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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云雨梦的“进食”同凡人有些相似,平时若是按点好好吃饭,不会轻易饥饿,便是偶有延迟,肠胃也不会立刻造反。
陆昭野一直黏在墨棠身边,云雨梦便可满足,这次她离开半天,本不会有事,偏偏碰上需要出手的强敌,实在是有点倒霉。
京城里各处的美人就像一个个小勾子,从四面八方伸来要把她抓走,陆昭野比逃命还要快三分,只庆幸墨棠美貌的靠谱程度。
不同的美人在云雨梦这里的吸引力不同,就好比份量不同的美食,从偏远的兖州到繁华的京城,墨棠仍是最可口、最惹人垂涎的满汉全席。
找到墨棠就得救了,虽然这么想,陆昭野心底其实没谱。她在云雨梦上复活日久,对它渐渐熟悉,隐约感到云雨梦从苏醒后就在成长——
云雨梦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之前她只需要看看墨棠、待在他身边就可以满足云雨梦,但欲壑难填,欲望从不懂节制,只会渴求越来越多。
如果这次光看不行的话……陆昭野盘算,墨棠应该不介意被自己摸两下。
她就这么自我安慰,并不敢想还有下次的话,又该如何收场。
头顶闷雷滚过,巡逻的士兵都找地方躲雨去了,街道上空无一人。陆昭野在屋檐上飞奔,忽觉身旁气息不对,俯身探查,竟看见刚刚在血契盟见过的提灯女人。
她与萧照夜一起出现,应该就是墨棠口中的“魂引使”。
此人帮助众妖从血契盟脱身,可又引白翊向东,遇见剑修埋伏。陆昭野放心不下,见只有魂引使一个,想了想还是跟在她身后。
鬼焰在黑暗中撑起一个白色的伞,陆昭野循着亮光拐了三个弯,在两只怒目圆睁、足踏锁链的狴犴石像前停住。
禁所。
魂引使翩然翻墙而入,落地已不见踪影。鬼修在将雨的夜里如鱼得水,隐藏身形乃是得天独厚,幸好她也算是个清秀佳人,陆昭野让云雨梦的本能带路,总算没有跟丢。
禁所内按规矩男女囚应当分别关押,但梁氏夫妇因有上面特意的叮嘱,并没有分开,而是关在相邻的两个牢房内。
这不是照顾,是折磨。
梁储下肢皮开肉绽,左腿的三根腿骨被打断,右腿留着后日再打,他凭着一条腿勉强爬到妻子身边,两人隔着一道牢墙相互依偎。梁储伤口只以劣酒浇过了事,并没有用药,于是夜半发起高热,神志不清。
梁夫人孟归愚已经哭不出泪,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知道明日便轮到自己。
两人来到这里,熬过一轮审讯,才知晓自己的罪名:大不敬。
审官说有人检举他们对皇帝崇敬无情天道不满,梁储坚称没有此事,证据是家里孩子都结了阴婚,便是为了提早断情绝欲,正妻名头被牌位占住,日后娶妻生子只为家族繁衍,不会为情所困。
审官说此俗梁家本没有,娶的牌位经查证也不是世家的好女儿,而是买来的贫家女子,可见是亡羊补牢。如若没有冒犯天子,如何要做贼心虚,行此等事?
因此梁家必定心怀不满,“不入言而腹诽”,就算没说出口,心里也肯定这么想了。
梁储听后大笑,被废了一条腿扔回来,审官以此惨状威胁孟归愚,要她仔细想好明日的答话。
牢房中污臭,一只老鼠从角落中钻出,撕咬梁储的伤口,孟归愚大喊大叫,老鼠歪头看她,吱吱叫两声后不见踪影。
梁储被惊醒,大口喘息,孟归愚木然坐下,两人一时找不出什么可说的。
“明日……”梁储慢而浅地道,“你将我供出来,兴许、兴许能有一条活路。”
孟归愚摇头,她的头发被狱卒拽去小半,面色如纸,一双眼睛血丝遍布。她出身富贵,聪明貌美,嫁的人又是一等一爱她的好人,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痛苦的时候。
她隔着牢墙将梁储再往自己挪了一挪,在他耳边微声道:
“今日这一遭,我思来想去,恐怕不是为你,而是为我孟家。只是孟家这一代无人做官,才要从你开刀。”
梁储眼皮抖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两人同时听到脚踩稻草的沙沙声,抬头一看,果然又是一圈冷冷的白光。
鬼焰跳动,魂引使轻轻颔首,开口道:
“两位可想好了?我带哪一位走?”
魂引使是十日前的晚上突然出现在梁府的,那晚孟归愚兴致好,在院中支了锅子,和梁储烫肉、菜吃,两人挥退下人喝了不少酒,第一眼见魂引使还以为看到了白无常。
魂引使只留下一句“将有大祸”便离去,夫妻两个酒也吓醒了,第二日早早就遣人出去打听,果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魂引使在黑水堡带走两人孩子后,昨日晚上又现身,她告诉梁家夫妇,自己可以救一个人出去,只是救谁,还需他两人自行裁定。
梁储和孟归愚对视一眼,孟归愚站起身行礼,虽在不堪之处,动作仍是一丝不苟。
“魂引使大人,”她道,“我有二事不明。”
魂引使的声音轻柔:“不必叫我大人,在下边春娘,夫人有意,唤我春娘即可。”
孟归愚隐去称呼,问道:“不知您是如何知道我夫妻二人将要大祸临头?您愿意救我们出去,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边春娘摇头:“这些,妾身哪里知道。”
孟归愚哑然,而后勉强撑起一个笑:“那敢问魂引使,救我等出去,究竟是去哪里?”
提灯中鬼焰忽然膨大,一张青色的鬼脸于其中浮现,这是个男鬼,面目俊朗、眼神傲慢,张口露出尖锐的獠牙。
孟归愚周身生寒,瞬间还以为自己被冻成一块冰。
男鬼道:“本尊要护的人,此界无人敢动一根发丝。”
孟归愚和梁储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男鬼转瞬即逝,鬼焰复又平静,边春娘脸蛋红红道:
“二位不必忧心,夫君说要救一人,此人当会平安无事。”
此时实在是走投无路,加上还有稚子无依无靠,孟归愚一咬牙,上前屈膝道:“那就请魂引使带走我夫,他——”
“不可!”梁储站不起来,焦急的以手捶地,“该是你走,我已经残废,就算出去也没有什么用。”
孟归愚回身跪在他身前:“此事虽是为孟家而起,但家中并不知晓,你出去之后,还望能提醒我家一声。”
梁储抓住她的手臂,急道:“怎么一定是为了孟家!就算为此,那你更该出去,好带岳家速速逃离,茹儿不可没有娘。”
他二人争执不下,抱头痛哭,孟归愚察觉身后气息更加阴冷,下定决心,将梁储推开,自己俯身向边春娘一拜,起来就向墙上撞去。
只听咚一声,孟归愚软软倒地,梁储大惊大悲之下,一时发不出声音,脸庞青紫,比适才的恶鬼还要狰狞。
边春娘却在此时抬头,冲屋顶道:
“何人!”
说罢向后一退,正好避开一道雪亮的剑光,与此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火折子,牢房内总算是多了一抹亮色。
出现之人手持一柄青刃,剑骨裁云,袍带生风,真如神兵天降。她眉眼秀致,纵是左眉上有一块半掌大小紫色胎记,也难掩通身矜贵的气派。
“你是那个‘侠王’?”边春娘眉毛一挑,“皇亲贵胄的,来这里管什么闲事?”
侠王乃是民间自发给的称号,此人本名叫做郑静云,她冷道:
“魔道人人得而诛之,你戏弄凡人,我是绝不容你。”
她与边春娘在牢房中缠斗,牢墙不稳,破了个大洞,梁储以双手拖着残躯,一点点挪到孟归愚身边。他伸出手,还未碰到孟归愚的身体,又顿住,在稍微干净的稻草上擦干净上面的血污,才颤抖着将孟归愚翻过来。
孟归愚额头上有一创口,血并未流的很多,原来是她已有三日未曾进食,力气衰弱,纵使死意已决,也只是把自己撞昏过去。
梁储摸着她还有温度,犹自不敢相信,将她的头抱在怀里,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其中苦痛令人不忍听闻。
边春娘要过去看看情况,郑静云误以为她要伤害两人,举剑便刺。郑静云的修为只是平平,让边春娘忌惮的乃是那柄剑,剑上遍布纹路,不知为何,让边春娘极为不适,她灯中的男鬼受到威胁、躁动不安起来。
牢狱中动静太大,禁所看守被吵醒闯进来,他们并未轻举妄动,在看清郑静云在后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助谁。
禁所内管事的将军迟了一步才到,见众人畏手畏脚,不由大怒:
“来劫狱都是谋逆,全部杀之!”
有人附耳问郑静云该如何,将军冷道:“陛下十年前便将此人从玉牒除名,她并非公主,只是一介平民,胆敢来此,一样罪当万死。”
他说得好听,自己也不敢出手,一味驱使手下。手下不敢伤郑静云,也不敢靠近一看就阴森的边春娘,就有聪明的举刀朝角落里毫无反抗之力的梁储与孟归愚走去。
边春娘本就是魔道中人,肆意妄为,被人缠的烦躁,干脆咬破手指,以血饲灯,欲将在场众人全都杀光了事,只要救下梁储一个,便不算自己食言。
灯中厉鬼闻到腥气,快活地伸出长舌来接,郑静云挥剑已晚,眼看厉鬼将出,旁边横出一只手,捏在厉鬼舌头上,竟然直接把舌头掐断了。
厉鬼急速缩回灯中,边春娘抬头,却见不知何处又冒出来一个带着恶兽面具的半妖。
边春娘与郑静云不由同时道:
“你又是何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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