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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深夜吴眠回到出租房,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拿起钥匙对准门锁,吴眠花了三分钟。老旧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灭,墙上斑驳的墙皮似乎是被潮湿的雨水浸湿很容易揭掉,她小心翼翼倚着墙,动都没动,但墙皮还是缓缓地无声地掉了。
在灯光闪烁的时间里,吴眠一直在哭。咸咸的泪水流到起皮的嘴边,她渴极了,慌不择路地舔一小口,咸得她又多落了几滴泪。
太咸了,像妈妈做的饭,也像水里刚打捞上来还带着海水味道的鱼。
外面的雨和雷声音大得惊人。
吴眠哭得眼睛酸涩,全身无力,只有墙可靠。在人生中最失意的时刻,吴眠突然想成为一面墙。
看着路过的人,听着家家户户的事。似乎是件很轻松的事,不是吗?
可是,即使吴眠变成了墙,在某天夜里,外面倾盆大雨,她正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会有个失魂落魄的女孩靠着她,哭得小声,但能感觉到她用尽了全力在哭,像是要把自己榨干。
你看,再幸运的墙也会在某天遇上一个爱哭的麻烦,然后她就变得一点也不幸运了。
吴眠悲伤地想,自己是墙也是爱哭的麻烦。所以她不幸运。
下雨天冷得很,况且吴眠还是全身湿透的状态,简直像是水鬼,但鬼会怕冷吗?
吴眠终于直起身子,但看着地上的影子还是像个没直起腰来的人,也像被折了一截的纸。
“咔哒。”门开了,里面是黑黢黢的,外面也一样。
门关上,房子里面静悄悄,外面却轰隆隆。
吴眠悄然站定,墨色头发遮住全脸,她的神情如同被雨浇湿的城市夜景,各种颜色揉一块,混沌的,朦胧的,无序的。
水滴答滴答在地板上,钟表里的针同样是滴答滴答的走着——十一点半,楼上人家的勺子筷子敲成曲儿。
也就几种声音,根本没有街上车水马龙吵,可吴眠就是感觉脑袋好痛,引得胳膊好酸,最后哪里都难受,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碎尸了。
大脑的自主意识蹦跳着去卧室睡觉。
眼睛睁不开,跌跌撞撞去找眼药水。
嘴巴干旱,慌忙打开窗户去喝水。
大风猛然进来,吹翻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吴眠是最后一个被吹倒的。
直挺挺地倒下,吴眠成了一具活着的死尸。
同样是夜,黑得像用棉被裹住自己,看不见,呼吸也好困难。
吴眠大口大口喘息,微薄的氧气如同自缢的白绳,她要死了。
不对,她已经死了。
可是,吴眠忽然诡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大好鼓,像鼓,像山,也像鸡蛋。
自己的肚子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吴眠细细回忆今天吃的饭,今天只吃了一顿,馒头配火腿肠。很简单的一顿饭,自己也没有任何不适,可是肚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是被吹气了吗?像气球一样。
我是气球吗?吴眠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去问同样懵懂无知的孩子,不知道,她说。
吴眠现在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肚子为何变得如此鼓。
她什么都不知道,身上的冷汗却冒得更快了。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水珠。
每个小水珠里面都住着一个表情惊恐的吴眠。
每个吴眠的表情都不一样。
她在哭,也在笑;她在睡觉,眼睛却睁开;她表情狰狞,却笑得一脸慈祥;她的脸有一面,有两面,更有许多面。
被子越拽越紧,吴眠张大嘴巴,四处求医。
“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谁来……”
汗,如雨,又将她浇湿。
这下,真成了捕捞上来的鱼,急切呼吸的是杀死自己的刀刃。
吴眠的手到处抓,脚到处蹬,嘴巴始终张着,空洞的眼眶被塞进一大块像黑洞的黑色物质,溶解的黑水,流进她大大张开的嘴里。
好咸,好咸……
吴眠挣扎得更卖力了。
手,抓,抓,抓,怎么什么都抓不到!
周围、周围,什么、什么都没有!
啊——!
吴眠无声地嚎叫。
嘴巴盛满了黑色的水。
好咸,好咸,好咸……
在名为“痛苦”的大海里,她的扑腾被视作鱼儿重回自由的象征,越是扑腾,利刃扎得越狠、越深。
鲜血从她下方泊泊流出,将死的她将有力气坐直身子,惊恐地用手把血拨开。
不是,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哪里来的血?!哪里的血!
她问啊,她吼啊,刀刃劈开她的下方,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整间房子染成红色——血淋淋的红。
颤抖着的沾满鲜血的双手,痛苦着的疑惑的吴眠竟孕育出了一个生命——从她下方缓缓爬出来的肉团。
那个肉团闭着眼,抿着嘴,正甜美的熟睡。从这孩子未发育的模样来看真是像极了吴眠。
吴眠只呆呆的看了孩子一眼,突然嚎叫着跑开了,像是她杀了人般吼得非常大。脖颈侧面青筋暴起,涨红的脸庞虽然不明显但样子看起来却十分吓人,真像个杀人犯。
屋子四面无门无窗,吴眠出不去,只能怒气冲冲地捶墙、怒吼。这癫狂的模样,竟与周围血淋淋的一切完美匹配,好似她生来就该呆着,在这儿怒吼、愤怒。
此时的吴眠大抵不是吴眠了,她变异了,像得了失心疯。
那孩子原本睡着,却被吴眠刺耳的叫声吵醒,和吴眠一同叫了起来。
原本嘶吼的吴眠听到孩子的哭声,神情呆滞一瞬,陡然又变得更癫狂起来。
吼。
叫。
哭。
吴眠的嗓子哑了,孩子的嗓子可是刚出厂的,新着呢,叫起来十几分钟不带停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
吴眠的脸不是脸了,现在的她完全被血色蒙着默默愤恨捶墙。
四面墙几乎都被吴眠捶出印。
孩子还在叫。
整个房间回荡着孩子尖锐刺耳的哭声。
一团红色身影步伐缓慢地朝小肉团走近。
偌大的红色世界中,那团红色身影看不出来像是在行动。
但她却是在行动。
只不过太多的红色替她掩盖了行走时留下的红脚印。
离孩子越近,哭声就越刺耳。
她就跪在孩子旁边,看不出有什么动作。
只不过诡异的是,在她跪在孩子的几分钟内,孩子突然停止哭泣了。
房间变得安静了。
外面的雨声突然传来。
她仿佛醒了,眼睛被点亮,当一道闪电落到她身边时,她的眼睛已泪流成河。以为的高光实则是她的泪光。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是她,是她的孩子。
把自己杀掉,也把可怜的孩子杀掉。这就是她如果生孩子的结果。
她还没完全长大,怎么能照顾一个孩子长大呢?
吴眠从梦中惊醒,窗户正大开着,风携带雨飘进来,客厅一大片的地方都变得湿漉漉的。
吴眠的身体变得更凉了。
对于梦中发生的一切她感到不可置信,深呼吸几次都无法安抚自己。
她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被风吹走的气球,借着风的里左摇右晃上天空。
忽然她看见挂在客厅里的钟表。
上面显示,十一点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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