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笙潇处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医院的窗玻璃，叶笙抱着保温桶，桶壁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
　　桶里煨着的鸽子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当归与虫草花的香气透过缝隙缓缓渗出。
　　沈翊鸣提着装满水果的藤编篮跟在她身旁，黑色雨伞微微倾向她这边，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蓝色衬衫晕开深色的痕迹。
　　段嘉言则抱着一个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型毛绒兔子玩偶，彩色绸带在他奔跑时飞扬，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302病房！快到了！”段嘉言举着手机导航，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他的运动鞋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休憩的麻雀。
　　叶笙看着他急切的背影，想起今早出门前他反复整理发型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许妍正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架起，白色绷带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看到三人进来，她苍白的脸上瞬间亮起神采：“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快闷出蘑菇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别动！”段嘉言几乎是扑到床边，巨型毛绒兔子"咚"地砸在床头柜上，震得水杯轻轻摇晃。
　　他小心翼翼地将玩偶挪到许妍枕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宝，“超级可爱的兔子，陪你解闷！你看它的眼睛，和你一样亮晶晶的。”
　　叶笙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揭开盖子的刹那，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我妈特意加了虫草花，说对骨头愈合特别好。”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母亲准备的青花瓷小碗。
　　沈翊鸣已经默默地取出汤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勺柄，动作优雅而利落。
　　他舀起第一碗汤时，特意用汤匙撇去表面的油花，氤氲热气模糊了他专注的眉眼。
　　“哇，好香！”许妍吸了吸鼻子，“我都快饿死了。”她试图伸手去接碗，却被石膏限制了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段嘉言立刻搬来椅子坐在床边，几乎是抢过沈翊鸣手中的碗：“我喂你！”他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又吹，确认不烫后才小心翼翼地送到许妍嘴边，“小心烫。”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许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却乖乖张开了嘴。
　　汤汁入口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唔，是阿姨的味道！”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嘴角沾了一滴汤汁。
　　段嘉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的痕迹，指尖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叶笙和沈翊鸣对视一眼，悄悄走到窗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将远处的梧桐树晕染成模糊的墨色。
　　“这次期中考的数学卷子，我整理了些重点题型。”沈翊鸣从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封皮上贴着叶笙上次送他的向日葵贴纸，“最后两道大题的解法，我用三种颜色的笔标注了不同思路。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耳尖在说到"随时"时微微发烫。
　　“谢了，沈大学霸。”叶笙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沈翊鸣慌乱中伸手去扶，结果两人的手又一次交叠在一起。
　　他的掌心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让叶笙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后退半步，却不小心撞到窗台，发出"咚"的声响。
　　病房里，段嘉言还在细心地喂许妍喝汤。
　　他将切好的苹果丁用牙签扎起，送到她嘴边：“张嘴，补充维生素。”
　　许妍咬下苹果的瞬间，果汁溅到了他的手腕上。她伸手去擦，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又迅速分开。
　　段嘉言突然站起身，慌乱地说：“我...我去洗个手！”转身时差点撞上推治疗车的护士。
　　许妍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转头看向窗边的两人，正巧撞见叶笙低头翻笔记本时泛红的耳尖，还有沈翊鸣假装看窗外风景却始终偷瞄她的眼神。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
　　不知过了多久，段嘉言回来了，手里多了两杯温热的奶茶。“草莓味的，你最喜欢的。”他将奶茶递给许妍，自己则握着另一杯，“我买的三分糖，医生说不能吃太甜。”
　　许妍接过奶茶，吸管戳破封口的瞬间，甜香四溢。
　　她喝了一口，突然说：“其实...今天早上拆石膏的时候，我偷偷问过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下周就能拆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段嘉言的奶茶差点洒出来：“真的？那太好了！”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到时候我背你去看枫叶，听说城郊的枫叶都红透了。”
　　沈翊鸣看向叶笙，轻声说：“下周末的画展，你不是一直想去？我已经买好票了。”他的语气很平静，眼底却藏着期待。
　　叶笙低头搅动着奶茶，吸管在杯底转出小小的漩涡。“可以啊，咱们一起去。”
　　她能感觉到沈翊鸣灼热的目光，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进病房，给四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许妍看着段嘉言手舞足蹈地描述枫叶林的样子，看着叶笙和沈翊鸣偶尔对视时慌乱躲开的眼神，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骨折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有些情愫，就像这秋日的雨，悄无声息地浸润心田；有些心动，也在这看似平常的时光里，悄然萌芽。
　　而病房里弥漫的，除了鸽子汤的香气，还有青春里最美好的秘密。
　　段嘉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八音盒，轻轻转动发条。
　　悠扬的旋律在病房里流淌，是许妍最喜欢的那首《天空之城》。
　　“等你拆了石膏，我们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好不好？”他说得很快，说完后又有些忐忑地看着许妍。
　　许妍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别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叶笙看着好友泛红的眼眶，又看看沈翊鸣认真听歌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春天的雨，下得刚刚好。它带来了伤痛，却也浇灌出了最柔软的心事。
　　夕阳的光渐渐淡去，病房的灯亮起。
　　四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织，构成一幅温暖的画面。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心意早已在目光交汇的瞬间，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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