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

　　用药过量。
　　四个字传入耳中的时候，陈慕有一瞬的恍惚。

　　她用一分钟才听明白这四个字。
　　这一周的痛苦不堪在脑海里不断回响，感受下好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那时的痛苦只在当时的时刻折磨着她。

　　但这样并不说明那些疼痛就不痛苦，躯体化的不断折磨，无时不刻的恶心感，睡不着和睡不醒的反复折磨，是日渐消瘦的体重，和每时每刻的自厌自弃。
　　以及她一直压在心里的自杀倾向。

　　都因为这四个字，陈慕只觉有些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了，眼泪顺着笑容弧度落入嘴唇。
　　咸咸的，止也止不住。

　　林芝月感受到的失控，将她抱进怀里，听到医生继续说：“当然我目前只是推测，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以我的医学经验，这样的概率很大。”

　　后面的话语，陈慕连听都听不进脑子里了，难怪每次吐到天昏地暗后，她就会觉得自己好多了，难怪这次的副作用频繁又难挨。

　　身体控制不住情绪的突然冲击，陈慕感觉全身开始发抖，她紧紧咬住嘴唇，希望身体的疼痛能缓解心里的痛苦。

　　林芝月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她现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她同样觉得好笑，在治疗抑郁的药物上如果出错，简单说只是药物过量，深度讲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季羡询问了医生目前的药物损伤对身体严重吗，是不可逆的吗。

　　医生解释目前的损伤较少，仍有挽留的余地。
　　季羡难得缓了一口气，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见陈慕因为这个病发作，如果只是因为情绪和自身倒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是因为医生的错误操作，他相信没有人能不崩溃。

　　就连他都后知后觉的发现，手蜷成拳后，指甲嵌入肉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才隐隐传来。

　　他至今才明白那句，身上的疼痛不及心里万分之一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看了手上红色的指痕洇出丝丝血迹，低头轻笑，果然坏习惯一学就会，却无论如何都改不掉。
　　甚至感到上瘾，他将手再次蜷起。

　　他看着两女孩进了病房之后，在医院走廊坐了好长时间。

　　医院的走廊，阴冷又空寂，一阵冷风吹过，阴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一样。

　　季羡坐到浑身冰凉，听到屋内没有声音最后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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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慕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开心，还是难过。

　　只是她压抑不住情绪的流露，她感觉到林芝月的眼泪也滴落下来，陈慕从她怀里出来，抬头就看见哭的稀里哗啦的林芝月。

　　自己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陈慕就开始安慰林芝月了。

　　她回想起今晚林芝月提着果篮回来时貌似就不太对劲。

　　得到陈慕安慰的林芝月哭的更大声了，幸好在病房里，不然被拍到又要上黑热搜了。

　　陈慕将她的墨镜和口罩摘下来，拿纸擦了擦她流下来的眼泪。
　　源源不断，擦也擦不完。

　　女生的情绪感知力在此刻让陈慕敏锐的察觉到林芝月的哭泣不只是因为她的事情。

　　她回想起刚才在林芝月提着水果来到病房的时候好像就不开心。

　　她有些懊恼，她确诊抑郁倾向有一年了，郁抑症会让她思维变慢，情绪淡漠。
　　连周围人的情绪变动都难以感知。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心脏与心脏仿佛相连。
　　等林芝月哭累了，陈慕试图询问她，“今天怎么了？”

　　林芝月目光有些许闪躲，红着眼睛说：“我没事，我可能就是今天心情不太好。”

　　陈慕就知道她不会讲真话，她觉得她和林芝月两个人是有点相像的，不愿意倾诉情感和内心。

　　但又不同，她喜欢将事情隐秘的藏在心里，一丝都不会表露，林芝月比她乐观多了，发生的事情和情绪都会放在脸上。

　　这几年她也没变得更精明，坏也不敢坏，好也好不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娱乐圈待的好呢，其他人个个都是人精，闭着眼都能把她玩的团团转。
　　陈慕只是害怕，害怕她受欺负。

　　“你说谎的样子很明显。有人这样对你说过吗？”陈慕的话语里带着点笑意。

　　林芝月听见这句话，神情有一瞬间怔楞，言语想掩饰，而眼睛又凝起了泪花，“有吗？”

　　“有的。”

　　“陈慕，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陈慕的答案在林芝月的意料之内，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在感情操控下，所有的情绪发生都像是莫名其妙。”

　　陈慕有些疑惑，“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林芝月的回答有些自砸双脚，她忍不住偷笑。

　　“那你有什么感情问题？”陈慕表示不信。

　　林芝月笑而不语，漂亮的双眸闪过一丝黯然，“单恋。不算吗？”

　　听到这陈慕脸上蕴着疑惑，“是你单恋的对象拒绝你了吗？”

　　“不是，他不知道，我现在觉得我又讨厌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缺爱，我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的情绪变动的确快，林芝月觉得自己不专一，网络上称这句话叫性缘脑。

　　“那有没有可能只是好感，不是喜欢。”陈慕觉得不会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那你喜欢季羡吗？”林芝月将话题反转。

　　“我……”陈慕有些迟疑，却也如实讲，“我不知道怎样算是喜欢，可能因为我生病了。”

　　“我怕我没那么喜欢他，又把对于爱的渴求放在他身上。那对他好像不公平。”她的顾虑太多，这样并不好，陈慕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太胆小。

　　新的关系新的身份转变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想象中的恋爱是循序渐进，相互了解。

　　现在显然不是，光凭好感是不够的，而且陈慕眼里的恋爱会让两个人感到开心，她现在生病的状态，跟她谈恋爱一定会很累吧。

　　林芝月点了点头，她接触到的爱情故事都是剧本，两个人的感情轰轰烈烈，爱的难舍难分。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也会想要这样的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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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哭累了，陈慕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无厘头的梦，梦里的她看起来很痛苦，梦里还有好多人，但她一个也看不清是谁。

　　她看见自己一个人上楼走到窗边，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冷汗一瞬间溢出，心脏紧缩，陈慕从梦魇里醒来。
　　看了看手机才凌晨二点，睡不着以后，她呆呆的看向天花板。

　　睡不着就容易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的病情会变严重吗？她真的能转好吗？

　　陈慕尽量让自己逃离坏预想的想法，玩起了跳一跳，不用动脑。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今早的复查，林芝月去剧组了，季羡陪着她挂号。

　　相对于陈慕的适然，季羡明显显得焦躁不安，手机打开又合上，一会抬头看一眼排号顺序屏。

　　陈慕看了一会突然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病了，焦躁症。”

　　男人略带埋怨的剜了她一眼，嗓音低沉沙哑：“是我生病就好了。”

　　如果是他生病就好了，所有的痛苦都让他一个人承受，他看着陈慕手机上的之前的病历单，心脏钝钝的发疼。

　　陈慕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伸出手用力的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谁生病都不行！这种话要少说。”

　　“需要我陪你进去吗？”季羡有些顾忌，她有什么话是不方便他听的，但进去面诊的都是有家长陪同的。

　　“不用啦！”陈慕随口回道，“我之前都是一个人去的。”

　　这次的测试感觉要比之前快，这次的医师是一位大概三十多的女性，她告诉陈慕，上一周开的药的确是过量的。

　　并且很郑重的告诉她，这种事情很不常见，一定要坚守自己的权益。

　　测试结果是中度抑郁，结果在陈慕的预想以内，这次开的药量比上次轻度抑郁的药还要少。

　　医生在她走之前还塞给她一根棒棒糖：“小妹妹，你一定能好的，不要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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