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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草。”上节课拖堂,姚嘉朔刚打完水急着跑去接水,没注意和别人碰到一起,水差点全泼衣服上。但抬头一看是陈劭珣,姚嘉朔当即立正敬礼,开始吟唱:
“失敬了,这就是我们‘当时戴思缘不小心摔倒在地,只见校园志愿者陈劭珣单手撑过栏杆,外套在疾跑中卷成猎猎风旗,及时将受伤的同学送往救护老师处’的陈大少吗?没烫着吧?”
他声音大,走廊上还都是人,爱八卦的眼神立马将陈劭珣淹没了。陈劭珣当时倒抽一口凉气,当即举起了拳头佯装要揍他:
“去死,你背书怎么没这个记忆力。”
运动会结束,但放松的余韵还没有结束。上学就是不断盼望一个又一个假期,学生从月头开始期待运动会,运动会结束以后发现下一个假期是元旦节,只觉得人生黑暗前途无光。
但好巧不巧这时候刚好有人送来乐子,运动会之后学校公众号推送了这次的运动员高光时刻,头一part就把陈劭珣长跑时的照片给放了上去,学生会本来就都是陈劭珣熟人,因此给了非比寻常的待遇。
别的同学放一张,陈劭珣左右正面各放一张。照片里汗珠悬在陈劭珣的下颌将落未落,因为已经是最后一圈,他调整着呼吸加速,眼里没了笑意,少见地冷了脸,但身体却丝毫未显出疲态,依旧上身挺拔,收紧核心发力,衣摆飘扬。
第二张图片是他抵达终点,带着一脸得救了的傻样接过递来的矿泉水,嘴刚挨到瓶口就无意见就看到了对准自己的摄像头,清亮的瞳孔眼睛在碎金般的秋阳下微微放大,熠熠闪光。
学生会会长非常满意自己的选片,觉得自己以后就是吃摄影这碗饭的,他说这光,这构图,绝了。
绝他大爷的绝了。学生会的学姐他的迷之自信非常不屑。模特那张脸套麻袋都好看,只有自己的推送稿才是用纯粹的文字展现了真正的实力。而且戴戴是自己的学妹,于是她笔尖转了转,写下了一番堪比男女主小说情节的志愿者人物特辑——
“啊闭嘴,别说了。”
走回教室时陈劭珣的脸已经憋成了大红色洋柿子,平时没见他们背书有这么好的记忆,却说好了一人背一句,绕着陈劭珣复诵:
“我们记录这一刻,不只因速度与力量——”
“当少年人的热血与善意同频共振...然后什么来着?”
“跑道便成了照亮彼此的星轨,啊,彼此的星轨。”
“...星轨个头啊!”陈劭珣跳进座位,一把转过还在写题的时尔,举过他的握着笔的手对准他们乱挥:“要真闲的没事干就去找李青松背单词。”
时尔:“......”
“背课文哪有你这有意思,哎,你加你那另一半星轨的微信了没?”
“......”陈劭珣的目光可疑地闪躲。
“加了没啊,她那么漂亮,我朋友说她可受欢迎了,成天都有男的在她面前绕来绕去献殷勤。”
时尔的余光瞥见到陈劭珣的脸颊,像被捏软的西红柿,焖在时尔的肩窝受不了地喊:“有完没完?我本来就认识她,你们就知道在那边滋哇乱叫。”
“加了。”
“肯定加了。”
“你赌他俩多久会在一起?”
预备铃声响,时尔的桌前终于归于平静,陈劭珣还靠在他的背后,捏住他的手腕的手放开,握成拳头锤他的手背:
“你都不帮我说话。”
小小的气流拂过时尔的耳尖,这种程度的距离已经能够闻见他身上的气味。和陈劭珣睡觉时抱着自己的感触不同,此时他的怀抱是一堵墙,将自己困在课桌前,时尔不敢全然靠上后背的身体,只微微偏了偏头说:
“我以为你习惯了。”
“无情。”陈劭珣从他的后背撤回,坐回原位:“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照片啊?”
“没看。”
脸颊的绯色还未从陈劭珣的脸颊褪去,比那时他长跑完肾上腺素飙升还明显。而时尔已经能够做到在陈劭珣身边得心应手,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他当然看到了,拍照的时候时尔就在旁边。陈劭珣外形条件好,还难得地非常上相,据说是小时候被爸爸举着摄像头当童模锻炼出来的,无论是自拍还是抓拍都有股松弛自如感。但时尔却觉得他撒娇的时候更松弛自如,否则怎么会那么自然地将额角的汗水一半都擦在了自己衣服上。
时尔统共才走了两步路,唯一的运动量是按照陈劭珣的要求,拿着水和外套晃到了终点迎接他,最后两个人却一个全湿一个半湿。那时候借着靠近的身体,时尔第二次听见了陈劭珣仿佛震耳欲聋的心跳,第一次是静谧的暴雨夜里,陈劭珣从背后抱住他。
可真奇怪,心跳声那么大都没见到他脸红,一个人竟能在脸皮薄厚之间来回切换吗?
陈劭珣累毙了,苦哈哈地把他的肩头弄湿完,对着水渍看了一会,终于良心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了:“时尔,你不嫌我脏…吧?”
都弄湿了还能怎么样呢?时尔看了他一眼,比起湿意更能感受到是他的脸颊的触感,最后将叠在口袋里试卷啪在他脸上:
“扇扇吧。”
他们躲在树荫下,陈劭珣扯着自己的领口朝里用力扇风,可不一会就有女生来给他送小风扇。陈劭珣对她们傻笑,说谢谢她们白拿她们风扇了,女孩子们大方地说没事,他为班级受苦受累了。在她们走后,陈劭珣张开嘴巴对着粉色小风扇啊呜啊呜,喝了一会西北风说:
“好饿,我真的要累瘦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凭空掏出一罐薄荷糖吃,还不忘记往时尔的嘴里塞一个。薄荷糖有些融化了,但也没能将时尔的嘴巴糊住,他不自觉问:
“你刚刚怎么不给她们?”
陈劭珣的口袋里总是塞满了小零食,他以为是陈劭珣嘴巴闲不住。那时候陈劭珣只顾把领口拉开往里面吹风,未干的汗水被风对着吹凉得他一哆嗦,下意识说:
“给你带的啊,我怕你低血糖。”
“要跑步的人又不是我。”可陈劭珣就是那种在车上准备晕车药的傻瓜。
“嘿嘿,那就是我嘴馋。”
陈劭珣自如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小电扇嗡嗡地响,时尔不说话,因为靠近,半边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天高云淡,太阳的痕迹被拉长,一直在操场上晒得他头发昏。时尔将头枕在了臂弯里,余光却不留神从空隙里落到了陈劭珣身上,微风拂过,草木与树荫皆在眼瞳中晃动,好似无聊人类观察路边小狗的一举一动都怜爱。
人类在领养未曾谋面的小动物前心里就有了爱,哪怕小猫小狗应激乱尿吠吠狂叫,却依旧不计回报地献上爱,并将它们表达出相同波段的感情称之为灵性而感动。是因为人类的感情就要高于其他生物,所以可以原谅其他生物的不体贴吗?还是人类实在是太孤独了,又在同类身上伤痕累累,想要追逐哪怕是自身之外其他无害物种的理解。
陈劭珣又是想要寻求什么?陈劭珣可以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也是因为他待在比自己高的位置吗?
“时尔。”
下课后,陈劭珣连同其他几个人被班主任叫走,好像是期中的成绩排名出来了。时尔已经提前听到了风声,他这次考进来前十。但陈劭珣再回来时他很可怜地将脑袋埋在肘弯里,只露出眼睛看向自己,就像是摔倒之后的小孩故意抬起挂着眼泪的脸想要安慰,声音闷闷的:
“我要好好学习。”
时尔想这就是吃饱睡好的弊端,有时候会不自觉琢磨起一些原来从未想过的事情,比如陈劭珣的眼神,俗称吃饱了撑的。这种事情实在是人之常情,你看吧,连陈劭珣都开智到想要进化了。时尔无限包容地也带着疑问应了他一声:
“嗯?”
“他刚刚把其他三个人叫进去挨个骂了一顿。”陈劭珣得到了回应,终于能够一股脑地告状:“轮到我的时候他让我先回去吧,”
没有要骂他不是好事吗?时尔将卷子翻了个面:
“嗯...?”
“他让我回去啊!”陈劭珣对他的情商痛心疾首:“他怎么能让我回去啊,我被放弃了时尔,完蛋了。”
陈劭珣有昂贵的补习老师,有只要不出错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只要他想要什么得不到,还需要在乎这种排不上位的事情吗?他也需要这种微不足道的认同吗?时尔鬼使神差地说:
“那要我教你吗。”
“啊,真的吗?”陈劭珣没想到时尔会说出这样的话,时尔最宝贵自己的时间了,他可是上厕所都要抽空过一遍单词的人,哪来的时间要教他,他着实愣了一下,所以不假思索地问:
“那我是不是能和你考一个大学了?”
“......”
很奇怪,时尔下意识要说的不是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之类的反驳,而是他真的在那几个字里忽然想到了陈劭珣搭着他肩膀真的和他考上了一个大学的样子。
“陈劭珣。”江文君刚好抱着作业回来:“周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真的?”陈劭珣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点欢欣雀跃:“那我现在去。”
“不儿...你等会啊。”江文君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又不是好事,他在办公室里发火,把之前那几个都骂得狗血淋头。”
陈劭珣已经跑没影了:“没事儿!”
江文君摸不着头脑,对时尔说:“他真有病吧。”
时尔也觉得自己是有病了,他慢慢吐着气,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嗯。”
陈劭珣挨了骂又意气风发地回来了,甚至和时尔解释了班主任之所以没有一轮就训自己,是因为业务繁忙训不过来了,单独把他放到第二轮重点照顾。时尔问他:那你还要好好学吗?陈劭珣正襟危坐,摸摸下巴和他说:还是学一点吧,不然真的成傻子了。
“陈劭珣。”说话间有人在窗外有人朝班里喊了一嗓子,那人脸上带着满满的揶揄和看热闹:“你那另一半的小星轨来咯。”
“什么啊。”陈劭珣看到刚想骂人,抬头看见女孩从门口悄悄探出一颗脑袋,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对着他嗨了一声。
“戴戴?”陈劭珣站起来时还揪着书,立马跑出了教室。靠近窗边的同学在扒着窗偷听,陈劭珣要关窗,那男的还不让,两个人一来一回胶着了几回合,最后在戴思缘的注视下,以陈劭珣红着脸离窗边远点收场。
隔的太远了,时尔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到陈劭珣笑容含混,一会舔着嘴唇一会抓着衣摆,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夕阳的斜影在他周身都渡了一层金边,包括那蜷曲的、乱飞的发丝和透血的耳尖。他比女孩高了一个头,和戴思缘说话时会配合地微微低下头,相视一笑时摸着后颈,就像羞涩。
时尔就像在树荫下和陈劭珣并排坐着从臂弯里看他一样,在位置上只是看着。陈劭珣喜欢谁都和他没关系,所以他推了推掉下的眼镜,将目光转回刚刚写下的选项,对照着答案却发现自己选错了。
孙旭成说,只有你了越界的想法才会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越界。
他走了会神。
“我去,脸这么红,陈劭珣,你是被晒熟了吗?”
“去你的。”
回神时陈劭珣已经拎着一袋子零食回来了,还隔着窗和笑容明媚的戴思缘挥了挥手。他拎着塑料袋,坐回位置上的样子显得有些懊恼。
“真是的...”
时尔听见他嘀咕了一声,戴思缘特地买来送给他的零食,被他随手拆了就塞进了自己嘴巴里,更是把剩下的往他桌洞里塞。时尔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摁住他的手说:
“不要给我。”
“嗯?”陈劭珣望着他的脸上带着和刚刚和戴戴说话时尚未褪尽的绯色,嘴唇被他舔得软红,呆呆的,他刚刚就是用这副表情和女孩说话的。
“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这些是别人送你的。”
“嗯?”陈劭珣没明白,伸手从他嘴上叼着的那个掰了半根塞进嘴里:“她用来贿赂我,本来用不着的,我想着能拿给你吃才收的。”
“......”
陈劭珣嘴里头有数不清的鬼把戏,总是能把时尔变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却毫无自知地咔咔咬着那半根巧克力棒,低垂的睫毛轻颤,像做了坏事的小狗看了他一眼:
“时尔。”他凑到时尔的耳边小声问:“你接过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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