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上舟山

　　“没错，是我。”

　　男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对着门口的洛斯年破口大骂：“好啊，平时什么事儿都办不好，现在竟和那臭虫的走狗沆瀣一气？”

　　男人近中年，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抬手指着洛斯年，盛气凌人。

　　“马大哥，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咱就消停消停，互相理解下嘛。”卫迁拉着这所谓的马大哥，陪着笑：“你看看这孩子都难受成啥样了，就当为了孩子哈……”

　　马大哥正想发作，看见榻上面色苍白晦暗的女童，又生生憋住了话，没好气的往凳子上一坐。

　　“相互理解什么？就你们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有这点时间还不如把那潭顶的屏障打开，让我们出去！”

　　“马大哥，我们也只是奉命镇守这里，要是能打开那屏障……”洛斯年顿了顿：“我们也不想把你们困在这里。”

　　“那山神司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甘愿世代留在这里？真是蠢啊。”

　　洛斯年闻言不知怎么接话，气氛一时低沉。

　　鸩九拉起女童的左袖，不出所料，一道黑线渗出黑气蔓延至肘心。

　　面色苍白，似在梦魇。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鸩九回头朝那马大哥看去。

　　“很久之前了……”马大哥眯了眯眼，思索片刻：“一开始就是一部分人左手上出现一点点黑线，但没什么感觉，也就没人在意。”

　　“很久之前是多久？”鸩九打断了马大哥的话。

　　“嘶……有几千年的时间了吧……”

　　“这么长时间？！”鸩九瞪大眼睛：“你们没有一个人和水司说吗！”

　　马大哥不满的白了鸩九一眼：“自我爷爷那辈被关在这里，我爹那辈这黑线就出现了，不痛不痒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那……那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马大哥摇了摇头：“就最近几个月时间，一些人手上的黑线突然开始疯长，然后坊里就不少人病倒了，之前没有黑线的也长出来了，哦对，还有好多人失踪了！”

　　“失踪？在什么地方？”

　　“对，好几家都有人不见了，但在哪失踪的……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家只有我和女娃子。”

　　洛斯年面色不佳，被马大哥的话惊得站不稳，想来是觉得自己这家主当的实在失职……

　　鸩九将女童的被子掖好：“洛家主，现在搞清楚两市每户人口情况刻不容缓。”

　　洛斯年凝重地点了点头，朝身后的护卫吩咐下去，所有的护卫每家每户查看情况。

　　鸩九几人又接连去了几户，几乎每一户都有几个黑线蔓延到手肘，黑气缠身，状况都同马大哥家的女童如出一辙。

　　几个钟头后，洛斯年派出传信的护卫脚步急乱的跑了过来，看上去有些慌乱。

　　“家主，东西九十四户共二百一十口人，七十五口人失去踪迹，其中二十户独住人口……全部失踪。”

　　“什么！”

　　鸩九想过结果不会太好，没想到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已经都这样了，这东西两市的人们竟都不向水司求助一下……

　　“可有什么异常？”洛斯年看向半跪着的护卫。

　　护卫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皆是夜间失踪，失踪前几日家中亲属都察觉出了失踪人口状态奇怪，面色苍白，时不时抽搐几下，还有……老念叨着什么荒地……”

　　“是发现白叔的那片荒地吗？”鸩九听到荒地二字，立马想到了那天白婶的惨状。

　　“没错，他们还说什么要去挖蚌珠，夜间失踪后，有亲属去荒地去寻，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洛斯年挥了挥手，护卫站起身转头退下。

　　卫迁眉头紧锁，手不停摩挲着胡子，竹节手里捣鼓着小玩意儿，满脸愁容。

　　鸩九吐了一口气，坐在门前台阶上，揉了揉眉心。

　　“看来问题出在那片荒地上了，那些草是什么？”

　　“它叫黑涎鬼针，最高可至成年者半人高，外部会渗出粘稠的露水状粘液，有股酸味，那一片地方一直都是这样，一般应该没有人会去那里。”

　　“这名字还怪瘆人的……这地方有蚌妖？”鸩九撇了撇嘴。

　　洛斯年摇了摇头。

　　“那地方我阿母还在的时候也很少探寻，九十四户人家里也没有蚌妖。”

　　鸩九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这荒地里到底有什么。”

　　“欸欸欸，等等！”卫迁拦住了鸩九，心虚地笑道：“就这么过去也太草率了些吧……”

　　鸩九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卫迁：“卫大哥的胆量可真小啊。”

　　“诶，我那是……那是为咱们考虑么不是？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切。”

　　竹节白了卫迁一眼，向来路走去。

　　————水司。

　　“七……步万相？”

　　鸩九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牌匾，不解其意。

　　进了水司一路来到这里，重屋两层不见一窗，没有过多的装饰，瓦片漆黑，门上黑底鎏金的牌匾上写着七步万相。

　　“这是水司的武库，竹节一人掌管这里。”洛斯年环臂走上前。

　　“嚯，他一个人管这么大的地儿啊，那这七步万相为何意？”

　　洛斯年闻言似是话到嘴边踌躇了一下。

　　卫迁腮帮一鼓显然在憋笑。

　　“你们两个！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笑！”竹节不满地跺了几下脚，满脸都是'无伯乐识我'的遗憾。

　　“你倒是快给我说说，什么意思？”

　　竹节双手掐腰，颇为傲气。

　　“我这阁楼里暗道重重，蕴含万象，误闯进来的话，不出七步定叫他尝遍各种精巧机关，休想脱困！”

　　“吹你的牛吧，我又不是没进去过，还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卫迁不服气地反驳：“上次我和老大打赌我定能平安出来，老大还不信，嘿嘿，我偷溜进去，什么事都没有！”

　　“蠢货！我连自己人都害还做什么机关，做什么武器？”竹节恨铁不成钢盯着卫迁。

　　鸩九重新看向那两重阁楼，密不透风，大门敞开却瞧不见其中分毫，没有一丝烛光，黑漆漆一片。

　　“这里面这么黑，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你在这里面怎么做武器？”

　　“我做的武器大多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兵器，而是需要和灵力毒物结合的精巧物件，不宜见明光，不过还是有点灯的。”

　　竹节招了招手：“别废话了，快跟我进来吧，记住，别自己瞎走。”

　　刚一踏进大门，鸩九便觉一股令人不自在的气息压了过来。

　　竹节打了个响指，微黄暗淡的光亮起，鸩九这才勉强看清了一些。

　　一根粗大的柱子直通阁楼顶部，柱子上下四面共八盏油灯，勉强照亮周围的景象。

　　墙壁上三间暗门分布围绕在柱子周边，正前方是通向二楼的楼梯。

　　竹节走到左手边的暗门前，抬手从额前抹了一下，引下一丝灵气，向门上的铜像一甩。

　　那铜像似一片竹叶，灵气没入其中后，暗门便一下打开了。

　　油灯接连亮起，门内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密室里数不清的收藏架上放满了物件，每一个格子上都做了记号，井然有序。

　　鸩九看的呆了眼：“哇……”

　　“竹节小儿，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东西了！”卫迁左看看右看看惊奇不已。

　　“之前我来的时候，这些架子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哼，谁像你，整天就知道吃喝。”竹节满意的站在门口，颇为享受众人的惊讶。

　　“你们可以在前五排的架子上随便选，合眼缘就可以带走。”

　　鸩九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一根绳子：“为什么是前五排？”后面几排不会都像青梦一样吧……

　　“这还用问，后面的太危险，可别动歪心思，尤其是你，乱拿出了事你师父我可招架不住。”竹节撇撇嘴。

　　“嘿嘿……”鸩九干笑几声。

　　卫迁乐呵的不行，不停往自己的布袋里塞东西：“你可说了随便选哈，我可就不客气了！”

　　竹节又叮嘱了一番，向后几排走了过去，隐入黑暗。

　　鸩九细细的看着数不清的看着宝贝，想要好好选一件，并不打算多拿。

　　一件趁手，对于什么都不会的自己，已经足够了。

　　剑，刃，刀，暗器，瞬移丹丸……甚至奇奇怪怪的武器应有尽有。

　　可鸩九没一件满意的，刀剑根本就不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需要妖怪的灵力。

　　正看得出神。

　　“鸩九，拿前面一排最中间的。”

　　“师父？”

　　鸩九闻言看向那格子里……一颗尖牙？？

　　朴实无华，无华至极。

　　“师父，这玩笑并不好笑……”虽说有师父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但也不至于带颗牙回去吧！

　　冰夷轻笑了一声：“我可没同你讲笑话，这是个好东西……虽然可能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用。”

　　“……”

　　鸩九不情不愿地将那颗牙拿了起来，小心的放进了随身的小布袋。

　　“诶不对！”鸩九转身一数：“这是第八排！”

　　想起竹节的叮嘱，鸩九心虚地伸进口袋摸了摸那颗牙……

　　冰夷仿佛知道鸩九在想什么：“这可不算偷哦，他只是怕你有危险，可我告诉你这东西没有任何威胁，你难道不相信为师吗？”

　　……

　　怕不是师父你想要这个吧……

　　“没错我想要。”

　　“？”

　　“你在这儿做什么？”竹节从前面走了过来，皱眉看着鸩九。

　　“这是第八排，你还敢乱逛，拿了什么？”

　　鸩九有一种行窃被抓包的感觉。

　　竹节扫了一眼架子，倒是松了口气。

　　“你拿颗牙干什么……我把它放这儿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到它的灵力。”

　　“虽无甚危险，但也不能排除，你若喜欢拿了也无妨……但还是要选一件能防身的东西。”

　　鸩九尴尬一笑，脸蛋瞬间红扑扑的。

　　天呐，竹节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癖好吧……

　　“小儿，这牙是我叫它拿的，算我向你要的，多谢。”

　　凭空出现一声，竹节惊得后退几步才反应过来。

　　“冰……冰夷？”

　　“没错没错是我师父要，不是我喜欢这牙！”鸩九松了口气，算师父有良心。

　　“得得得，拿去，拿去便是。”竹节向卫迁走去，心中倒是暗爽一下。

　　没想到得了万年大妖一句谢，这说出去，在妖界可是大有面子。

　　鸩九揉了揉脸，牙关咬紧。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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