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灭之后

　　“啥？”三颗脑袋凑得很近，许贞听到这话，身体后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她瞄了一眼四周，重新贴回来，凑得更近，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说过两天吗？”
　　许贞被A3严令禁止参与自救计划，但她凭着自己的好人缘到处打听，还是能够东拼西凑了解到不少最新进展的消息。
　　项目组前脚汇报，她后脚就知道了。

　　按照计划，SCH总部派出的撤员舰还要3天才能抵达，乔佲要的融合爆破材料会提前一天由无人机运送到海上，再由乔佲亲自接收。

　　届时撤员舰会带走白塔的研究员和实验样本 ，乔佲等人驻守白塔，亲自引爆火山。
　　回家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却没想到这俩人私底下瞒着大动作。

　　“你这什么眼神啊，合法合规的，你乱想什么？”乔佲瞧她那双杏眼瞟来瞟去的模样实在手痒，忍不住赏了她一个爆栗。
　　“唉哟！庄姐姐你看她！”许贞掐起嗓子朝庄岍撒娇。
　　庄岍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好了。”
　　乔佲转了转手腕，解释道：“所以今晚是试炸。”

　　许贞的嘴巴收成一个“O”形。
　　“不是说没有炸药吗？”
　　乔佲伸出一根手指在许贞眼前晃了晃，说：“NONONO，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底牌。”
　　“到底还是盗用了储备能源。”庄岍噎人向来很有一套。
　　乔佲斜了她一眼，气急败坏反驳道：“你胡说什么？这可不能叫盗用。预言家小姐，你的中文需要补习一下，这是物尽其用。”

　　如果“物尽其用”指的是要求检修组重跑一趟，把白塔外的监测仪器全拆一遍的话……
　　天河山遍布白塔的监测仪器，能够炸掉白塔这座技能点全点在防御上的建筑，这些引爆器汇聚起来的威力不容小觑。
　　预言家只在前期提供了大致的爆破范围，而后便被乔副官严厉制止使用异化，至于更精准的点位则由经验老道的爆破组成员在乔佲的压榨下计算得出。
　　爆破装置已经安置完毕，剩下的只需要远程操作。

　　乔佲精神紧绷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收尾阶段，就连心情都好上不少，她双臂搭在围栏边，望着火山口的方向，眼里满是炙热。

　　“几点开始啊？”许贞已然等不及要看一场火山喷发秀了，她撒下庄岍，转头就忘了“一栗之仇”，抱住乔佲的胳膊询问。
　　“八点。”乔佲目光不移。
　　庄岍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18点01分，还有两个小时。”

　　-

　　两个小时漫长又转瞬即逝。

　　乔佲看着腕表上传来的消息，语调上扬，对二人说：“19点59分，女孩们，准备好看烟花了吗？”
　　乔佲的声音有些颤抖，庄岍却听不出里头半分的害怕和恐惧，反倒是充满兴奋和激动。
　　乔佲说过，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触碰这些她曾经热爱又视作生命伴侣的东西了。

　　“准备好啦！”许贞脆生生地咬着字回应。
　　庄岍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点头。
　　乔佲见此，勾起唇角，红唇轻启，声音却铿锵有力：
　　“三——”
　　“二——”

　　庄岍抬手捂住许贞的耳朵，轻声说：“许个愿。”
　　许贞努力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佲给她指的方向。

　　“一——”
　　“轰！”
　　“我想回家！”
　　“轰！”
　　“今年谈一百个男人！”

　　许贞的愿望被爆炸声吞没，天河山的火山口腾起黑烟，翻滚的黑烟占据了半边夜空。

　　目所不及的火山裂缝被密密麻麻的炸弹撑大了口子，沉睡在底下的巨兽睁开它的独眼。
　　碎石、湖水和炸弹残骸纷纷落入猩红滚烫的岩浆中，激起了这头巨兽的不满，它沸腾着从缝隙里涌出，岩浆从火山口溅起，有落回凹陷处，生生抢占了湖中的位置。
　　碧绿色的硫酸湖成了炽热岩浆的栖息地。
　　杜雨青为它拍下的照片成了这汪火山湖最后的影像。

　　“小许老师，生日快乐！”乔佲张开手臂，对许贞笑着说。
　　溅起的岩浆变成了成人礼的烟花。

　　“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可是执行官。”乔佲的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在讲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许贞一把抱住乔佲，多日的委屈得到了释放。
　　她来这座小岛就是为了过18岁生日，谁知倒霉遇上天灾，只有她一个人幸免遇难，又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

　　“漂亮吗？”乔佲恶劣的性子作祟，从地上摸了一把灰，在许贞脸上挠了挠。
　　“嗯嗯！”许贞脸麻麻的，对乔佲的行为毫无察觉。
　　她再成熟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她其实看不清溅起的岩浆是漂亮还是普通，泪水糊住视线，她只知道夜晚的烟花有她的一份。

　　庄岍拎着蛋糕回来就见一只灰扑扑的小猫许贞。
　　“吃蛋糕？”庄岍晃了晃手里特意包装过的6寸蛋糕。
　　只够她们三个吃。

　　“还有蛋糕！”许贞惊讶道。
　　“乔佲做的，不知道有没有毒。”庄岍把包装盒拆开，蛋糕本体很朴素，只用白色奶油抹了面，右上角点缀着三朵用黄色奶油做的玫瑰花。
　　乔佲抱着胸，冷哼一声：“我要告你诽谤了，爱吃不吃！”
　　许贞一手拽住一个人，“都吃。”
　　“一起吃。”

　　三人我看你、你看我，眼神交换几个来回，相视而笑。

　　-

　　“滋——”
　　乔佲的对讲机响了。
　　庄岍和许贞同时停下动作，看向她。
　　乔佲抬起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们继续吃。

　　她接起通讯，那头传来唐晃的声音：“乔佲。”
　　“在，烟花放完了。”
　　“嗯，岛屿的位移也停下了。”
　　“……”

　　乔佲猛地抬头看向庄岍，蛋糕叉上的奶油被抖落到地上，庄岍如释重负地勾起唇角。
　　她们成功了。

　　总控室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只有唐晃带着几个亲信守在数据大屏前。
　　自从岛屿地测点位数据发生改变后，唐晃就下令将精度上调，这一调才发现，地测点位在不停地变化，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经度数值一直在增加。
　　屏幕上跳动的数值终于这一刻停了下来。
　　总控室内瞬间响起欢呼，隔音墙也挡不住，喊得走廊的声控灯乍亮。

　　唐晃紧锁的眉头松开，“乔佲、预言家，你们做得很好。”

　　乔佲眨眨眼，“听到没？夸你呢。”
　　她把对讲机递到庄岍面前。
　　庄岍平静地说：“这是预言家的职责，长官。”

　　客套几句后，唐晃下达今晚最后的指令：“零点一过，记得验收。”
　　“收到！”乔佲的声音坚定。

　　-

　　“小朋友，不睡觉是长不高的。”乔佲看着靠在她身上神采奕奕的许贞，再一次劝道。
　　将近零点，许贞却无半点困意，抱着乔佲的胳膊用脑袋蹭来蹭去，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也要去。”

　　乔佲看向庄岍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庄岍摇摇头：我哪知道？
　　乔佲瞪大了眼睛：总不能真带着去吧？
　　庄岍耸了耸肩：你能劝的动？
　　乔佲扯了扯嘴角，遂放弃抵抗。

　　“啧，要去就乖乖听话。”乔佲实在拿她没办法，要是被A3那群老头老太知道了，非得把她连皮带肉都扒下来不可。
　　“好耶！我会保密的~”
　　乔佲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分明是她赖着要去，保密不就成她们诱拐她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嘿嘿~”

　　穿好防护服戴上面罩，庄岍仔仔细细帮许贞检查设备。
　　直升机的螺旋桨比许贞聒噪万倍，若是不带上耳机，一趟下来准要聋。
　　乔佲坐在驾驶位朝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庄岍带着许贞登机，将许贞安置在后排中央的位置。

　　“走了！”乔佲嘴角噙着笑，操纵杆推进，直升机旋翼打开，带起强力的旋风，将地上的奶油刮匀。
　　直升机升空，许贞伸长脖子朝窗外看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道：“哇！真的全淹了？”
　　没有灯光月影，海面其实看不清，白塔的信号灯亮着，在深蓝发黑的海面格外显眼。
　　许贞从白塔醒来后就再没见过外面的景象，研究所的人眼里只有项目，许贞就算再能打听也了解不到现在塔外是怎样的世界。
　　这是她这么多日来第一次踏出白塔。

　　“那你是没见到外面，一片汪洋。”乔佲的声音沉下来，面对这种事，即使是她也收敛了轻松的语气。
　　许贞缩回脖子，她想起了那些因她而死的朋友。
　　尽管研究所再三保证白塔会负责解决后续，但许贞身上背着的人命是卸不掉的。

　　火山口离白塔不远，直升机低空飞行，很快抵达了火山边缘，乔佲将直升机悬停在上风口。
　　烟雾由先前沉重的黑色转而变为发黄的白色，从火山口的凹陷中腾升，热气被螺旋桨卷着。

　　“小许。”乔佲叫了一声。
　　许贞这才从恍惚中抽回神，疑惑问道：“怎么了？”
　　“玩过夹娃娃机吗？”乔佲回头，底下的岩浆透过玻璃映到她的脸上，一半没入阴影中，一半发着光。
　　许贞愣愣地回答：“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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