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妄缘

　　是夜，月光银亮。夜空中传来一声长啸，夜空下的草原上行走着一个人。
　　他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的照耀下似在发光，那人身穿玄色长袍，暗红色的红瞳也似在发光，有一丝诡异的美，他的身影很孤独。
　　溯酖酒看着手中的罗盘表情忧郁，这几日他几乎跑遍了陵阳城全境但仍一无所莸，他没能寻回任何一个亲人的遗魂。遗物也没能感受到任何一人的气息，溯酖酒绝望了，他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晟悯兄，我来接你们回家了……可是，你们在哪，是我来晚了吗？”
　　夜空中的沧袭再次长啸一声。

　　……

　　一夜大雨终止，日上三竿。忱王府的后院传来刀剑碰击的铿锵声。
　　又“铿！”地一声，暮渊黎的剑被萧璟诚挑飞，人也一屁股倒坐在了地上。他惊出一身冷汗。萧璟城捡起诛邪递给暮渊黎:“远安兄，你败了。”
　　暮渊黎接过自己的剑，抬手拭去额上的汗，起身拍落身上的灰尘:“明明练的是同一套剑法，为何临归你出剑时的招试就是比我快呢？”
　　荀岳昙给曾玗之倒了一杯茶，说道:“你太害怕自己被伤到，一直防守。所以不敢进攻，而且步伐不扎实，导至借的力小。”
　　“还有太死板，实战时总处于被动一方，不会主动出击。”曾玎之抚摸着怀里的狸花猫，“要学会反击。”
　　“是，晚生谨记。”暮渊黎拱手作揖。
　　萧璟诚将剑收回鞘中:“算算时间，傅先生应当要到京城了。”
　　“诚儿想去见他？”曾玗之问。
　　萧璟诚颔首。

　　傅执故至今只教过三个学子，第一个是千程烨崇王与靖南侯的小儿子萧璟诚，接着便是夷冥的两位皇子——帐瑧誉和帐珒珝，他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是光瑞帝帐书瑀与摄政王严归尘一同收养来的。
　　午后，宫门前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个子较高的那位穿着暗红色布料裁成的衣裳，另一位的则是靛蓝色，用的料子都很好，上方还用金线锈了龙。从他们的穿着便可看出，这二人绝非随从。红衣的是大皇子帐瑧誉，蓝衣的便是二皇子帐珒珝。
　　帐瑧誉下了马，对桥子内的那位说道:“先生，到了。”
　　里面的那位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一掀帘子俯身走出。他便是傅执故，如以前一般，他的容貌丝毫未变，傅执故并非如传言所说是个老头模样，虽是长辈相，但颇为年轻，纯白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衬得更加温润如玉。
　　傅执故修的是无情道，因此至今未成家，他如今也已有四百多岁。
　　“皇兄，”帐珒珝也下了马，他招招手示意帐瑧誉过来，“皇兄你转过身去，我帮你整理整理发束。”
　　远处站着个玄衣男子，银白色的发丝被微风吹起，是溯酖酒。
　　傅执故看到他了，拱手作揖:“王爷，别来无恙。”
　　“执故师弟，别来无恙。”溯酖酒扬起一个苦笑。
　　帐瑧誉与帐珒珝也拱手作揖:“晚生见过王爷，父皇让我兄弟二人见到你后代他向你问好。”
　　溯酖酒点点头:“也代在下向你们父皇问好。”他看向傅执故，“太傅大人，本王想与你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傅执故一笑:“师兄说的什么话，走便是。常平、缘阳，你兄弟二人先休息休息，待会便会有人出来接应了。”
　　“是。”
　　“皇兄，”帐珒珝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道，“烨崇王与靖南侯是什么关系来这？”
　　帐瑧誉回道:“契兄弟。”
　　二人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南方的确不如北方冷，很舒适。帐珒珝靠着帐瑧誉:“皇兄，你知晓烨崇王与靖南侯有三个子女吗？”
　　“知晓，”帐瑧誉回道，“灵力结合而来，长子萧沉凌与二女儿萧欣若为双生子，小儿子萧璟诚是‘白灵’，一家子都是祥瑞。”他说，“听说烨崇王的真身是只白孔雀，孔雀中好看的便是雄性，以前便听说烨崇王长得极美，没想到竟比想像中还惊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珝儿，你还记得先生的第一个学子是谁吗？”帐瑧誉问。
　　“是萧小世子，萧璟诚。比皇兄你小九岁，比我小六岁，还是个孩童，如今应当有十一岁了，不过听说前段时间他便已经入朝任职，当了个小官。”帐律珝说，“据说他与穆王和熙王的二子暮渊黎不对付，见面就掐。”
　　帐瑧誉疑惑:“可烨崇王、靖南侯、穆王、熙王、先生以及父皇、皇叔等人当年不都是同门师兄弟么？传言说千程靖南侯与千御熙王曾结下梁子，因此不对付，可烨崇王与穆王却又是亲兄弟，二人有血缘关系，他们的孩子是因何而不对付的？我看不然。”

　　萧璟诚被宁封帝传唤去书房，半路在宫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孩。那小孩看到萧璟诚一头白发感到很惊艳，加至萧璟诚还年幼，虽然长得高，但正是长得雌雄难辨的年纪，那小孩还以为萧璟诚是个女的。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他夸道，“姐姐，妳好美！”
　　萧璟诚听到这一声软糯的“姐姐”，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孩定是把自己错认成女子了。看着小孩那纯真无邪的模样，他心里莫名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了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蹲下身来平视着小孩的眼睛，轻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你的家人呢？”
　　小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脆生生地回答道：“我偷偷跑出来玩的，他们总说我还小，不让我乱跑。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仙女吗？”小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摸一摸萧璟诚那如绸缎般的白发。
　　萧璟诚并未躲开，任由小孩的小手在自己发间轻轻触碰，笑着打趣道：“我可不是仙女，我是个男孩子哦。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仙女呀？”
　　小孩一听，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下打量了萧璟诚一番，才小声嘟囔道：“可是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姐姐都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头发。”
　　萧璟诚被小孩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牵起小孩的手说：“那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好不好？可不能一个人乱跑，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啦。”
　　小孩用力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萧璟诚往前走。
　　一路上，小孩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问萧璟诚关于头发的事，一会儿又好奇地打听他身上佩戴的玉佩。萧璟诚耐心地一一解答，原本因要面见宁封帝而略显紧张的心情，也在与小孩的相处中放松了许多。
　　走着走着，萧璟诚突然想到自己还急着去见宁封帝，可又不放心把小孩独自丢下。正犹豫着该如何是好时，迎面走来一位神色焦急的宫女。宫女看到小孩，顿时喜出望外，快步跑过来行礼道：“小殿下，可算找到您了，你阿娘都急坏了。”
　　萧璟诚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孩竟是宫中的小皇子，可李昊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小皇子却拉着萧璟诚的手不肯松开，对宫女说：“我不要回去，我要和漂亮哥哥一起玩。”
　　宫女面露为难之色，看向萧璟诚求助。
　　萧璟诚蹲下身子，温柔地对小皇子说：“我还有事要去办，等下次有空再陪你玩好不好？你乖乖回去，别让你母后担心。”
　　小皇子虽然满心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萧璟诚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宫女离开了。
　　看着小皇子离去的背影，萧璟诚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再次朝着宁封帝的书房走去，此时的他，心中多了一份别样的温暖，脚步也愈发轻快 。可没走多远，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竟是小皇子又跑了回来。
　　小皇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萧璟诚面前，小脸蛋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萧璟诚面前，奶声奶气地说：“漂亮哥哥，这个送给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
　　萧璟诚接过荷包，只见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针法细腻，一看便是出自巧手之人。他心中一阵感动，摸了摸小皇子的头说：“好，我一定记得，你快回去吧，不然真的要惹你阿娘生气了。”
　　小皇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开。萧璟诚将荷包小心收好，继续赶路。没走几步，路过一处宫殿的转角，突然听到一阵争执声。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争吵声中似乎提到了暮渊黎的名字，这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悄悄靠近，躲在石柱后面，只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和一个年轻侍卫争吵。太监满脸不屑地说：“就凭暮渊黎那点本事，也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不过是仗着他父亲的权势罢了。”
　　侍卫皱着眉头反驳道：“你休要胡说，暮世子勤奋好学，武艺也不差，岂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萧璟诚心中一动，没想到在这宫中还能听到有人维护暮渊黎。他正想着要不要现身制止这场争吵，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太监和侍卫听到声音，立刻噤了声，匆匆行了个礼后便各自离去。
　　萧璟诚整理了一下思绪，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了宁封帝的书房前。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手叩响了书房的门。门内传来宁封帝低沉的声音：“进来。”

　　萧璟诚推开门，恭敬地行礼：“臣萧璟诚，参见陛下。”
　　李昊坐在书桌后，抬眼打量了他一番，缓缓开口道：“皇叔近来可好？”
　　萧璟诚微微皱眉，片刻后回道：“陛下，还是唤臣为‘璟诚’吧。”
　　李昊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也罢，璟诚。此次召你前来，是因夷冥国皇子即将到访，这是难得的友邦交流契机，朕想让你负责接待事宜，你可有信心办好？”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紧紧锁住萧璟诚。
　　萧璟诚思索片刻，沉稳说道：“陛下，夷冥国与我国交好，此次皇子来访意义重大。臣定当精心筹备，全力展现我国的友好与诚意 ，不负陛下所托。”
　　李昊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萧璟诚的回答颇为满意，“嗯，你办事朕放心。夷冥国重视礼仪，切不可有丝毫差池。”
　　萧璟诚拱手行礼，语气坚定：“臣必定事事谨慎，严格依照两国礼仪规范安排。”
　　李昊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璟诚，你和暮渊黎那孩子，听闻朝堂上有些不合？朕可不想看到你们因父辈之事，影响朝堂和睦。”
　　萧璟诚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陛下，臣与暮渊黎虽性格迥异，但绝无不合。那些传言不过是误会，我们私下相处融洽。”
　　李昊转过身，目光如炬，“如此便好，你们皆是朝中栋梁之才，日后定要相互扶持。”

　　萧璟诚应下后，宁封帝又与他商讨了些接待夷冥国皇子的细节，才让他退下。离开书房，萧璟诚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回府，却瞥见御花园方向人影闪动，其中一人身形竟有些像暮渊黎。
　　他好奇心起，便悄然跟了过去。走近一看，那人却又消失不见了。
　　萧璟诚在御花园中四处张望，试图再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可除了微风拂过花枝的簌簌声，四周一片寂静。他心中疑惑更甚，暮渊黎若真在此处，怎会凭空消失？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娇笑声。萧璟诚循声望去，只见几位宫女簇拥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走来。那女子衣着华贵，腰间还配着一把剑，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待她们走近，萧璟诚才发现那女子腰间佩戴的香囊，绣工精致，上面绣着的图案竟与他之前收到小皇子的荷包极为相似。
　　萧璟诚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女子腰间的香囊，心中满是疑惑。待女子走近，他拱手行礼，礼貌问道：“敢问前辈，这香囊是何处得来？绣工如此精巧，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朋友所赠之物。”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福身还礼，轻声说道：“这香囊是我亲手所绣。家中姐妹多，便多做了几个，样式难免有相似之处。”
　　萧璟诚见她神色坦然，言辞恳切，心中的疑惑稍稍减轻，但仍觉此事太过蹊跷。
　　这时，其中一位宫女笑着插话：“这可是我家娘娘的得意之作，平日里宝贝得很，连我们都难得摸上一摸呢。”
　　女子轻轻瞪了那宫女一眼，略带笑意地说：“妳这丫头，就会拿我打趣。”
　　萧璟诚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与女子寒暄起来。交谈中得知，这女子是小皇子的生母柳诗涵，此次来御花园是为了采集一些花草，回去制作香料。柳诗涵听闻萧璟诚负责接待夷冥国皇子一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听闻夷冥国风俗奇特，此次皇子来访，想必会带来不少新鲜玩意儿吧？”
　　萧璟诚耐心地向她介绍了一些夷冥国的风土人情，柳诗涵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天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晚霞。
　　柳诗涵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便向萧璟诚告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萧璟诚心中还在思索着香囊之事。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头绪。

　　李昊什么时候有妻子和孩子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御花园时，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那笛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萧璟诚顺着笛声的方向走去，发现声音是从一座八角亭中传来。
　　他走近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坐在亭中吹笛。那男子面容英俊，气质出尘，正是他的先生傅执故。傅执故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笛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诚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萧璟诚连忙行礼，恭敬地说：“先生安好。弟子听闻您已到京城，正想着找时间前去拜访，没想到在此处遇见。”
　　傅执故示意他坐下，目光望向远方，缓缓说道：“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陪同两位皇子，二是有些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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