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碎玉录

　　海火烧透云层时，金仲语攥着半截断簪抵住刘书敏心口。青纹在苍白肌肤下蜿蜒如活物，随她指尖游走泛起幽蓝磷光。"这纹路..."她蘸取自己腕间黑血，在硝石壁画出残缺海图，"是潮汐阁的星象盘。"
　　权汝修撞开震天雷木箱，暹罗火绒的甜腻混着血腥漫溢："李东楼的战船围住出海口了！"他衣摆沾着孔雀胆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谲青紫。刘书敏忽然扯断颈间红绳，翡翠环坠入金仲语掌心血泊，竟溶出枚青铜钥匙的形状。
　　"抱紧我。"金仲语揽着书敏跃上引信台，海风掀起她们纠缠的衣袂。十年前父亲将她锁在盐仓顶楼那夜，也是这般咸腥的风灌满喉咙。刘书敏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点朱砂，血珠渗进旧疤痕："要炸就连着这腌臜世道..."
　　李东楼的箭弩穿透硝烟时，金仲语反手将断簪刺入心脉。黑血喷溅在震天雷引线上，竟燃起幽绿火焰——金家世代贩盐的血脉，原是淬炼火硝的药引。刘书敏腕间青纹突然暴起，如藤蔓缠住坠落的翡翠钥匙，精准插入潮汐阁机括。
　　地动山摇间，沧浪亭残碑化作齑粉。金仲语在爆炸气浪中看见十四岁的书敏，绣楼窗边探出的半幅藕荷色裙裾；看见十七岁夜奔时，城墙上交握的四只手结满冰霜。最后映进瞳孔的，是刘书敏簪着接骨簪的侧影，在火海中如菩萨低眉。
　　三日后的盐碱滩上，权汝修掘出半截绞丝银镯。海鸥掠过他新坟前的柏木碑，碑文刻着"义兄权氏"，坟旁埋着李东楼的翡翠扳指。潮水送来个螺钿漆盒，盒中残破的《快雪时晴帖》裹着支金镶玉簪，断口处粘着盐晶与血痂。
　　暮色染红萃雅楼废墟时，有人见两位戴帷帽的女子登上南下的漕船。月白衣袂扫过甲板盐渍，落下几瓣玉蝶梅；玄色衣袖挽起时，隐约露出腕间锁着银镯的疤痕。船头渔灯晃过她们交叠的掌心，盐霜在十指相扣处融成水痕，像极了那年雪夜相拥呵出的白雾。
　　海风送来打更人的梆子，混着新掌柜呵斥伙计的吴语。萃雅楼原址上重起的胭脂铺前，说书人正拍醒木："且说那对奇女子，将百家盐路化作万家灯火..." 茶客们不知，柜台后那方鎏金屏风上，新绘的并蒂莲茎叶里，藏着幅用孔雀胆与硝石写的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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