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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
得出这个结论后,仙秾不禁心绪复杂。
她何止是受宠若惊啊。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虚幻。
她的生或死,明明都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间。可是作为帝王的他,竟屈尊降贵地“伺候”她用膳。
为什么啊?
仙秾百思不得其解。
她轻轻搁下玉筷,眼中含了些许的怯意,声音也微微发颤:“陛下不必如此的。”
他是帝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可以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她只是一个再低微不过的宫女。
他想让她做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实在没必要做这样委屈自己的事。
仙秾看着他,低低地道:“您不必委屈自己。”
容承晔反应平平,只是问:“吃饱了?”
见他避而不答,仙秾不得不拔高了音量,重复一遍:“陛下,您不必这样的。”
“哪样?”容承晔扬了扬眉,神色自若,“这世上谁都会委屈,唯有朕不会。”
他看着仙秾,一字一句道:“没人能让朕委屈。”
只有他乐意与不乐意。
容承晔不给仙秾接话的机会,直接道:“既然吃好了,那就撤下去吧。”
后一句话是冲着身边的程观说的。
仙秾哑然。
得了他的指令,侍奉在侧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宫人们很快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间隙里,容承晔的目光一寸寸从仙秾脸上划过,待四下宫人散去,他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叫什么名?”
他已经看过她的名籍,却想亲口听她说。
仙秾不知这些,被他看得心跳加快,只得敛下眸中异色。
闻言,她默了两息:“奴婢名叫仙秾。”
“哪两个字?”他又问。
仙秾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回陛下,奴婢、奴婢只知晓仙是神仙的仙,秾字……仿佛与花草有关……”
容承晔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回答,他顿了顿,好半晌才接过话:“朕记得宫女也能识文断字,是没时间学么?”
仙秾迟疑地点点头。
其实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她如今暂且没有认字读书的心思。
容承晔微微侧眸,“哦”了一声。
随即,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仙秾担心误了做活的时辰,率先打破了僵局:“陛下,您若无事,还请允许奴婢先行告退。”
她等了等,没等到帝王的回应,便疑惑地轻抬了下眼,却正好撞进了帝王那双冷漠又含情的眸里。
“好。”容承晔颔了颔首,目光从她那紧抿着、泛着水润光泽的红唇上移开。
得了应允,仙秾忙不迭地起身告退,生怕帝王反悔挽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帝王刚才好像是故意在等她抬头看他。
她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刚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他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块令牌,好好收着。”
仙秾脚步微顿。
令牌?
只有程观给过她一块令牌。
这也是他的意思?
仙秾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浮云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浣衣局,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许是在于帝王相处时,她的精神太紧绷了,一回到浣衣局,她就开始咳个不止。
等到了夜里,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将柳贵人给她的赏赐带回来了。
她又懊恼又可惜。
算了,她总不能去找程观讨要回来。
衍庆宫东偏殿
御前的人和仙秾走后,拾翠贴心地上了一盏花茶,看着正在把玩赏赐之物的柳贵人,她忍不住问:“主子今日是故意叫仙秾前来的?”
柳贵人拨了拨金镶玉的耳坠,不可置否:“陛下喜欢性情良善之人。”
“既然用银子就能收买人心,正好,我不缺银子。”
柳贵人的指尖划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红匣子,不紧不慢地道:“况且,我哪能预料到陛下今日会让人给我送赏赐?不过——”
“这宫女的姿色确实出众,瞧着娇弱可人。”
拾翠压低了声音:“主子,仙秾正是先前被萧贵仪处罚的那位,奴婢想着,萧贵仪是不是故意针对她啊?”
柳贵人听笑了:“你怎会觉得萧贵仪做出针对一个宫女这么跌身份的事?”
“主子,仙秾虽是宫女,可她的姿色却……”拾翠欲言又止。
“姿色再出众又能如何?”柳贵人微微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一个宫女,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她知道拾翠在担心什么,又慢悠悠地道:“太妃娘娘是世家之女,也格外重视出身,你难道没发现,太妃娘娘为陛下择选的嫔妃都是官宦出身吗?”
“即便她这姿色有幸被陛下瞧上了,”柳贵人眸色幽深,缓缓道,“历来宫女初封都是从更衣做起,她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更衣,说好听点是最低等的嫔妃,说难听点,不过是个暖床宫女。
拾翠听完,也只好安慰自己是她想多了。
“主子说的是。”
勤政殿
容承晔端坐于案几前,目光扫过案上的布匹和珠钗。
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威仪。
程观识趣地低着头,心下揣揣。
仙秾姑娘走得急,将这些东西丢在了他这里,现在叫他怎么送还给她?
不慎被人看到了,岂不是又要误会?
自从林茂才同他谈起了有关“对食”的话题后,他现在都恨不得一句话都不和宫女说了。好在御前的宫女寥寥无几,也不归他管理,很少能有与他说上话的。
正想着,头顶传来帝王的声音:“将这两匹料子换成皮裘衣和丝棉衣,珠钗换成手炉、暖耳和暖帽还回去。”
程观微怔,有心想说这般太过显眼了,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又听帝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继而添了句:“罢了,再加两支绒花发簪。”
“陛下,”程观腆着脸,试图提醒他,“奴才若是将这些东西一下子送给仙秾姑娘,恐怕是不妥吧?”
他是御前的人,这明目张胆地一过去,不是给仙秾姑娘白白招仇恨吗?
仙秾姑娘还只是一个宫女,他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指不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嗯?”容承晔长眉微蹙,状似不解,“这是柳贵人给她的赏赐,有什么不妥?”
程观难得的反应了一会儿,才领悟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打的是柳贵人的幌子?
他默了默,竟找不出比这更好又现成的理由,不禁深深折服:“陛下英明。”
程观将东西收进库房的最里面,藏起来,不至于让人发现。
按照帝王的要求将给仙秾姑娘的御寒之物准备好,他不由地庆幸起今日林茂才不在御前当差,而是去了内侍省配合定妃为将要到来的大皇子的周岁宴做准备。
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周岁宴自然早早就要布置了。
定妃管理后宫,本该一手操办此事,但庆妃是大皇子生母,在她的请求下,帝王便让她也参与了进来。
程观知道,庆妃之所以想要操办这次的宴会,不仅是为了大皇子,更是希望借此机会,分一点宫权到手上。
毕竟,定妃无子无宠,凭借的只有太妃娘娘这个靠山。庆妃却不一样,她既有皇子,也有圣宠,位分也与定妃相当。
程观觉得,依照帝王对庆妃的态度,她大抵会如愿以偿。
长华宫
灯光摇曳,映在定妃略有疲倦的面容上。
享受着丹琴的捏肩,她按照惯例问了一句:“陛下今日进后宫了吗?”
丹琴却有些犹豫:“好像进了……”
“进了就是进了,没进就是没进,”定妃睁开眼,从铜镜里看向丹琴,“什么叫好像进了?”
丹琴觑了眼她的神色,道:“午膳时辰那会儿,陛下在浮云阁传了御膳。”
浮云阁属于后宫的范围,说陛下进了,也的确是进了,但陛下却未曾传唤任何嫔妃侍奉在侧。
定妃捏了捏眉心,觉得奇怪:“陛下从未在浮云阁用过膳。”
但她也没多想,转而又问:“各宫是什么反应?”
丹琴面露难色:“几位娘娘们没什么反应,新入宫的纪宝林得了消息,倒是赶去了浮云阁,不过被御前的人拦在了外面,不曾面见圣颜。”
新入宫的几位嫔妃,论长相,这纪宝林最为出挑,她生于陵江南方,长着一副标准的鸡蛋似的面庞,肤白如玉,新月弯眉,眉宇间携带了春风般的温柔。
按照定妃原先的猜测,纪宝林多少会是受到陛下宠爱的。
毕竟,纪宝林这副娇柔的姿态,在宫中实在少见。
且,像极了婧妃。
不过,与其说她像婧妃,不如说她更像太后。
太后的祖籍也在陵江。
想到这里,定妃的面色顿时寡淡了些许。
她是太妃娘娘的侄女,是天然要与太妃娘娘站在一处的,但对于太后殿下,她心中却始终很难生出怨恨和厌恶之情。
明面上,陛下对太妃娘娘这个生母的确孝顺,可她心里总有一层说不清的顾虑。
陛下由太后殿下教养长大,也是因为太后殿下,有了嫡出的身份,继而被先帝立储。
这么多年,陛下对她,当真没有真情,当真毫不在乎吗?
她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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