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做丫鬟的日子

　　吴娘子立时板起脸来教训道：“谁让你这么说话的？万一让旁人听见了，不会说那钟世宁是个傻子，只会觉得是你的品行太差。”

　　钟世安是大房里唯一的孩子，父亲是正经的平远侯爷，外祖家又是忠显国公府，府中的人又都众星捧月般的，何曾把二房里的那个钟世宁放在眼里过？

　　他不大情愿地敷衍点头，随即又抱怨起来，“宋先生教的课他听得懂吗？到时候可别给咱们府中丢人。”

　　吴娘子端起茶盏慢悠悠道：“他又不像你将来得继承整座侯府，只要多识得几个字会念几句诗，面上让旁人瞧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就行。”

　　两房的娘子都亲自殷勤叮嘱过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放人去念书了，可巧退下来的钟世安和钟世宁正好就在侯府后花园一处撞见了。

　　钟世宁一瞧见了来者何人，就立即慌里慌张地捂着脑袋和耳朵要逃走。

　　虎头虎脑的钟世安看见宁哥儿抱头鼠窜的模样，当下就大喇喇地指着他放肆大声嘲笑起来，旁边跟着的几个小厮也隐隐发出一些隐晦的笑声。

　　“宁哥儿，今日你身边那几个奶妈妈怎么没带着了？难不成上一回真的被我说中了？”

　　上一回钟世安瞧见钟世宁去哪都是一堆妈妈婆子伺候，嘲笑他这么大了肯定是还没有断奶，没想到这一回见到了还拿这件事出来说。

　　钟世宁自然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肯让往常那些奶妈丫鬟们贴身伺候了，也学着像钟世安一般，出入只带着小厮。

　　这会，钟世宁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一行人，扁着嘴什么也没说，反正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安哥儿他都会很快地反驳回来的。钟世宁根本就说不过他，于是决定说不过就走人，不和他们多过纠缠。

　　谁知对面见钟世宁要走，更是来了兴趣。钟世安吩咐着身旁的几个小厮，几人散开如同大雁飞行姿势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钟世宁往左跑，这群人就呼啦啦跑到左边去拦，钟世宁往右跑，这群人就呼啦啦又全到右边去了。

　　钟世宁带着的几个小厮也根本不中用，只会在一边苦哈哈地求钟世安放他们小郎君一马。

　　丹儿手里拿着一个空食盒刚巧从这里经过，远远地就瞧见了一群人似乎在欺负逗弄谁，于是脑筋一转，仗着胆子也大，大喊了一声，“这树上有蛇！”

　　几人玩闹的地方正是在府中一颗粗壮高大的老榕树底下，榕树本就虬枝盘曲，又有许多细支藤蔓垂下来，就是真的有蛇藏在其中也不好轻易看出来，所以丹儿这一嗓子果真让钟世安几人害怕起来。

　　“哪里有蛇！哪里有蛇？”钟世安被几个小厮护在怀里，抱着脑袋却又忍不住抬头往树上看去。

　　丹儿还在一边演戏，并且用手不停地指来指去，“那儿呢！那儿呢！在那，在那。”

　　一番精湛的表演下来，钟世安捂着脑袋缩着身子很快就被身旁负责的小厮们护送走了。

　　大功告成的丹儿回头一看，那个被欺负的那一个怎么还呆呆站着望着树上没有走？

　　而且这一看，丹儿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被大郎君欺负的人压根不是什么小厮，这一身的锦缎细袄，想来就是二房秦娘子所出的小郎君了。

　　更何况这树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蛇，可是钟世宁还是瞧了好久，一旁准备离开的丹儿都忍不住好奇道：“小郎君，你瞧什么呢？”

　　“蛇啊。”钟世宁扭着脑袋在茂密大树下转了好几圈，就为了找见这条蛇到底在哪里。

　　都说二房的小郎君脑子有问题，丹儿这才相信，她噗嗤笑了一声道：“那都是我骗人的，这树上压根就没有蛇。”

　　钟世宁闻言，大失所望，可依旧扬着头，眼睛也还是没有离开大榕树，“什么？我还以为真的能抓条蛇呢？”

　　丹儿问：“抓蛇干什么？蛇咬人很疼的，还会中毒。”

　　“上回教我的张先生说，他会用蛇泡酒来喝，我想着抓住一条蛇送给先生的话，他就会继续回来教我念书了。”

　　原来脑子不大灵光的小郎君竟然如此好学，丹儿不禁对眼前人刮目相看，谁知下一秒钟世宁就接着说，“那样我就不用和安哥儿在一起念书了。”

　　两房的小郎君竟然要在一起念书，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着那到时候书房一定很热闹了，当下就要把这个吃到第一手瓜分享给大厨房众人，于是着急忙慌地就行礼告退。

　　真的找不到蛇的钟世宁这时候才把仰着的脑袋转回来，只瞧见了一个莫名欢呼雀跃的女孩子背影。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大厨房里里外外的所有人以及在大厨房进进出出的其他院子的人，就都知道了两房的郎君要一起念书的事情了。

　　在府中老人的科普之下，大家又都知道了吴娘子和秦娘子之间不大亲密的关系，以及宋先生在吴娘子心中的地位。

　　一番瓜吃下来，每个人都津津有味，这高高在上的主子之间的八卦就是有趣。

　　叶锦芊也跟着其他人后面，一边洗菜一边听了许多。

　　张妈妈却忽然走过来道：“芊儿，打今起你除了做下人饭菜之外其余的活都不要做了，就跟在我后面打打下手。”

　　此话一出，本来大厨房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像是被冷冻了似的，每个人看似都待在原地做自己的活，实际上耳朵已经竖得老高。

　　叶锦芊站起身来，有些不大理解张妈妈的话，“张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啊？”

　　三等丫鬟只能干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简单活计，多数都是体力活，像这种可以给妈妈们打下手的可都是二等丫鬟的活。

　　再说，林婆子不还在那给张妈妈打下手吗？就林婆子那性子能同意叶锦芊去横插一脚吗？

　　张妈妈面色如常，耐心解释道：“你如今先在我手下多学着些，侯府里这些下人等级都是要到五六月份才统一报给吴娘子的，到那时候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这意思竟然是等到五六月份的时候，自己就能升上二等丫鬟了？叶锦芊完全没想到张妈妈不声不响就告诉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件事，一时觉着简直太吃惊了。

　　张妈妈见她面上表情，笑了笑道：“你进府时间短，资历也浅，可千万要好好干活，到那时候吴娘子才能同意。”

　　叶锦芊有些呆地点点头，随即就目送着张妈妈走远了。

　　散落在大厨房里干活的其他人也都跟叶锦芊一样震惊，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半会都没有说话。

　　叶锦芊回过神，开心之余有些奇怪，奇怪之余又想起了林婆子这个人。这个时候，林婆子一定咬牙切齿恨死自己了吧。

　　叶锦芊拿眼神扫了一圈大厨房，马上就与也瞧着自己的林婆子目光相撞了，谁知更奇怪的是，林婆子不仅没有咬牙切齿，还笑眯眯的很是慈祥和蔼的模样。

　　叶锦芊本来只有一分的奇怪，现在被异常的林婆子一吓已经变成了十分的奇怪了。

　　这张妈妈真是会对自己这么好吗？叶锦芊想起上一回自己能给安姨娘做菜那时候，张妈妈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啊。

　　还有想挑事的人去林婆子面前拱火，“林婆子，这张妈妈难不成想让那芊儿顶你的位置？这你也能忍得下去？”

　　林婆子笑得大方，“芊儿这丫头年纪轻轻就如此能干，张妈妈看重她不奇怪。”才怪！林婆子心想，这给张妈妈打下手的苦谁干谁知道。要不是得了更好的去处，林婆子才不会这样大方呢。

　　不过这叶锦芊运气也是够好的了，自己当年可是干了好多年才能给张妈妈打下手的，因而林婆子心里难免还是嫉妒，也毫不费劲地给她再拉些仇恨。“你们几个也都多努力了，咱们可都一把年纪了，这年轻人可比咱们几个都有前途啊。”

　　果然那几个二等婆子，一听这话脸色都黑了下去，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话。

　　叶锦芊找到李妈妈，两人坐在一起沉思。

　　李妈妈到底不如张妈妈的消息广和心机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这张妈妈和林婆子的意图。

　　“我觉着，或许是她俩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也不一定啊。”李妈妈分析道：“这张妈妈的女儿嫁给了吴娘子最看重的陪房鲁妈妈大儿子，她们这群人精聚在一起，指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妈妈又说，“这张妈妈是挑中了你，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总归对你是件好事。虽说张妈妈这个人不放权，但是只要她退下来了，不就轮到你了。”

　　叶锦芊想到了林婆子，给张妈妈打了几十年下手，平日里都没能给哪位主子做过菜，那自己这往后的日子不也得是如此啊？

　　而且张妈妈身高体壮面色红润的，一看这身子骨和精神头就好得很，这一等不就得等到二三十年后去了啊。

　　一听叶锦芊这样说，李妈妈却正色教训道：“这才是正理！哪有年纪轻轻就当上厨房管事的，张妈妈、程妈妈还有我都是四五十来岁才能掌厨的。”

　　叶锦芊心中苦笑，一想到三十年后头发都搞不好花白的自己终于当上了大厨房的妈妈，再兢兢业业给吴娘子做了几十年饭菜，凭借着一点薄面求吴娘子放自己出府。

　　到时候放籍出府的时候自己得拄拐杖了吧，想到这个心酸画面，叶锦芊现在就想嘎嘣一下倒在这里了。

　　李妈妈瞧着叶锦芊面上神情，也不大高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想着一步登天，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还不如脚踏实地跟着张妈妈后面多学些本事，将来肯定是你自己受益。”

　　叶锦芊假装听进去了，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实际上内心里，叶锦芊已经完全不对能够在大厨房站稳脚跟一事抱有希望了，在这里再怎么干得好，也离自己要赎身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如今只能想想办法，看着能不能进到院子里去，到哪位主子身边伺候。

　　叶锦芊忽然想起来，张妈妈和林婆子的秘密，会不会也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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