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宠，农家夫郎的傻子赘婿

　　夜深人静，西厢房里，柳子韫低声问宋小树：“咱们手里，如今还剩多少银子？”
　　宋小树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四百三十多两，我都仔细收着呢。”
　　柳子韫闻言，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轻轻握住宋小树的手：“这就好。若到时公中的钱不够赎兵役，这钱咱们就拿出来。”
　　“小树，除了用银钱赎买，可还有什么法子能免了这兵役？”
　　“有的，若是考取了功名就能免役，我娘小时候教过我认字，也说过一些，她说只要中了童生，见了官老爷就不用下跪，若是能考上秀才，那更是了不得，不但本人能免除所有徭役兵役，每月还能从官府领到廪米，要是中了举人……”他语气中带着向往，“那就能免五人的徭役，名下百亩田地都不用纳粮了，只是那科举之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想……”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支起胳膊，在黑暗中看向柳子韫模糊的轮廓，语气带着一丝期待和不确定：“子韫，你……你认得那么多字，算学又那么厉害，你以前……是不是读过很多书？你……你有没有考过科举？”
　　柳子韫沉默了片刻，整理着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宋小树不太明白的遥远感：“嗯，我以前是读过很多年书，但我们那里的考试……嗯，科举制度，和这边很不一样，考的东西也不同，我没参加过这边的科举。”
　　他顿了顿，感受到宋小树微微的失落，又补充道：“不过，基本的经义文章，我或许……可以试着学学看。”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萌生，或许，为了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立足，为了保护这个家，他确实需要考虑走上这条无数人挤破头的道路。
　　“那这童生试要怎么考？每年什么时候考？可有什么门槛要求？”
　　宋小树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具体的我也记不太真切，只听娘提过一嘴，好像第一场是叫县试，是在每年开春二三月份里考。至于具体考些什么，要准备什么，怎么报名……这些细致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见柳子韫似乎真的上了心，便道：“娘以前毕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懂得多些，要不……明天我帮你问问娘？”
　　“好。”柳子韫应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若县试真在二三月份，现在已是初冬，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多。
　　“睡吧，”宋小树轻声说，“明儿还要早起呢。”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已进入冬月，天气越发寒冷，北风凛冽，河面的冰层结得厚实，屋檐下也常挂着冰棱。
　　这日，柳子韫正在醉霄楼柜台后核对账目，门外寒风一卷，杨掌柜裹着一身寒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柜台前，也顾不得拍打肩头的落雪，便对柳子韫低声道：“子韫，你先停停。”
　　柳子韫抬头，见杨掌柜脸色郑重中带着一丝急切，便放下笔：“掌柜的，有什么事？”
　　杨掌柜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我方才去县衙户房办些事，听得里面的书吏说，明年县试的告示刚刚张贴出来了，今明后三天，正是报名造册之时！”
　　他看向柳子韫，眼神带着鼓励和催促：“我知你早有此意，此事耽搁不得，报名须得本人亲至县衙礼房，查验身份、填写亲供、寻保具结，一套流程下来颇费时辰，你今日若得空，便速速前去办理，店里的事我先替你看着。”
　　原来，柳子韫有意科举的心思，前些时日曾向杨掌柜略微透露过，请教了些本县的风土人情，杨掌柜是个明白人，一听便知他的志向，当时就记在了心里。今日一得到这确切消息，立刻便赶来相告，生怕他错过了报名之期。
　　柳子韫闻言，心中一震，随即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他没想到杨掌柜如此挂心他的事，更没想到县试报名说来就来。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杨掌柜郑重一揖：“多谢掌柜的！此情子韫铭记于心。我这就去！”
　　柳子韫心知报名事宜耽搁不得，在镇口直接包下一辆速度更快一些的骡车，吩咐车夫尽快赶回宋家庄。寒风扑面，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盘算着报名所需。
　　自他入赘宋家，身份文书便已落在宋家户籍上，填写亲供时写明宋家成员即可，这一项倒是不难。关键在于“寻保具结”。
　　他早先便打听过，本朝开国之初，县试规矩严苛，确需廪生作保，还要五童互结。那时不知多少寒门学子因寻不到廪生担保，或是在互结中遭人陷害而断了前程。好在数十年前，朝廷体恤士子，已将规矩改得宽松了些。如今只需寻得五位身家清白、无犯罪记录的保人，在担保书上签字画押即可。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寒门学子的参考门槛。
　　牛车在宋家庄口停下，柳子韫心中已有计较。他要找的保人，必须是在村中有威望、能被官府认可的长者。他立即想好了五人：里正宋大东、族长宋云天、大爷爷宋文丘、三爷爷宋文岳和幺爷爷宋文岭。这五位在村中德高望重，由他们作保最合适不过。
　　回到家中时，宋大江三人正好卖完豆腐回来，箩筐里空空如也，脸上都带着收获的喜悦。见柳子韫回来得这般早，都有些诧异。
　　柳子韫顾不上多解释，立刻将县试开始报名，急需五位保人的事对全家人说了。
　　宋阿爷一听，毫不迟疑，立刻拍板安排：“这是天大的正事，耽误不得！老大，你去请你大伯（大爷爷宋文丘）；老二，你去请你三叔（三爷爷宋文岳）；大海，你去请你小叔（幺爷爷宋文岭）。我亲自去里正和族长家走一趟！”他顿了顿，看向柳子韫和宋小树，“你俩就在家，把该准备的文书备好，等我们回来。”
　　任务分派下去，宋家男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宋大江三兄弟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转身就又出了门，分头去请三位叔伯。
　　宋阿爷也整理了一下衣衫，往村中走去。
　　家里，柳子韫和宋小树也不敢闲着，柳子韫找出自己的身份文书，又铺开纸笔，预先写下几位保人的姓名、年纪、籍贯等信息。
　　宋小树则在一旁细心研墨，又将家里最好的茶叶找出来备着，等待会儿长辈们来了好用上。
　　一切准备就绪。
　　考虑到族长宋云天年事已高，另外几位爷爷年纪也不小了，这冬月里寒风刺骨，宋家人赶忙将家里最好的几床厚棉被都抱了出来，仔细铺在骡车上，让几位长辈能坐得暖和些。
　　最终，骡车上坐着五位长者：大爷爷宋文丘、三爷爷宋文岳、幺爷爷宋文岭、老族长宋云天，以及放心不下、坚持要亲自陪同的宋阿爷。几位老人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倒也挡住了不少寒气。
　　里正宋大东正值壮年，便对柳子韫和宋小树说：“我腿脚利索，跟你们一道走着去就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一行人便这样出发了。
　　牛车在前，缓缓而行，柳子韫、宋小树和里正三人跟在车旁步行，寒冷的官道上，这一行人显得格外醒目。
　　路上，里正宋大东与柳子韫并肩走着，忍不住问道：“子韫，你这消息可真灵通，我这当里正的都还没接到县衙的正式文书，你是从何处得知今日开始报名的？”
　　柳子韫如实相告：“是醉霄楼的杨掌柜告知的，他今日去县衙户房办事，正好看见礼房在张贴告示，便立刻回来告诉了我。”
　　宋大东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杨掌柜消息确实灵通。”他顿了顿，接着说：“咱们宋家庄是桃源镇有数的大村子，读书人向来不少，往年这个时候，早该有学子来找我作保了，今年我还正纳闷怎么还没动静，就见你阿爷急匆匆来找我，说是要给你作保去县试报名。”
　　他笑着摇摇头：“我一听是正事，自然不敢耽误，只是临出门前，让我家小子赶紧去通知村里其他几户有读书的人家，让他们也速速准备去县城报名，这报名的事，赶早不赶晚，越往后人越多，排队都要排上许久。”
　　走在旁边的宋小树听了，感激地说：“多谢里正叔想着大家。”
　　宋大东摆摆手：“这有什么，咱们村的子弟若能多几个考取功名，也是全村的光彩。”
　　一行人说着话，脚下的步子却不慢，牛车上的几位长辈也都听到了这番对话，大爷爷宋文丘捋着胡须道：“子韫在镇上做事，果然能得些便利。这也是他的造化。”
　　老族长宋云天在棉被里裹了裹身子，接口道：“是啊，读书是正途。咱们这些老骨头，今日陪他走这一趟，值当。”
　　杨掌柜从县城回到镇上的醉霄楼时，已接近巳时末（上午11点左右），他立刻将报名消息告知柳子韫，柳子韫当即包了辆骡车赶回宋家庄，与家人商议、分头请动五位保人，再收拾准备妥当，一行人从宋家庄出发时，已是午时中（中午12点左右）。
　　从桃源镇往西到县城，骡车比牛车快些，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冬日本就昼短，好在骡车速度较快，加上几位长者同行，车辆走得还算稳妥，柳子韫心中虽急，却也只能按捺住焦躁，小心陪护在车旁。
　　车上的几位老人裹着厚被，倒也不觉寒冷，反而趁着这难得的相聚，在车上闲聊起来，话题自然离不开柳子韫，都说宋家二房这是要转运了，捡来的哥婿竟是个有出息的。
　　里正宋大东和柳子韫、宋小树三人跟在车旁快步走着。里正边走边对柳子韫说：“照这个速度，咱们申时中（下午3点左右）应该能赶到县衙，只要在放衙前赶到，把名报上就行。”
　　……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在申时中赶到了县城。
　　远远就看见县衙礼房外已经排起了一支不算长的队伍，约莫十几人的样子，多是些穿着半旧长衫的年轻书生，身边偶有家人相伴，这些人想必是住在县城或近郊，消息灵通，来得也快。
　　柳子韫看着逐渐西斜的日头，又看了看身边几位面带疲色的老人，心中焦急，若是按部就班排队，等轮到自己，怕是天色已晚，几位长辈回程就要摸黑赶路，冬夜寒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他心念电转，立刻有了决断。他朝身旁的宋小树伸出手，低声道：“小树，荷包给我。”
　　宋小树会意，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递过去。
　　柳子韫接过荷包，又对宋小树吩咐：“你去附近寻个食肆，买些热茶和软和易克化的点心来，给几位爷爷和阿爷暖暖身子，垫垫肚子。”宋小树点头，转身快步去了。
　　此时，那执勤的小吏正裹着不算厚实的公服，在寒风中跺脚，心里暗自抱怨这苦差事。他眼瞅着排队的多是些寒门学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可捞。那些有门路的早就通过关系报上名了，连面都不用露。他在这儿喝西北风，连壶热酒钱都挣不到，正觉得晦气。
　　就在这时，他看见柳子韫快步走来。见对方衣着整洁，气质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小吏心中一动：“莫不是个懂规矩的？”
　　果然，柳子韫走到近前，借着袖子遮掩，将荷包利落地递过去，客气地说道：“这位差大哥辛苦了，在下叶县宋家庄柳子韫，携五位保人前来报名，只是家中长辈年事已高，不便久候，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小吏袖口一沉，掂量着荷包的分量，心头一跳，再听这番客气话，顿时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掂量着袖中的“温暖”，想着今晚总算能去打壶好酒了，立刻低声道：“等着。”转身便麻利地进去通融。
　　不过片刻，小吏出来使了个眼色：“进来吧，抓紧时间。”
　　柳子韫连忙招呼几位长辈，在排队书生们疑惑的目光中，一行人被引着从侧边进入礼房，验证文书、填写亲供、保人画押……一套流程异常顺畅。
　　当柳子韫拿着盖好红印的“准考证”走出礼房时，宋小树也刚好提着热茶点心回来，日头才刚刚偏西，事情已然办妥。
　　几位老人坐在骡车上，喝着热茶，吃着点心，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老族长宋云天感慨道：“子韫这孩子，办事真是稳妥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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