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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饼
玛丽没费什么功夫就联系上来安德森。
第二天,她就按照少年之前说的那样,随意在梅里顿街头拦下一位游荡在路边的小孩:“带我去见安德森。”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
“你在说什么呀,小姐。”
“我的时间很紧,没空继续兜圈子。”
玛丽直截了当地对他开口,“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不是去找他麻烦。我之前和他有过交易,现在到了验货付款的时候了,如果你带我去见他,我给你五个先令。”
小孩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成交。”
于是玛丽跟着他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周围的建筑逐渐破落起来,就当玛丽怀疑对方是在下套坑她的时候,小孩带她走进一个小巷。
敲敲门,一个棕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安德森。
少年看见玛丽,顿时眼前一亮,招招手示意她快进来。玛丽走进一看,屋内的景象和外面没什么不同,破旧皴裂的墙壁,油灯将墙面熏成黑色,几张松松垮垮的椅子随意摆在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药草味。
玛丽面不改色,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的情绪。
安德森毫不脸红的笑了笑。
“尽管这个屋子有些破旧,但我保证您委托给我的那位先生先生在这里接受了妥善照料。”
玛丽还真有点喜欢这家伙那股没脸没皮的劲。
“你最好是。”她不轻不重地威胁道。
安德森脸上的笑意不变,圆滑开口:“不过我得事先提醒您一下,这位先生在清醒后有做出过一些过激的举动,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不得不采取了防范措施。请您见谅。”
玛丽保守开口:“这要等我见到本人再说。”
安德森给她带了路。
玛丽推门而入,然后看见了被五花大绑,关在屋内的于连。
她心中了然,这必然是于连在清醒后尝试逃跑,结果被发现了的安德森直接绑了起来。
在青年的怒视下,玛丽淡定地走上前替他解绑。一解脱束缚,于连连忙活动了下僵直的四肢,他的手腕早就被勒得通红。
“我可没想到醒来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于连脸色不太好看,毫不掩饰对这里的厌恶感,这间屋子总能让他想到自己贫穷卑微的童年。
“是啊,按照你的预想,你早该死在法国的监狱里才对。”玛丽不紧不慢开口,“不过既然你还活着,就只能再吃点生活的苦。”
于连沉默下来,眼中闪过一分惊疑。
他可不记得自己跟玛丽提过自己的过去。
看着他那副警戒的模样,女孩忍不住笑了,“别这么紧张嘛,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于连沉默。
他对玛丽了解太少,还是没法信任这个人。
看穿他的心思,玛丽轻笑一声,用手一撑,整个人轻轻坐在了木桌上,孩子气地荡着腿。
“你似乎还有所顾虑,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大家都会犹豫哪个更好,但我认为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审时度势的眼光。”
“你认为你还有的选,其实你已经无路可走了索雷尔先生。”玛丽真诚发问,“难道你认为你还是那个天赋异禀,受人追捧的神学生么?”
于连脸色僵硬了一秒。
而这个无情的女孩压根没给他垂影自怜的时间,她慢悠悠的语调给他描绘出光景黯淡的前途:“其实你也清楚,你现在不过是个去向不明的逃犯,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你回法国,只会被有心人逮捕再次下狱。留在这里,你也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偷渡者,只能躲躲藏藏度过余生。”
“恕我直言,我实在没看出像您这样处境的人还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可能性。”
“那我该怎么做?”于连哑声问。
“你可以把自己买给我啊。”玛丽露出个从容不迫的微笑,吐出的话如伊甸园的蛇:“名誉,权利,地位……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青年迟疑。
他当然知道玛丽不是个普通的女孩,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
“其实你也别无选择不是么?”
“换个角度想想,我和你没有利益冲突,也救过你一命,至于要杀你的那个‘假于连’,我和你一样,都想弄清他的来历。”玛丽顿了顿,“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她朝于连伸出手。
这不想社交场合里淑女伸手示意绅士们的吻手礼,而且更寻常,更平等的一种礼节。
“我认为这门买卖不亏,你觉得呢?”
于连咬了咬牙,握住她的手。
“恭喜,现在你是神父家孩子的家庭教师了,于连·索雷尔先生。”
玛丽慢悠悠松开手,“那位先生会成为你的担保人,为你打掩护。我想除非有心人特意探查,你的真实身份不会像纸糊那样一戳就破。”
“你是怎么打通这层关系的?”于连有些意外,他是在想象不到玛丽是如何说服一个神职人员,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担保。
“这就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事情了。”玛丽语气轻佻,“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而我碰巧抓住了亨利神父的尾巴。”
她目光投向半空中,在无人注视的地方,海伦的虚影仿佛对她露出个嘲弄的微笑。
玛丽移开视线,虚影消散。
于连实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孩。
他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然后他看见玛丽明显愣了愣,迷茫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有些人可以朝夕相处相伴一生,却从未见过彼此的面孔。”她很快恢复那副目标明确,又满不在乎的表情,“很不凑巧,我和我的家人正属于其中。”
于连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和玛丽有相似之处。
“你要我做什么?”青年问。
玛丽微微一笑。
她大费周章地把他捞出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于连在朗伯恩当个普通的家庭教师。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个男人大概也受够这一身份了。
但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于连·索雷尔先生,你相信命运吗?”
于连皱起眉头。
他发现了,虽然玛丽不喜欢别人给她画饼,但她似乎很喜欢给别人画饼。
“这要看命运带给我的是什么了。”
他保守地说。
“看来这个问题让你很有戒心啊,那么我换一个问法吧,你对拿破仑的看法是什么?”
即使于连不回答,玛丽也知道他的答案。
这家伙就一拿破仑梦男。
就在于连下颌线慢慢收紧时,玛丽开口道:“作为一个英国人,我对他的行为没太大好感,但站在个人的角度,我仰慕他的功绩。”
“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矮子,最后却能成为法国的皇帝,这不论放在哪个地方都是顶了不起的事。”她顿了顿,“有人认为他的成就是时代推动的结果,但我认为,杰出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冒出头。”
“你认为你能帮我成为第二个拿破仑?”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于连嘲弄地开口。
玛丽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我要你成为第一个于连·索雷尔。”
这句话让青年心头一紧,一种他难以解释的激情顺着血管在体内流淌,让他的灵魂跟着战栗。于连没说话,野心在他眼中重新燃起。
“至于现在,我还没办法和你解释太多。”
她递给于连一张字条,“我要你立即赶往钟楼,等拿到我留给你的东西后,再打开这张字条,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玛丽跳下木桌,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随即拍拍他的肩膀悠然离去。
于连按照她的指示赶往钟楼。
取出玛丽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陈列整齐的金条让他本能地呼吸一窒。
于连顿了顿,抽出玛丽留给他的字条。
细腻的纸张上,执笔人走笔疾书,用鹅毛笔密密麻麻记录下成排的证券代码。
“总有一天,荣耀会向你俯首。”【注①】
玛丽临走时的话萦绕在他耳边。
于连关上箱子。
他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了。
青年没费多少功夫就在梅里顿租了辆马车,马夫一扬鞭,简陋的车辆歪歪扭扭的行驶在过道上,慢悠悠走向伦敦针线街的“新乔纳森的咖啡屋”,它后来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伦敦证券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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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是红与黑歌剧里面于连的主题曲。
抱歉,今天忙忘了,下次一定注意准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