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金玉难养

作者:戏子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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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此时正是正月初一,京城四处落雪。

      若他同楚衡是耳鬓厮磨的情人,如此一来定会感动的盈盈热泪。

      可不是。

      南阳一事,于他来说多么难以解决的天灾,楚衡却不用十日便处理好了时局,赶回了京城。

      他本以为这些天能够借此敲打拉拢朝中老臣,不料楚衡却完全没给他机会。

      这些天的期待,隐秘的思念,全都在楚衡按诺回来的瞬间分崩离析。

      “沈向游被杀了。”陈敛嗓音嘶哑,“大理寺卷宗被毁。他在查什么,为何会突然被灭口?”

      楚衡撑开竹伞,朝陈敛的方向倾斜,这雪时下时停,不知何时又落了满身,皇帝却丝毫未觉。

      他伸手替陈敛抖掉斗篷上的雪,道:“沈向游是个天才,本该前程似锦,可惜为人过于正直执拗,或许不是灭口,是寻仇也不一定。”

      楚衡是不是知道什么。
      此人向来谨慎,且心头有自己的计量,不屑于说谎话诓骗他,除非是什么涉及他自身利益的事。

      前世同楚衡关系甚密的官员基本都身居高位,这沈向游却到他死也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应当与楚衡没有利益勾当。

      “沈向游曾经得罪过人?”

      “难说,大理寺本就主管刑事案件的机构,往来利益交涉太多。”楚衡道,“不过臣依稀记得,六年前平城瘟疫,平城太守鱼肉百姓被陛下降罪,向大理寺少卿求救——也就是贿赂他。”

      “宁庸那个老东西?”陈敛想起来了,“他不是早死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郡之主,哪怕得皇帝震怒惊疑,身后仍会有不少人前仆后继。

      “……”陈敛揉了揉眉心。
      楚衡见多识广,他虽自幼饱读诗书,却并没有那么深的阅历。

      “你可知。”陈敛低头整理了一下披风的衣襟,“何人会用缠丝绕。”

      “臣这些年虽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但缠丝绕此物,却不曾听闻。”楚衡拱手,“陛下请给臣一些时间,臣定当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不急。”陈敛垂睫纤长,敷于眼睑,身上浴了层阴影,“南阳之事如何。”

      雪还未停,楚衡哪怕从南阳赶了回来,终究还是要赶回去的。

      “邓文波无能,但胜在听话,南阳各家都屯了米煤,能支撑一月有余。”

      陈敛未语。
      南阳一事既已安定,京中事务繁多,楚衡应该不会再回南阳。

      “陛下,天色深了,先回宫吧。”楚衡垂下眼,视线遥遥落在陈敛的脖颈。

      分明才十日不见,他却觉已过了十载春秋。
      度日如年。

      他的眸色发深,显出几分晦涩,里头情绪绵长,可语气还是轻松稳重的:“您用膳了吗?”

      他来之前已经寻过李德全,陛下今日似是心情不好,一直没用膳。

      “朕用过了。”陈敛道,“摄政王呢。”

      他总算肯偏头望摄政王一眼,他的情绪大概真的不佳,那双清透的琉璃眼含了冷怠。

      像是遥遥天上月。
      楚衡心里想。

      李德全一直候在一旁,见二人迟迟未有动作,试探地挪到摄政王的旁边,想要楚衡劝陈敛回去用膳。

      陈敛听到动静,眄他一眼:“你若要跟着摄政王,明日便出宫吧。”

      李德全往后撤了几步,慌忙跪地:“老奴罪该万死!”

      陈敛知道李德全的意思,他不再理会瑟瑟发抖的老太监,独自一人上了车驾。

      见李德全跪在雪里迟迟未动,陈敛也不叫他,轻飘飘落了一声:“跪满半个时辰,自行回宫。”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李德全对摄政王很亲近,或者说李德全以为他会听楚衡的话。

      平日他不很在意,可今日不知怎么,他心里总有几分不爽。

      车驾将老太监的身影甩在很远的地方,似寒天一蚍蜉。

      桃枝早早在宫里点燃了炭火,她白日温着鸡汤,见陈敛一直未用,索性将鸡汤倒了,重新又温了一盅米汤。

      见陈敛回宫,她早早迎上前替陈敛更衣,紧接着将米汤放在了木桌上。

      浓稠的甜气氤氲在空气中,小丫鬟看见了摄政王玄色的身影。

      这个点还能在宫中看到摄政王其实已是稀奇,她知道两人有事要议,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

      陈敛用汤匙搅拌着米汤,他一天未用膳,又奔波了这么久,确实感到了几分饥饿。

      他慢吞吞的将米汤用尽,又慢吞吞地将桃枝放在一侧的汤婆子抱了过来。

      冰凉的指尖贴在温暖的汤婆子上,陈敛的心几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沈向游。

      他见过沈向游,很多次。
      在上早朝的时候。

      大理寺少卿模样清减,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刻薄。

      他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安静的来,沉默的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他果然还是,很难面对生死。
      哪怕已经经历过生死,哪怕是身居高位,撞见人死的时候,还是这么的……没有办法接受。

      陈敛垂下眼,似乎终于意识到余光中一直站着的楚衡。
      他满不在乎地瞥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陈敛几乎是肆无忌惮,仿佛已经捏定了摄政王不会对自己下手,连态度都是轻慢的。

      “臣以为陛下还有事要吩咐臣。”

      “那倒没有。”陈敛的食指有规律地在汤婆子的一侧敲打着,一下,两下。

      “你应该未用膳吧。”陛下道,“回府休整吧,这几日休沐,但京中的事务并不少。”

      楚衡似要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今日或是情绪不佳,他没道理去惹陈敛嫌厌。

      “对了,”楚衡拱手,还是道,“明日臣来陪着陛下批折子,可好。”

      休沐日哪来的折子,这人尽寻些不从心的理由,算准了陈敛懒得同他计较。

      他摆了摆手,把楚衡打发走,又将桃枝叫了进来。

      “李德全回来之后,你去给他屋里送些银丝碳,记得替他点上。”
      银丝碳是龟兹的供奉,价值连城,一朝与龟兹撕破了脸,以后估计没得用了。

      但李德全年纪大了,在雪里跪半个时辰,恐生风寒。

      很多事不吩咐李德全去做,总不太方便。
      陛下不出一息,就把自己说服了,桃枝虽觉得银丝碳给他们这些下人用很铺张,但陛下都吩咐了,她便乖乖送去了一些。

      “李公公今日怎惹了陛下不快。”见到李德全的时候,桃枝才发现他嘴唇有些苍白。

      小丫鬟冰雪聪明,顺嘴问了一声。

      陛下向来待他们宽厚,怎会随意处罚李德全。

      “陛下宽厚。”李德全道,“是老奴不知好歹。”
      见他不愿再提,桃枝将温着的米粥放在桌上,又将银丝碳点燃。

      李德全惶恐:“谢谢桃枝姑娘,谢陛下。”

      翌日是罕见的一个大晴天。

      大梁过年休沐七日,从腊月二十八休到大年初四,陈敛也算是闲暇了几日。

      他早早便醒了,桃枝在外间守夜,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替陈敛洗漱。

      待她替自己束完发,陈敛便道:“你去补个觉吧,朕带着寒云出宫一趟。”

      他不能什么都靠楚衡,缠丝绕一物史书仅有记载,并无很多笔墨,他打算去问问烟柳姑娘。

      寒云此刻也没醒,桃枝去偏殿叫他。
      小少年起床气大得很,一脚要往桃枝身上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皇宫,吓得一骨碌滚下了床。

      桃枝见他这样,便打了洗脸水来:“小公子,陛下要出宫,还请快起吧。”

      寒云随意抹了把脸,他这种人,夜里睡觉并不脱衣,将靴子一套就飞奔出了殿门。

      陈敛早早待他,他并未叫李德全备马车,而是打算徒步而行。

      烟雨楼并不远,顺道还能去一趟醉鹤楼——茶点蜜饯太好吃,陛下欲罢不能。

      寒云抱着把剑跟着他,总觉得陛下的行为有些异常。

      他想起自己昨儿听的墙角,幽幽道:“陛下,您是躲着摄政王吗?”

      陈敛的脚步一顿,险些踉跄,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高深莫测地无视了寒云的话。

      两人脚程很快——也许是某个人心虚,脚步越走越快,不一会两人便到了烟雨楼。

      陈敛这回没带面具,他兜里揣了国库钥匙,有底气得很,老鸨显然也看出他金尊玉贵,冲着他谄媚地笑。

      他往桌上扔了张千两银票:“朕要见烟柳姑娘。”

      上回是为了引出叶无妄,他低调行事,如今身边跟了寒云,也不必遮遮掩掩。
      能用身份省的钱,不省白不省。

      老鸨大惊失色,她将银票塞回寒云手里,刚要跪下来,寒云就制止了她的动作。

      “陛下微服私访。”少年道,“你只需引见柳姑娘。”

      他并不知烟柳是个球,上回楚衡来救驾并没带他,就听清一个柳字了。

      老鸨便识趣地退至一旁,陈敛循着上回的路径找到烟柳的房间,寒云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琴声,很快琴声断了,烟柳的声音传了出来:“进。”

      寒云推门,陈敛走进房间。
      烟柳正拿着她的手帕擦拭古筝,一如上次两人相见。

      见进来的是陈敛,烟柳放下手中的锦帕,起身行了个跪拜礼。

      陈敛本不愿她跪,又想起外祖父那番话,还是受了这一礼:“免礼。”

      烟柳知陛下不会无缘光顾这风月场所,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往里捏了些茶叶——“陛下请坐,还请随意。”

      “叨扰姑娘了。”陈敛接过茶,视线落在烟柳的手上,那手生了些疮,“姑娘的手?”

      烟柳摇了摇头:“烟柳身子弱,烧再多炭火也无用,陛下想问什么便问吧,烟柳定知无不言。”

      既是无需客套,陈敛便说明了来意:“姑娘可知,昨日大理寺少卿沈向游全家被杀。”

      烟柳的动作一顿,她将茶壶放回木桌上:“什么。”

      “凶手使用缠丝绕,于无形中将人全数杀了。”

      “竟是缠丝绕吗?”烟柳喃喃,“如若奴家没记错,岳河太守池端麾下有一支十人的死侍。”

      又是岳河太守,又是池端!

      陈敛握着茶杯的手指发紧:“继续说。”

      “为首的人叫池十一,善用缠丝绕。”烟柳道,“奴家早日在岳河做事,有幸见他用过一回。”

      见陈敛未语,烟柳继续道:“可池十一曾说,至死不会踏出岳河地界,怎会来到京城,还将沈先生全家屠了?”

      “别人呢?”陈敛追问,“只有池十一会吗?”

      “您有所不知,缠丝绕主打暗杀,寻常人若有防备便无法得手。”烟柳娓娓道,“先帝在位之时,曾因最喜爱的女人死于缠丝绕,而将天下会缠丝绕之人屠杀殆尽,不过池十一年幼,逃过一劫——这也是他为何不踏出岳河的原因。”

      居然是父皇做的。
      陈敛意外:“也就是说,除非有人新学了缠丝绕,不然凶手便是池十一?”

      池十一是池端的人,如若他冒险来京城杀了沈向游全家,是不是说明,沈向游查的东西同岳河有关。

      但是不对,很不对劲。
      既然父皇已经杀光了天下会用缠丝绕之人,如若池十一使用缠丝绕,不是平白惹人怀疑。

      是他有恃无恐,并不怕朝廷因此事查他,还是凶手故意引导,混淆朝廷的视听。
      但如若不是池十一,又会是谁。
      沈向游究竟在查什么?

      这事是否与岳河有关,等等,外祖父!

      苏文寻此行并没带太多人手,缠丝绕杀人如无形,如若池十一有恃无恐,那外祖父必有危险。

      陈敛的头越发疼了。
      他如今,真恨不得把沈向游从棺材里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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