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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
撑伞的人安静地站着，看对面蹲在地上的女孩，肩头微微地颤抖。
雨越下越大，淅沥声急促，掩住女孩的啜泣。
“苏奈”
顾归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回去吗？顺路。”
苏奈费劲地咽下哭声，缓了很久，把埋了很久的头从膝盖上慢慢抬起来。
她没有再动其他动作，保持着刚才蹲下的姿势，把面前散落的串签整理进纸盒里，然后才起身，连带着还在手上的那部分串签，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苏奈淋着雨转身，拿起手机想打车回去住处，路程不远，平台计算只要十几块钱，比起和身后那个人一起，她还能承受。
苏奈低头摆弄手机，身后的人打着雨伞，长腿大跨步，轻易追上了苏奈。
苏奈点着手机界面发送了订单，刚好有一位司机送学生回校，此时就在南门口等着。
“苏奈”
苏奈只需要走过这片步道，到门口就可以不用淋雨了，她加快了脚步。
原本撑伞跟在身侧的人，大步绕到苏奈面前，挡住她继续往前走。
“苏奈”
顾归惟一向如此，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都保持着一贯的舒朗体面，山水不显。
就连现在，喊苏奈的声音都品不出半点焦急。
“我的车停在南门口，跟我一起回去”
“让开”
苏奈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和眼前的人一样平静。
顾归惟无动于衷，苏奈从他身侧绕过去，被一把抓住手腕。
雨水的冰凉落在苏奈露出的小臂上，被男人覆上温热。
苏奈回头看着眼前单手撑着伞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
“我不想麻烦你，所以，可以，请你放手吗”
顾归惟撑伞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望向女孩望着他的眼睛。
或许是刚刚哭过的缘故，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红润，被打湿的头发缕缕地落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眼眸里是熟悉的倔强神色。
“不想麻烦我？”
顾归惟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对面前的女孩开口。
“苏奈，你下雨天不带伞，往我伞里钻的时候，怎么不说麻烦？五年前站在这里，说喜欢我，要我做你男朋友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想麻烦我？”
——
顾归惟生得娇贵，家里长辈对他一路从小呵护着长大，捧在手心怕化了。
顾归惟的妈妈一生奉献给艺术，在世界各地办展，当客座教授；父亲在政界位高权重，常年在京城忙于政务，极少时间回江城。他从小与爷爷奶奶住在御湖的家里，很早就习惯了被呵护，也习惯了孤独。
顾归惟小时候就只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爱交什么朋友。只有江洐，从他四岁那年搬过来御湖时，就开始无所顾忌地在小顾归惟的世界里跑来跑去，像一个高悬的小太阳，每天都在顾归惟的卧室窗前，晃来晃去，惹眼得很，也，温暖得很。
除了江洐这个同龄的朋友，顾归惟接触的，只有自己的爷爷奶奶。
顾归惟的爷爷是当年运筹帷幄、骁勇善战的将军，奶奶是当时江南声名显赫的望族养出来的独女，实实在在的名门闺秀，两个人在一次于江南水城的游园会上一见钟情，相爱一生。
爷爷与奶奶把他们满溢出来的爱，沁到小孙子的成长里，把顾归惟生养得如玉温润，浸透月光的云锦，比不得他冷光鹤羽。
顾归惟的爷爷奶奶向来舍不得他淋雨，家里庭院的门口，有一个树藤制作成的伞娄，在小的时候，爷爷奶奶总会提前看好天气，把整理好的小伞，装在顾归惟的书包里，后来慢慢长大，不再帮助小孙子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但仍然会提前一晚交代给顾归惟，明天有雨，记得去上学的时候，在院门口的伞娄里，带上一把喜欢的伞。
带伞的习惯保持了很多年，即便有时天气预报没能准确，让人猝不及防，接送顾归惟上下学的家庭司机，车上也总是备着，在任何时候都能及时地到顾归惟身边。
更何况顾归惟本身冷静自持，任何所谓焦急或狼狈的情况，从来都不会在他这里出现，哪怕一次。
顾归惟从来都没有淋过雨，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
苏奈完完全全是和他相反的一个人，她随性，也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哪怕是寝室里放着伞，哪怕窗外的天已经显露出阴沉沉，她也不会想起去带一把伞。
为一个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这太束缚了，她不喜欢不自由的事情。带伞，这件事情就不自由。
自由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感冒，在苏奈的身上常常随着雨季一同到来。
那天已经是入秋了，谁也没想到上午还是十月的艳阳天，在中午那阵子，风起惊雷。
苏奈原本坐在教七，楼里面上课，是一堂大教室的公共课，阶梯教室的窗外大片黑沉，侧边开着的窗户被风灌进来，窗帘飞扬着跳舞，几分钟后豆大的雨点急匆匆地斜吹进教室里，坐在窗户边上的同学原本还在享受风吹的快感，此刻收书换座位的样子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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