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白菜

　　2017年9月，陆珠大三，这一年课业还是繁重，为了保研资格，她不能出一步差错，积极争取各类活动学分，每门课程保持高绩点，还跟以前一样充实。她给南木风补习半年，赚到四万多，暑期又赚三万多，为这笔钱感到无比的满足。

　　这一年秋，南木风和梁绪都过了十六岁生日。南木风天赋异禀，又有家世扶持，一路绿灯进入了国青年队训练。思想上并未回归正道，但行为上已经脚踏实地。追求陆珠也变得直接了一点。

　　梁绪哀嚎着升了高三，没有南木风在学校里一块作孽，他已经在考虑提前出国算了。但最终因为跟陆珠、萧箪这几个年长者玩多了，也没再那样对学习深恶痛绝，决定在学校老实待完最后一年。

　　陆珠一点也不惯着他，常常说他们京城孩子，特别是梁绪上的学校级别，在陆珠看来已经是样样顶好的了，不但双休，又可以带手机又晚自习自由的，根本就不苦的，净在那儿找事儿。再嚎就不当朋友了。

　　梁绪就不敢了，他怕陆珠跟他也断联之后，南木风能把他片咯。

　　自从张朝朝找过陆珠谈话，南木风就直接承认了是喜欢陆珠。第二天他急切地跑来找人，就那样等在三十度高温的室外，陆珠从图书馆出来，才看到下午两点多时的消息。急忙去寻人，远远就看到杵在斜斜树荫下的他。

　　两个人在茶餐厅里对坐，南木风唇色发白，陆珠就连拒绝也绞尽脑汁地想了十分钟，才小心翼翼地说出口。但没用，立刻看到他撇下嘴角，面若冰霜。

　　“你不是说我很帅？又高。为什么拒绝跟我谈恋爱？现在我打球还打得挺好的呢？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是条件很好的对象吧？我他妈，还特有钱？干嘛拒绝我？”

　　陆珠说：“我的天呐，小风啊……”

　　陆珠每次叫他“小风啊”，就像叫小孩，南木风以前受用，现在可不，他很应激地说：“叫我南木风，我跟你是平等的。”

　　“我没说你不是，好好，南木风，不是这样的，合适的对象不止是看这些的，还要看三观啊、感觉啊，类似这样的，反正我觉得，我不喜欢你。”

　　南木风破防：“不可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珠真怕他拍案而起，虽然他一直以来没在陆珠面前暴力过，但他有过暴力史，除了打小胖叫她装家长那次，他还在酒吧把一个对他出言不逊的醉鬼打断了肋骨，自己也挨了一拳，陆珠去给他补习的时候，还帮他上药了，因为他够不着。

　　她自觉得稳着来，就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爱恋的喜欢，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不是那种要在一起，就是要谈恋爱的喜欢，你能懂吗？”

　　“我并不是真的白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抱胸冷冷地说，“哦，可是如果你搞错了呢？”

　　陆珠就愣住了，整个面部肌肉被瞪大的眼睛调动，嘴巴微张。还有这种思辨角度？

　　他继续说：“你怎么能确定对我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具有母性吗？是博爱的圣母玛利亚，见到个学坏的小孩就管？那你怎么不管梁绪？他比我坏，他也打架，他还玩弄姑娘感情呢！”

　　他出卖利用兄弟像吃晚饭结账一样自然，语气节节攀升。

　　“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你就是因为先喜欢了我，才管我的！然后你还不承认。”

　　“嘶……”陆珠倒吸了一口气，有点惊奇，磕巴地说：“是，是这样吗？”

　　南木风坐直了，手撑着桌面对她强调：“是的，是你搞错了，陆珠！就是我说的这样。”

　　陆珠有点难以招架，主要是南木风一直盯着她，牛铜铃一样的眼睛看她，她都思考不下去了，就慌不择言地说：“那真是不好意思，给你造成错觉了，我，我收回吧？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行！”南木风恶狠狠地拒绝：“时间没有倒退的可能！”

　　说得好像全是陆珠的错一样，陆珠缓过来都气笑了，就说：“行了行了，先吃饭吧，在外面晒了四个小时，累坏了吧？你先喝水，补充补充维生素……”

　　“你看，你又这样。”他不依不饶的，但收敛了声音，只低低地说，手上接过陆珠盛的羹汤。

　　这顿晚饭前的谈话，陆珠自认为说得很清楚。但南木风显然没有听进去，他后来发现这个狠心的女人真的有意慢慢地冷淡他。

　　初尝感情，直教少年人心痛刻骨。

　　南木风现在的训练强度已经增加到每天6-8小时，和陆珠聊天成为疲惫的体能训练后的安慰剂，他几乎有空就捧着手机。

　　身条又抽高一截，运动短裤下的小腿肌肉线条优美有力，体脂率很低，脸部皮肤薄而细腻的贴着脸骨，五官清晰，特别帅，走在街道能吸引一票人回头。

　　但微信那头的人，好像没钱开流量一样，常常断网，让南木风好心焦，得不到回复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其实陆珠还是跟以前一样，上课学习的时候不看手机而已。是南木风把缺失的时间段都放大了，毕竟不说患得患失了，根本他还没有得到过，急需肯定。

　　在那年夏天之前，他们还只不过是大学生和成熟的高中生间的朋友关系，可是怎么夏天过后，天翻地覆了？陆珠也不知道南木风情从何起的，她情感没有很外放，根本无法忽视他们之间的差别，包括年龄，包括家境。

　　但南木风可以一周跑过去几次京大，天坛东路和京大燕园车程是四十分钟而已，他乐此不疲。陆珠就是再不在意，再克制，心理防线也在慢慢地退步。很难说是任由放纵，还是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较真去回绝。

　　等次数一多，筱筱他们就知道了，偶尔碰上还能一起凑堆儿聊聊。有一次，她就很直接问：“你想追我们陆珠啊？”

　　那天南木风给一人带了一杯奶茶，他常常带点东西来，有时候是比赛国的一些特产，有时就是小吃、饮品。不知道算不算讨好，他只是在学着陆珠给他补习那段时间做的事，每次带点小玩意，或者一些小甜点。

　　他个人形象总是背包背在一边，脖子上有时挎着耳机，浓密头发自然地散着，因为身子抽条，清瘦清瘦的，穿衣特别考究搭配，穿得又贵，像撕漫帅哥。

　　他听了就低头看自己了一眼，说：“昂，我还行吗？筱筱姐。”问的是筱筱，实际视线马上看的是陆珠。

　　“太行啦！”筱筱嘬着奶茶，对着他做了一个由上到下介绍的手势，说：“你这样儿的，打着探照灯儿才能找着呢。”这是学的萧箪的儿化音，但两不像，口音怪怪的，大家都觉得好笑。

　　她特别认真地捏着下巴思考，对南木风说：“但是我们陆珠也不差，一点儿不差。你配她是可以，但你还没成年吧？”筱筱总是陆珠脑，她比较娇小，最喜欢陆珠这样高的身材，也无法抵抗陆珠的嗓音和气质，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很具毛利兰般的女神光辉。

　　“嗨，那就不行了。”她自问自答，提前替这个小帅哥感到遗憾。

　　“为什么？明年我就成年了啊。”南木风笑笑，反正不服。他去看陆珠，陆珠回看他，本来她就这么觉得，真的是小，就没有说话。

　　只是一个小插曲，南木风没有在意，不拒绝就是有机会，有机会就可以努力发展成结果。他现在想要什么自己很清楚，已经不需要陆珠来教导他了。

　　到11月，气温直转而下，游泳馆里只剩下最后一些冬泳的勇士，陆珠今天游完最后一次，今年就退场。太冷了，她真的游不动。

　　温暖地洗了半个小时澡，陆珠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宿舍放湿衣服，再去看书。她解锁手机，微信消息竟然多达六七十条。

　　是宿舍群消息最多，她翻到最上，看到两张截图，上面明晃晃出现了她的大名，是在一个私群里的群聊。群名、人物备注和日期清清楚楚。

　　吴明洋：陆珠是挺漂亮的，可惜了
　　吴明洋：挺傲的，不理人
　　吴明洋：沈逸萱也漂亮，就是矮了点
　　吴明洋：我觉得咱们班就四个漂亮的，但比隔壁强
　　吴明洋：隔壁就江露露，凌文美还可以
　　吴明洋：凌的身材最好
　　吴明洋：你们说呢
　　……

　　吴明洋：猜我刚才听见什么
　　吴明洋：陆珠那女的
　　吴明洋：她搞了个高中生，被人家女朋友找上门了来
　　吴明洋：我曹难怪她平时这么清高
　　吴明洋：看不出来原来也是个婊的
　　吴明洋：高中生都下得去手，牛逼哈哈
　　吴明洋：哈哈哈是咯谁叫咱没钱
　　……

　　陆珠一看就知道，第二张日期是张朝朝找到她谈话的那天。竟然这么巧，就被吴明洋听了去，还到处造谣散播。不知是她神经太松还是大家说的太隐蔽，这一个多月她竟没感觉到班级氛围的变化。

　　“他妈的。”从不说脏话的人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筱筱和萧箪也在愤怒地辱骂，并分析这到底是截的，艾特陆珠几次，表示一定让吴明洋为他那张臭嘴道歉。

　　截图的人居心不良，根据前后话来看，他中间删掉了很多其他人的话，只留下吴明洋一人的。这张图是最先发给谁的，萧箪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说法版本已经有好几个。

　　陆珠回到宿舍，大家都在，要去图书馆的、和男朋友逛街的，都没去。就等着陆珠回来，好谈天呢。

　　萧箪：“真想撕了那个傻逼的嘴，这219的男的怎么这么贱，这到底哪个孙子截的？靠！”

　　筱筱稍微跑偏重点：“他说的是南木风吗？南木风有女朋友？那还追我们陆珠！搞什么啊？”

　　连欣稳重些，她就问：“这事叫他道歉怎么个道歉法？在班群里道？可是那样的话，本来私下里的讨论都得放台面上了，我怕风言风语更多。”

　　萧箪：“这是江露露发我的，隔壁姐妹班都知道了，目前来说，女生们不大信，男的就不好说了，他们一向嘴臭。”

　　陆珠把嘴唇子咬出一道深痕：“这亏我吃下了。等我找到机会，我弄死他。傻逼！”

　　筱筱说：“就是说，不管了？”

　　几人有坐有站，一时都不说话了。这好像是最优解，班群里安静如常，偶尔一两句的插科打诨，起码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这张图真不能传上去。

　　萧箪说：“对，当作不知道吧，等有机会的，整他。”

　　连欣转过身拿零食分给大家，头头是道地分析，不过是推翻了刚才的说法：“不行，还是捅破吧。不过，捅破了，大家只会讨论得肆无忌惮，就像咱们说李薇和她男朋友一样嘛。反正一定不会打消八卦的。咱得找证据，或者把水搅浑，再叫他道歉。如果听之，任之，那以后大家记起来全都会以为是真的，毕竟，当事人没说是假的啊！对吧？那个死人！”

　　萧箪：“唉哟！小欣子，您一会一个说法，朝令夕改也没有这么快的。”

　　连欣嚼着薯片，咔呲咔呲：“方法讨论嘛，在言语的正反思辨中才能找到最佳对策！”

　　筱筱只顾安慰陆珠：“珠珠，别担心，大家现在都没怎么说呢，你就当不知道，啊，蛰伏，蛰伏……”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再等等，先查出来这个图是谁截的，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与吴明洋有关的鸡零狗碎恩怨，来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这张图针对性太明显了，陆珠是无妄之灾。

　　陆珠：“死吴明洋，他是不是傻逼来的！”

　　查来查去，219寝室就三个人，不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愣是没查出来，肯定有人在说谎。陆珠竟然开始为此烦躁，跟江露露聊了很多，耽搁了很多时间。

　　不过还有别的收获，陆珠和江露露互通有无，发现两个人早期都被吴明洋“追求过”，同样的戏码和手段。这么想来，一定还别人有此遭遇。就那张图里他提到的人肯定就是。

　　陆珠和江露露在咖啡厅里对着手机嘀嘀咕咕，最后特憋屈地做了个吴明洋骚扰记录合集，打上马赛克，往校园墙投稿去了。

　　是的，目前只能这么窝囊。陆珠心口气得不舒服，微信都忘记回了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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