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病人

　　　　挂了电话后，我一把拽起蹲在地上的麦嘉豪，拉着他衣襟就要往外走。
　　“去哪？”麦嘉豪几乎是无条件顺从我，但嘴上仍要问一句。
　　“我男朋友说请我们去吃糖水喔。”
　　“哦。”他原本上扬的语调，这一会变成好声音里灭灯的音效似的，耷拉又低沉。
　　可我没空理他，一门心思要去见我那心里有个白月光的男朋友，几乎是以竞走的速度迅速到达大超。

　　远远的，我又看到江也坐在大超门前那红色的、印着 CocaCola 的桌子前，背脊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连手机都不玩一下。
　　哼，怎么不玩那香烟盒子了呢？装什么呀？
　　我咬牙切齿走到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麦嘉豪挑眉示意他配合我，故意拉着麦嘉豪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才望向江也。

　　“走吧？”我先发制人，音调不受控地有些冰冷。
　　但江也似乎没有察觉，他对我“嗯”了一声，又抬眼看向麦嘉豪，颔首示意了一下，也柔声说了句，“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一丝诡异——这两人，认识？
　　但很快，我又消除了疑问，因为我刚刚分明已经提前给他们搭了座桥，他们顺理成章地就相互认识了，也正常。

　　当我们三人走在大街上时，一阵又一阵的异样不停袭击着我。
　　江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牵着我走，而是和麦嘉豪两人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我跟在后面竖起耳朵听，也只听清零散的几个词，什么“桥面”、“承重”。

　　我忍不住了，故意挤到中间分开他们，“你们之前认识？”
　　“嗯，认识”、“算是吧”。
　　左右两人均是从上方低头看我，仿佛我才是那个闪亮的电灯泡。我识趣地后退一步，继续当个安静的跟屁虫。

　　终于看到了糖水铺门口。我长腿一迈甩开两人，先行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这一会，江也倒是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了，跟往常的每一次一样。麦嘉豪则是在江也对面坐下。
　　我开始翘着脚等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点单修罗场。

　　可是，不仅是点单，整个就餐过程中，他们两人的相处氛围称之为“相敬如宾”也不为过。男主男二为女主争个面红耳赤头破血流？不存在的。
　　嚯，这下我有些火了。看来男主和男二的人选，还是另有其人为好。
　　我拉起脸来，三下五除二干光了我自己给自己点的双皮奶，站起来就打算要告辞，让他们慢慢聊个够。

　　江也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等我一下？”
　　我低头看他，他也抬眼看我，试探着问，“帮我个忙？”
　　我捕捉到麦嘉豪立刻移开的眼神，又立刻回过头来看江也。只见他余光转了转，有留意到麦嘉豪的举动，手上动作却纹丝不动。

　　我真的很会自我攻略。
　　当我像淘金一样从江也的眼神和动作中发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恳切，我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顺着台阶下去了。

　　只是，当我在江也的阳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正在埋头苦干的江也，我心里真想骂娘！——
　　合着他用那么一双真诚的眼睛“恳求”我等他，牵着我回了他家，只是为了让我当个人肉“千斤顶”！
　　合着他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帮他撑住断了钢丝绳的自动晾衣架，好让他好好修理一番！至于是谁，根本无所谓！
　　这还不如我一走了之，让麦嘉豪来帮他呢！

　　好不容易修好了晾衣架，我气呼呼地就要往里走，江也忽然来了一句，“可以帮我去冰箱拿一罐饮料吗？就在冰箱门上。”
　　我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怒气，认命似的走到冰箱前拿饮料。

　　我往怀里塞了两罐可乐，正要关冰箱门，目光却被那冰箱门上的一个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透明的保鲜盒，里面有个紫色的小盒子隐约可见。
　　我回头看了眼还在专注于调整晾衣架四角平衡度的江也，偷偷取下那个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盒紫色的女士烟盒，上面的爱喜两字熟悉又陌生。

　　方才机械楼里感觉到的异样情绪再次卷土重来，而这一次来的更清晰、更深刻。
　　我清楚地看见，那是一种有关于嫉妒和不甘的丑陋情绪。

　　“找到了吗？”远远地，江也在阳台问。
　　“嗯。”
　　我将一罐可乐放回去，拉开另一罐的环，往里插上一根吸管。准备就绪后，我掏出手机将听筒贴在耳上，佯装着在和谁通着话。
　　走到阳台后，将吸管递到江也嘴边，看他就着喝了几口。又故意拿开听筒，用口型跟他说了声“我有事、先走啦”，放下可乐就走。

　　江也终于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在我换鞋时跟着来了玄关。
　　“怎么了？”他问。
　　我仍是自顾自低头系着鞋带。我想就这样默不作声、等系好鞋带后，立刻甩脸走人。我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等我起身面对他，看见他被身后的光线勾勒出的孤寂身影时，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慌。

　　我最终还是低着头扑上去揽住他的腰，闷声说道：“今天的 C++模拟考分数很低，学不会。”
　　他好像愣了愣，随后才噗呲一声笑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我不敢抬头，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等着他的回答。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轻松的语气：“我差点以为你也会不要我咯。”

　　这种被人换了个位置，轻飘飘地说出自己心事的感觉太奇怪了，仿佛是被嘲讽了一番。
　　我的任何兴致均被当头歼灭，今晚是不会再有复苏的可能了。

　　情绪越低，演技越高。我扬起笑脸逢场作戏：“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他揉着我的脑袋，又问：“要回宿舍吗？我送你？”
　　“嗯，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好啦。”我又是对他笑笑，将他朝屋内推去，然后堆笑地退出门外，又重新关上门。
　　离开小区后，我转头搭上了回家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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