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又冬

　　“打够了？”于宁看起来也挺狼狈的，伸手揉了揉小腹的位置。
　　“差不多了。”周琼说。
　　俩人就这么互相瞪了半天，于宁没忍住笑了，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
　　周琼刚想骂她一句神经病，忽然感觉鼻子上有点温热，还寻思着是刚刚在雪地里打滚儿半天感冒流鼻涕了。
　　又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看，已经滴在了地上，染红了雪。
　　“我操。”周琼还没反应过来，爆了句脏话。那边儿于宁手捧着周琼的下巴往上抬，让她看着天空。
　　“你流鼻血了，等会儿，先抬头。”于宁说。
　　周琼看着天，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才有了实感，鼻子很疼，浑身上下都疼。
　　罪魁祸首还在帮她抬着头。
　　太微妙了。
　　“有纸没。”于宁回头问那三个看半天戏的男人，那几个人才反应过来。
　　“有有。”老板立马从兜里掏出几节纸快步走过去递给于宁，于宁拿到纸就往周琼鼻子上乱招呼。
　　导致血糊了一脸，跟番茄酱似的，周琼感觉脸上这一大堆血，有点儿恶心。
　　路边儿路过的人都会放慢脚步往这边儿看两眼。于宁暗自庆幸周琼这会儿是抬着头看不到的，不然又该发脾气了。
　　像个炮仗。
　　“我鼻子塌了吗？”周琼仰着头说。
　　于宁继续费劲儿擦着，看了眼：“没塌。”
　　“你再从侧面儿看看。”
　　啧，真事儿，于宁还是配合的捧着周琼的脸歪过去从侧面看了看，又掰了回来：“侧面也没塌，很挺。”
　　“哦。”周琼松了口气。
　　“你去带她进去洗个脸，把血止一下。”于宁扭头看着老板。
　　老板哎了一声应下来，领着周琼往超市里走。于宁扭头看着那俩搬运员工。
　　“别杵在那儿了，把烤箱搬车上。”
　　“哦。”那俩员工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把地上放着的大烤箱费劲儿的搬到了三轮车上。
　　刚刚这俩人打架的冲击力有点儿大，不知道原因出门就看到打起来了，打完之后其中一个脸都快被血糊成烂番茄了。
　　于姐果然狠。
　　过了会儿止住血的周琼揉着脖子从店门口走了出来，被蹲在门口的于宁吓了一跳，差点嚎一嗓子。
　　“你蹲这儿干啥。”周琼惊魂不定。
　　“等你。”
　　“怎么不进去找我？”
　　“我怕你见到我又应激给我一套王八拳。”于宁站起身弹了弹腿之后轻叹一口气：“你这脾气……”
　　“闭嘴，谁让你先骗我的。我这么多劲儿跟你闹吗？”周琼说话语速有点儿快，鼻子又酸了，立马伸手虚捂着。
　　打架还挂了彩，鼻子一酸就容易带出不可控制的生理性的泪水，也不知道这人下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大爷的千错万错都是于宁的错。
　　但是打完架之后感觉心底一片明朗，可能是回来这么久积压这么长时间的脾气和无处发泄的情绪刚刚被发泄出来了。
　　心底更明朗了，周琼刚没想开差点以为自己是m。
　　“谁知道你这么不经逗。”于宁叹了口气，往街上走：“走吧。”
　　“去哪儿？不回去啊？”周琼皱了皱眉。
　　“去前边儿买点儿东西再回去，别跟我说这么点儿距离你要坐车。”
　　周琼怀疑于宁在说她矫情，她那被打压的自尊心又开始露头了，咬了咬牙应了下来：“走…”
　　“你确定你还能走？”于宁边走边看了她一眼。
　　“我保证我能走。”周琼闭了闭眼忍耐一下说。
　　“你的保证不太可信啊，你上次还说保证以后不揍我来着，今天你可是一点儿没留手。”
　　“我……说过么？”周琼有点儿懵。
　　“咱俩有一腿。”于宁说。
　　就这么猝不及防这句话又突然出现，周琼决定以后再也不吃于宁的东西了，那俩鸡腿到现在又拿出来玩儿烂梗了。
　　“有个屁。”周琼差点把牙闪了。
　　“我是说那天你保证不揍我之后，我说了这一句。”于宁笑了：“帮你回忆而已。”
　　“记不清了。”周琼说：“你这脑子真挺好使，就这么一句话你记到现在。”
　　就该送去学习。
　　俩人说着就到了便利店门口，周琼才突然反应过来。
　　“刚这么大百货超市在那儿，你不买，你非得走几步来对面儿买是吧？什么毛病。”
　　“他刚想坑我钱。”于宁说。
　　行吧，还挺记仇。周琼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于宁走进去买了两瓶水，这么想来感觉到她也早就口干舌燥了。
　　于宁付了钱出来递给周琼一瓶，周琼接过来就拧开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
　　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儿，不带换气的。
　　“水桶吗你，少喝点儿，一会儿你还有比赛。”于宁说。
　　哦对，还有比赛，于宁如果不提醒她都忘了。就是提醒的有点儿晚了，周琼抬起水瓶看着只剩一小半儿的水沉思了一下。
　　俩人嘎吱嘎吱在雪地上走着，留下脚印。
　　刚刚还打的你死我活的俩人，这会儿已经能平静的一块儿散步。
　　还喝了于宁请的水。
　　周琼回忆起上次有这经历的还是以前跟方倩，但至少方倩没有给她打出来番茄酱。
　　刚走出拐角周琼忽然被身边儿的人扯了一下到了一边儿的死胡同。没任何防备感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后背猛的抵在墙上，于宁就把她按在那儿。
　　这个胡同里紧挨着的就是垃圾堆，臭味儿一股脑往鼻子里钻。周琼感觉鼻子又酸又疼又滂臭。
　　壁咚？
　　壁咚啊？！
　　谁家好人儿在垃圾堆边儿壁咚啊？
　　去你大爷的。
　　周琼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给于宁一巴掌骂她耍流氓，刚抬起腿准备踹个狠的。
　　于宁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别踢。”
　　说完之后探了探头往拐角处看了一眼，偷偷摸摸的。周琼也伸过头往那边儿瞅了一眼。
　　几个男的大摇大摆的正往这边儿走，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带头的穿着黑色大皮衣，周琼都想让他跟方倩凑个对儿了。
　　黑皮衣x驼色小皮裙。
　　周琼扭回头把于宁推开，挑了下眉头：“仇人啊？”
　　终于有个符合于宁身份的了，社会人儿不都这样吗，出门吃个饭都有可能遇到仇人，然后从哪儿掏出来刀。
　　砍砍砍。
　　“嗯。”于宁说。
　　“那你拽我干啥啊，他们找你寻仇又不认识我。”周琼乐了：“你怎么惹上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把他作业撕了。”于宁在垃圾堆边儿抄起扫把，弯腰拆卸铁棍。
　　“那也不至于……”周琼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宁打断。
　　“他就那一次是自己写的。”
　　周琼不说话了，感觉有点儿牙疼。
　　她有点儿看不懂了，在这边儿结仇不是什么替兄弟出头或者抢地盘儿什么的大戏码，仅仅是因为撕作业。
　　算了，不能用正常人思维想。
　　“你能打过么？他们人还挺多的。”周琼问。
　　“不打。”
　　“那你拆扫帚干啥，去他家扫地求他别揍你么？”
　　于宁扭头看着周琼，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脑子。就这么在周琼的注视下原地蹦跶了两下，然后一个助跑，也不知道怎么踩的。
　　跟飞檐走壁似的脚尖儿发力，手就握住了胡同的墙头。
　　往上拱了两下就上去了，手里拿着的铁棍儿显得有点碍事儿。
　　“我操。”周琼震惊了，“你真能爬啊。”
　　这爬墙动作让她想到了曾经在动物园里看到的大猴子爬树就这样，还荡来荡去的。
　　“上来。”于宁往那边儿看了看，“他们快过来了。”
　　说完把那根铁棍就这么直溜溜的往下放，哦，周琼这会儿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怕她爬不上去让她抓的。
　　周琼磨了磨牙，不太服气，想助跑证明自己，腿上一发力就猛然感觉肋骨一阵疼。
　　于宁就这么单挑着眉头看她。
　　周琼忍着疼抽了一口气，来了个助跑，往墙边儿跑去。伸腿蹬着墙皮，胳膊往上乱抓。
　　没想到周琼真能跳上来，于宁急忙伸手拉，两个手握着，用力往上拽。
　　“你用点儿劲儿。”周琼说，下一秒就被于宁拽了上去。
　　肚子抵着墙头，费劲儿的蹬了上去。
　　蹲在胡同顶上和于宁面面相觑的时候，周琼感觉棉袄里边儿的短袖被浸湿了。
　　她老毛病就是不管什么季节，穿什么都得配短袖，冬天顶多就是短袖外边套着棉袄。
　　看着远方。蹲在胡同上能看的很远，这个到处都破不拉叽的小镇这么一看还别有风味，路边小孩儿穿着红袄玩儿着炮仗，旁边跟着大黄狗……
　　“于宁！”这一嗓子差点把正在看风景的周琼吓得从墙头上掉下去，于宁扭头和那个黑皮衣对视。
　　然后慢慢竖起中指。
　　“操。”黑皮衣皱眉，又低声骂了一句，在旁边儿找了根长棍，往墙头上又戳又甩。
　　“走。”于宁转身从另一边跳了下去，等周琼也跟着跳下去之后牵着周琼的手就跑。
　　虽然黑皮衣他们在墙的另一边，周琼还是觉得她俩像癞皮狗一样被撵着跑。
　　丢人。
　　周琼一路七扭八拐的跟着于宁跑，身上扯着疼。跑到了百货超市门口，于宁也流出汗了，看起来也疼的不轻。
　　好能忍哦。
　　坐上三轮车，烤箱已经装好了，还用绳子绑的结结实实。于宁插上钥匙就漂移往外骑。
　　“你要是再不好好骑车，咱俩下去再打一架。”周琼瞪着眼说。
　　于宁乐了：“琼姐，我错了。”
　　琼姐？琼姐？？？
　　“你真有够狗腿的。”周琼说着又皱眉，“不对啊，还是那个问题，他们要揍的是你，我跟着跑什么啊？”
　　神经病啊，刚刚被于宁的翻墙打乱了思绪，真跟着跑了。
　　癞皮狗。
　　“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于宁骑着车说，“你忍心看我自己被追着揍？”
　　周琼皱眉：“怎么就过命的交情了？咱刚刚还打了一架。”
　　“差点打出人命，不也是过命的交情么。”于宁笑着说，扭头看了看已经被甩远的路口处那个黑皮衣，笑意慢慢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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