晴使劲踮起脚尖，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头。

　　“这还用猜，肯定是周以桉。”

　　杨岁晴脸上爬出一丝红晕：“我也觉得…”听到前排同学小声的欢呼声，她着急的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凑。

　　“嗯…怎么会？”

　　“怎么了怎么了？”向芊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以桉，年级第十二…？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他居然掉出前十了？”
　　杨岁晴同样不可置信，以他的实力，就算退步也只会是第二名。也许只是涂错答题卡了，她安慰着自己。

　　放学后，杨岁晴堵住正在收拾书包的程年，看了眼空教室，有些失望：“周以桉呢？”

　　“他一天没来了。”

　　“那你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退步这么多吗？”

　　程年直勾勾盯着她，有些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他妈妈这周来学校找老师，怀疑他早恋，回家大吵了一架，大概是影响了心情。”
　　早恋…？

　　“可是他明明没有呀！”杨岁晴有些着急。

　　“光我们知道没用，重要的是周以桉的妈妈不相信呀。”程年把书包甩到肩上，边往外走边说。

　　杨岁晴沉默的站在原地，总不能是因为她怀疑的早恋吧？

　　“走啊，愣着干嘛。”

　　“他…妈妈为什么会怀疑早恋？”

　　程年脚步一顿，像看怪物般看着她：“等等，你这个主人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小姑姑，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周以桉喜欢你！”

　　她思绪一片空白，努力想从程年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周以桉喜欢她……怎么可能，完全就是概率为零的事。

　　看她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程年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额头：“你听着，没有哪个男生会无聊到为不喜欢的女生熬夜整理笔记、放学自行车接送、口袋里时刻装着糖……”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她已经影响到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了，如果真的在一起，早恋的问题先不提，他很可能被家庭压力影响得一中都上不了。

　　想到这里，杨岁晴神色一暗。

　　“那你呢，你对他是什么感情？”程年絮絮叨叨的列举了一大筐事，突然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她。

　　“我……”杨岁晴想到成绩栏前同学们熙熙攘攘的讨论声，“他永远是我的师兄。”

　　程年刚要调侃出口的话语堵在嗓子眼儿，憋出一串咳嗽：“你…认真的吗？”

　　“嗯，我们只会是师兄妹。”

　　他看着杨岁晴的背影，呆呆的站在原地。谁能解释下这一天发生的事，一个犹豫不肯开口，一个毅然决然放弃。还有一个月毕业，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吗？

　　杨岁晴以为自己会心痛到痛哭流涕，然而并没有。她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家，脸颊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只有脸上龟裂的疼痛提醒着她说出的话。

　　家里空荡荡的，父母还在外跑兼职，只有杨岁晴一个人，真好…

　　她缩在床上抱住自己，还没有得到就失去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受。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着玻璃，像是替她宣泄着无法言说的情感。

　　杨岁晴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可脑海里闪过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坐在后座看他被风吹起的衣角、遇到难题时偷偷塞进手心的草莓糖、每次考试后他总结的难题……

　　原来他们已经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了。只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了。

　　杨岁晴摸出手机，指尖悬在聊天框上方，想问问他最近好不好，想鼓励他会考上一中……

　　可最终，她只是关掉屏幕，看着天渐渐变暗，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她是被李知夏探额头的动作叫醒的。

　　“妈妈…”杨岁晴开口才发现喉咙疼的发紧，声音沙哑。

　　“喝点水，你发烧了，快起来去医院。”李知夏抓起她的衣服，“怎么会突然病了…”

　　杨岁晴喜欢运动，身体向来很不错。没想到这次心情压抑，淋着小雨回到家，痛哭一顿后把自己折腾病了。

　　她累极了，任由李知夏背着她上车去往医院。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有交往呢，自己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承认……好累啊，她再次昏睡过去。

　　醒来时头已经不那么痛了，脑袋的昏沉感还在。她看到向芊千坐在床边，有些迷茫：“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人都要烧傻了！”向芊千看着她，无奈开口，“你睡了一天，现在是中午。”

　　杨岁晴扭头看了眼窗外，太阳高高挂起，难怪这么亮。

　　“芊千，我好没用，说不出口又放不下。”她突然号哭起来，将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向芊千没料到她会哭，措手不及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以后你还会遇到十个、一百个！”

　　“如果我没有喜欢他就好了，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

　　向芊千不知道怎么开口，怕她知道发烧昏睡后发生的事，哭的更厉害，只能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

　　杨岁晴吸吸鼻子，闷闷道：“好了…给我看看今天的作业吧，我要努力够一够一中的分数线。”

　　“这才是我们积极向上的岁岁，以后别再流泪了。”

　　不敢在医院耽误太久时间，第二天确认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后，杨岁晴立刻返校。

　　回到学校后，她隐约发觉事情不对劲。

　　她抱着作业去办公室，远远看见周以桉在和老师说话，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周以桉突然和老师挥手告别，消失在楼梯。

　　每次两人即将对视，周以桉就低头看表，演技拙劣到她忍不住吐槽：“他什么意思，明明都看到我了。”

　　程年翻了个白眼：“某些人说完‘只是我师兄’，现在又唉声叹气？”

　　按理说前几天的伤心都是她自己的事，周以桉也不知道她说的话，没必要这么躲着自己吧。

　　“可他躲得也太明显了吧！你该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了？”

　　“冤枉啊！”程年恨不得举手发誓，“家里的事已经够他烦心了，那么绝情的话我可说不出口。会成为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的！”

　　杨岁晴无话可说，愤愤转身离开。行啊，那就看谁忍得久，从今天开始！她眼里只有考试。

　　这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直到毕业那天他们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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