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人归

　　“我们出去吧。”长熠提出。
　　锦绣殿内确实无人，只有他们四人。

　　“走吧。”夜千雪站起身来，她不想谈论雪三神女的事，现在离去自然是最好。
　　云铃和薇翎也站起身来。

　　走过锦绣殿的小径，他们来到了前院的空地。小小的昆仑，这空地还挺大，至少能容纳五十余位弟子在此处修炼。

　　这里也是早有了人，他们个个表情严肃。夜千雪一行人快速走到队伍后方，假装一直在队伍中。

　　这一切都被温枫看在眼里，见人来齐开始他的讲话。

　　温枫在讲什么云铃根本没听，只顾着抱怨：“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她小声说着。

　　长熠也小声回答她：“昨天下午又弟子来房舍告诉我。”

　　云铃微怔，偏头又抬头去看长熠：“干嘛不告诉我们？”云铃的银钗上有铃铛，一动即有声响。

　　长熠动了动嘴唇，像是在想是什么，在编什么谎言。最后的他还是不会撒谎，说了句：“忘了。”

　　云铃：“……”
　　不信。

　　云铃又反应过来：“昨天下午我们都睡着了，所以没人和我们说。那你昨天下午没睡吗？”

　　长熠微微摇头。

　　夜千雪就站在两人身边，即使说的话再小声，自己也能听到。
　　她昨天下午确实听一个弟子说长熠没有喝灵力茶水，那为何长熠知道这个消息却不告诉她们？
　　其实长熠也不相信自己吧。夜千雪是这样认为的。但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乎踏雪令碎片身处何方。

　　她就这样想着如何帮云铃快速成仙，如何拿到这枚踏雪令碎片，长烨有什么目的。

　　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这些问题，昆仑的谜点也有很多。
　　她想的出神，以至于长熠后来再说了一句“没有”和温枫让新来的弟子登记名字，她也没听到。

　　当她回神反应过来时，云铃已经跑到温枫那里登记名字了。原来还在前院空地的弟子们也都去修炼了。
　　她准备走向温枫，却发现薇翎也思考地出了神，还留在原地。

　　夜千雪用手去拉了拉薇翎，想让薇翎从思考中醒来。而她在想什么？是以前吗？
　　是那个夜千雪不记得的以前。

　　倏然的拉力让薇翎踉跄几步，她怔忡了片刻，回首才发现这前院空地只剩夜千雪和她站在原地。

　　她们两人走到温枫面前，刚好此时的云铃正拿起笔准备写四人的名字。

　　夜千雪看着云铃潦草的字迹蹙眉。其实她根本不认识人间的字，妖兽交流用的字也不是这样。她只是好奇那横横竖竖排列在一起的方块就是字吗？
　　但云铃以为夜千雪再说她字丑，拿着笔和纸要递给夜千雪，像是在说：“你来！”

　　夜千雪看了一眼温枫，正见他的目光不在此处，也无心看这里。她悄悄在云铃耳边说：“我不会写人界字。”

　　云铃：“……”

　　云铃又继续写着四人的名字。

　　温枫终于看见她们都写完了名字，道：“今天我们要修炼的是医术。之前的旧弟子已经开始上山采药了，但你们是新来的，识海未开，就由我带你们去后山认识草药！”
　　温枫语气里满满是自信。

　　众人点头。

　　温枫又在远处看着什么，夜千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水红色素衣，手拿佩剑，一身英气让人惊叹：“巾帼不让须眉！”

　　温枫又回过神：“新来的弟子有会医术的吗？”

　　云铃听着就很开心，先前的“常深”给她开了识海，又有人带她去学医，她很自信举着手说：“我！”

　　温枫贱笑：“居然有人会医术？”

　　云铃：“……”
　　你什么意思！

　　温枫只是想捉弄小孩，他很快恢复正经：“仙界医术和人界医术不同，只有人界的医不用灵力。”

　　温枫说完便要带着九名新弟子去后山认识草药。

　　云铃觉得自己被捉弄了，有些生气，在温枫后面做着要打他的动作。

　　夜千雪不会医术，九尾天狐族的血可以治百病，但有些毒这血便解不了，她也不无奈要跟着去。这样也好去找找踏雪令碎片。

　　后山树林茂密，草木丛生，深幽的树林不见除绿色外的颜色。
　　看来有了踏雪令碎片，连植物都生长得如此有生机。不知时节，总给人春意盎然之感。

　　这后山植物多种多样，温枫一个一个介绍。

　　“黄精。耐阴耐寒，药用根茎，有滋补功效。”
　　“重楼。喜阴怕晒，根茎入药，有清热解毒功效。”
　　“天麻。喜阴凉湿润，药用块茎，有镇静安神功效。”
　　……
　　“鹤草。莲属植物。剧毒，误食会导致皮肤过敏，呕吐腹泻。”
　　“断肠草。全株剧毒。误食会导致恶心，肝肠寸断。”
　　“忆忧草【1】。喜阴凉湿润。碰者轻则记起想起担忧的事情，重则中毒全身麻木。误食会因为记起担忧的事情体会神识被剥离之痛。但如今没人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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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听得认真，夜千雪也跟着听了一点。但她心思还在寻找踏雪令碎片中，后面的她只听了一些。她故意走慢，逃离队伍，终于能去寻找踏雪令碎片了。

　　见队伍渐渐走远，没人发现她不见。她开了识海，用法术隐了身。
　　梅梅见夜千雪开了识海，自己跑了出来。

　　“主人终于找到机会去寻找踏雪令碎片吗？”梅梅看见夜千雪打开识海很高兴！

　　“嗯。只不过他们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我的。”夜千雪用法术也给梅梅隐了身。
　　身为梅梅的主人，就算梅梅隐了身她也知道梅梅在哪里。当然，就算夜千雪隐了身梅梅也知道夜千雪在哪里。

　　梅梅大惊失色：“那主人是不是很快就暴露了！这可怎么办？”

　　夜千雪淡淡一笑，拿出折梅剑要御剑飞行。

　　她坐在剑上，飞在二重境的空中：“所以我最多离开一炷香的时间。”

　　二重境的天已经越过高大的树林。视野变得辽阔，空气却变得稀薄。

　　夜千雪在空中飞了一圈，什么都没感应到。按理说，她已经得到三枚踏雪令碎片，若蛇妖的回忆是真的，她已经有了八枚踏雪令碎片，可为什么她反应不到踏雪令碎片。
　　昆仑的灵力那么充沛，不可能没有踏雪令碎片。

　　这踏雪令是三千年前的雪三上神所创，可真正用过踏雪令碎片的人又有多少呢？
　　更何况她还失去了记忆，要想知道踏雪令背后的真相简直雪上加霜。

　　灵力茶水里的灵力水定是来源于一汪泉水，可这后山并没有看到一处有水的地方。

　　时间来不及了，夜千雪必须回到回来的地方。她本来想直接躺下，又想起温枫介绍过的忆忧草，她便心生一计，碰了那忆忧草。

　　忆忧忆忧，愿故人忘忧。

　　夜千雪躺在地上，关闭了识海。

　　“云雪姑娘！”温枫果然发现她不见了，和众弟子一起齐力呼喊着她的名字。

　　忆忧草竟然有花香。
　　夜千雪先前觉得这个忆忧草只对凡人有用，可她听到温枫喊她“云雪姑娘”，她却心头泛起一阵疼痛，胸腔也因为疼痛喘不过气来，难受的感觉让她冒着虚汗。

　　“云雪。”夜千雪渐渐睁眼看是谁在唤她。可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六感也渐失。她只能感觉到有人在背着她，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

　　“行歌……”夜千雪轻唤一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就连背着他的长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

　　长熠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怔了一下，却也是那一刹，全身的血液在倒流，所有的时光像是回到从前。
　　但也只有一秒，那一秒，他做回了夜千雪的行歌，他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行歌，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唤过他了，世人只知他是长熠仙君，可两千年前活下来的神仙又有几人敢承认这事实。

　　皎皎明月千千雪，莺来燕去夜行歌。【2】
　　夜千雪不再是千雪，长熠也不再是行歌。
　　那个名字被她尘封，如同她的记忆被他尘封。只要彼此不提从前，他们便不会痛苦。

　　剜心的疼蔓延到了指尖，清醒的痛楚让人沉沦于幻境。
　　许多现实太疼痛，夜千雪不明白自己脱口而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很疼很疼。她第一次选择逃避，回到了识海。

　　此时的梅梅和海棠正化为剑和弓比试，它们看到夜千雪来到识海，化为器灵飞向夜千雪。

　　识海还是昆仑之景。

　　夜千雪疼地跪在地上，骨头像是被灌入灭魂钉，心脏像是被反复拿弑魂剑剜开，连神识也像在被剥去。

　　她好痛苦，昆仑的薄雪不会知道，池水中的锦鲤也不会知道，再美的风景在她的识海里只是幻想，一切都是假的！

　　“主人！”梅梅飞向夜千雪，满是心疼与着急，连海棠也跟着担心，“你怎么了？”

　　夜千雪说不了话，捂着心口。

　　“姐姐……”那道声音又响起。

　　“又是谁？”夜千雪张了张嘴唇，她还是没力气抬头。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姐姐……我要和你……永远存在在一起！”

　　“小雪……”这是长熠的声音。
　　“千雪……”这是薇翎的声音。
　　“千雪姐姐……”这是云铃的声音。
　　“小雪……”这是夜清雪的声音。
　　……
　　这些声音连同那声“姐姐”一起在夜千雪的识海萦绕着。

　　“你到底是谁？！”夜千雪发怒，抬起头。
　　“长熠……”夜千雪抬头看见的人却是长熠。
　　长熠穿着月白色的冠服，发髻上绑着月白色的丝带，他腰间有一块玉佩和组配流苏。夜千雪看不清玉佩的图案，只觉得长熠很像月亮，皎洁又无暇，明亮又温柔。
　　他就站在那里，可望而不可及，夜千雪想用手去抓他，可长熠化为一缕青烟，又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上次心魔也是化作长熠的样子出现。
　　可为什么是长熠？

　　夜千雪看清那人是长熠，阖眸在识海里施法想击退心魔。
　　心魔会永远存在她的识海里，直到她无憾直到她离开人世。

　　夜千雪施法吓到了梅梅和海棠。
　　“主人这里没有人啊！”梅梅担心坏了。

　　是啊这里没有人，那只是她的心魔。可为什么有心魔，不正是因为她动了情吗？
　　情根生长的痛不就如这般吗？

　　夜千雪轻嘲自己，她怎会动情，这感情哪里这么容易产生。

　　夜千雪缓缓起身，走到灵力海水旁边。灵力在识海里都波涛汹涌，更何况体内运行的灵力。
　　她施法平息了灵力海水的澎湃，她已经没力气在做其他。

　　她脸色苍青，眉宇间已经没有原来的英气气质。

　　“主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梅梅在此鼓起勇气询问。
　　海棠正在用微弱的器灵灵力在为夜千雪回暖身子。

　　夜千雪没有回答梅梅的话，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冷，就像她感受不到雪花降落的温度。

　　很多人说她清如冰雪、雪姿玉态，有多少时刻她想融进雪里，到达每个不同的地方。

　　忆忧忆忧，可故人记忧。

　　竹林、山水、琴瑟、故人，这些她好像记了起来，却有感觉这是在从蛇妖记忆出来后想起的。
　　忆忧草，记起的是忧，可夜千雪觉得那些明明是幸福的时光，至少不像现在，她身不由己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有。
　　之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这个谜题伴随了夜千雪的一生。

　　那株草药实在蹊跷，夜千雪本以为自己是妖不会有反应，可是没想到这忆忧草让她如此难受。

　　夜千雪没能感受到踏雪令碎片所处何方。可是这昆仑灵力遍布全山，昆仑派的仙人也承认昆仑拥有踏雪令碎片。为何她感受不到？

　　在凡间的中原她都能感受到西漠大荒的踏雪令碎片，也能跟着西漠大荒的踏雪令碎片来到越城

　　为何她感受不到？
　　为何？为何？为何？
　　她反问自己，她终究不是踏雪令真正的主人。而踏雪令的真正的主人是雪三神女。

　　可就算昆仑被踏雪令的灵力笼罩，那为何她不仅感受不到踏雪令所处何方，还感受不到踏雪令的灵力汇集在哪里？

　　蹊跷，实在是蹊跷。
　　整个昆仑都蹊跷。

　　夜千雪被烦丝出了神，她思考地太多了。待再次回神，冷白干裂的薄唇渐渐有了血色，苍白的脸也逐渐红润。

　　可是那个名字带来的疼痛还犹在心间。

　　夜千雪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个名字了，它就应该像从前，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不应该知道，自己也不想再知道了。
　　所以，夜千雪施法褪去了自己在识海的幻术。

　　这识海竟还是那副模样，没有生机。澎湃的灵力海水无情拍打着海岸，枯岩裸露，死寂一片。

　　曾经梅梅在这样的场景里生活了两千年，直到夜千雪学会幻术，在此施了幻术。再次看夜千雪识海的真实模样，梅梅还是心神恍惚。

　　“这里竟然没有一棵树？”海棠不可思议，心道。
　　就连记忆树也只有一棵幼苗大小。可夜千雪活了四千多年，为什么这记忆树这么矮小？

　　记忆树和情树是同根生的两树，有了记忆自然有了感情。

　　“神女不应该有感情。”这是一位老翁告诉她的。
　　夜千雪不记得是谁了。

　　如果要将“行歌”这个名字从她的记忆清除，夜千雪知道的唯一方法，只有拔除记忆树。

　　“主人！不可以！”梅梅想要阻止夜千雪拔掉仅是一棵幼苗的记忆树。

　　可一切都晚了。
　　夜千雪不仅一气呵成把记忆树拔掉，她还把这棵幼苗装进了一片叶子。
　　那片叶子，夜千雪终于知道唤什么了。
　　踏雪令碎片。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奇怪，实在是奇怪。
　　夜千雪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主人，你是不是恢复什么记忆了？”梅梅小心翼翼问她。

　　夜千雪倏尔变得面无表情，连眉也不蹙了，面部的肌肉也不动了，回答梅梅道：“没有。”

　　梅梅心一惊和海棠对视一眼。
　　夜千雪在未和长熠一行人去找踏雪令碎片的时候就是这样，蔑视红尘，不近人间。

　　“主人，你在识海里待得太久了。这里的灵力有我们控制呢，主人还是先离开识海吧。”梅梅又补充道，“别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了。”

　　夜千雪还是面无表情，看着像是要离开识海：“没有人会等我。”

　　夜千雪离开了识海，疼痛感也随之消失。
　　她缓缓睁开眼睛，屋顶的榫卯结构清晰，连竹林的风也在告诉她：“这里是昆仑房舍。”

　　“小雪，你终于醒了……”长熠一直在等夜千雪醒来，看见她醒来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哎呀都怪我！我忘了云雪姑娘身子寒，我还带她去什么后山！师父第一次让我带弟子我就这样搞砸了……”

　　夜千雪还来不及反应，温枫就在那里抱怨、自责。

　　夜千雪先是揉了揉耳朵又扶了扶额头，她虽然拔除了记忆树，但这些人早已被记在心中，她还是认得。

　　看夜千雪有了动作，温枫又说：“云雪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火盆来！”

　　长熠：“……”
　　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温枫离开了房舍，房舍外就听到温雯骂温枫的声音：“你是不是蠢啊，你居然敢带弟子去仙草区。”

　　温枫被打痛道：“师妹！师妹！我错了！别揪我耳朵！”

　　也是在这时，云铃端来一碗药。

　　夜千雪闻不到药的味道，知道看到中药的黄棕色，夜千雪真的不知道那是药。

　　每次拔除记忆树，她的六感就会渐失，这次看来先失去的是嗅觉。而有了记忆后她的六感也会渐渐恢复。

　　夜千雪看见那药就蹙眉，偏头不看它。

　　云铃：“……”
　　我熬了那么久，你必须给我喝！

　　夜千雪：“……”
　　我是妖，喝什么人界药？

　　云铃见夜千雪迟迟不喝，开口道：“这里面我加了可多东西了，黄芪、当归、红枣、肉桂、附子……”

　　云铃话还没说完，夜千雪就嫌烦。她夺过药碗，喝了下去。

　　云铃很是高兴，但见夜千雪喝下那中药竟然不记得苦？她担心道：“不苦吗？”

　　夜千雪并不觉得苦，或许她味觉也跟着不见了。看见房间里还有薇翎和长熠，她撒谎道：“苦，苦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夜千雪确实是面无表情，云铃也大概相信了：“我看你灵脉好像受损了，我怕你六感会受到影响！”

　　夜千雪冷笑：“你一个人凡人还能把妖的灵脉？”

　　云铃皱眉，她觉得夜千雪的说话方式怎么又和刚见面一样了。她确实把不了妖的灵脉，自己的识海也刚开不久。可她确确实实把了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刚才夜千雪说的那番，她也相信是自己把错了。

　　薇翎这时开口，打破了这僵局：“你没事就好。”

　　夜千雪冷冷回了一个“嗯”。

　　云铃拿着夜千雪喝完的药碗，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还要训练。”

　　夜千雪还是冷冷回道：“嗯。”

　　云铃、薇翎和长熠都准备走了，夜千雪蓦地想起什么，开口道：“我的识海打开了，昆仑的凡仙有发现我的身份吗？”
　　这个身份，自然是妖的身份。

　　薇翎浅浅一笑：“他们修为太低了，即使施个法术隐藏自己的修为境界，他们也发现不了。”

　　夜千雪又冷笑，只不过这次笑的是自己：“那我们关闭识海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薇翎笑地很淡、很温柔：“体验一下凡人没有识海的滋味，未尝不可。”她又说道：“至少在温睿要给我们开识海时，我们关闭识海没让他发现。”

　　夜千雪闭上眼：“但愿如此。”

　　听着他们谈话，长熠还是忍不住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的语气是那么不坚定、不自信地让夜千雪睁开了眼。

　　她看见长熠半只脚快踏出房间了。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眉宇如春风拂过山间，眼睛如川流而下。月白色的素衣让他和月亮般。

　　夜千雪动了动唇，道：“没有。”

　　听到答案的长熠彻底死心，踏出了房舍。
　　夜千雪看见他抿了抿唇，走出房间时带起了风。

　　没有感情的人说话总是不解风情，就连婉约的温情也没有。

　　长天孤鹜齐飞【3】，熠日群雁归南。【4】

　　夜千雪不仅不理解薇翎为何那般悲伤，现在她也不理解长熠为何那般遗憾。

　　对于寿命长的神仙，这些时光只不过是惊鸿一刹，可对于寿命有限的妖和人，这些时间也值得铭记。他们不应该要记得夜千雪，夜千雪也不想让他们记住自己。

　　就算熠日能抵过落日，可孤鹜抵不过群雁。

　　“主人，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独自承担？”梅梅跑出识海，趴在夜千雪耳边，轻轻问道。

　　“我……也不知道……”夜千雪抬了抬眸。

　　梅梅不解：“主人，那你现在没有记忆没有感情还……讨厌他们吗？”

　　夜千雪轻笑：“奇怪，我竟然还是不讨厌他们。”

　　梅梅更加不解。
　　梅梅是器灵。器灵对世间的认知和情感都来源于它的主人。
　　可夜千雪“闭了关”，又失去了记忆，没有感情。梅梅是在夜千雪出关后化形的。
　　它不懂，很正常。但夜千雪自己也不懂。

　　“可能不恨，便会有其他感情。”夜千雪淡淡一笑，“明明不理解他们的感情，可我偏偏看到他们痛苦，我也会跟着痛苦。 ”

　　“主人……”

　　“好了，你回去吧。识海的幻术等我想到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再施吧。”

　　梅梅听话，回到了那死寂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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