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也能登基吗?

作者:好多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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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回


       晨光熹微,积着厚雪的村落小道上却已布满了大小脚印,三人穿行于茅屋之间,目之所及皆是贫瘠农田上卖力翻土开垦的村民们。

      “章大人如此相助,何必这般辛苦?”

      阿愿走在前面,眉眼弯弯地同村人打招呼,她闻言摇了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田地上一个个凸起的小包。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把东西种出来心里才踏实。如此积少成多,总能偿还章大人的恩情。”

      沈怀清有些五味杂陈地盯着少女纤韧的背影,耳边似又响起阿愿提及章衡时熟稔的口气。

      “……你与哥哥是如何与章大人相熟的?”

      他着实不愿怀疑这样一户人家会和章衡牵扯颇深。

      “是我哥救回来的,”阿愿有些无奈地摊开手,“他总干这些事。”

      “那时阿爹阿娘还在,看见哥哥扛着一个血人回来都吓了一跳,村里郑爷爷施了三日针才救回来,可那公子伤还没好全便在第四日悄悄走了。”

      “等再见到章大人我与哥哥才知道他那日是得罪了前转运司统领才被一路追杀至此,他本已心存死志。”

      阿愿停下脚步,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茅屋。

      “此地便是郑爷爷的居所,他们一家常常去雪山上采药,是与天搏命的行当,可村子离城镇太远,便是药材珍贵也因一路颠簸坏了药性,卖不上价。”

      “章大人为了报恩,每月都亲自带人来替老人家运药,分文不取。”

      阮抑打量着眼前院落,是与其他茅屋截然不同的寥落,余光中阿愿走入院内,轻车熟路地拎起院落一角的竹篓倾倒,将带雪的草药铺开晾晒。

      “老人家不曾有子女么?”

      阿愿一愣,旋即直起身两步走到阮抑面前,

      “姊姊好生聪慧!郑爷爷家里原有一对兄弟,如今哥哥出了村子在章大人手下做事,只剩弟弟在家中操持,前些日子老人家跌了一跤,难免有些顾不过来,我们便顺手帮一帮。”

      沈怀清思及田垄间所见之景,面目渐渐笼罩上一层忧色。

      “难怪方才见村中长者为多……是都效忠章大人了么?”

      阿愿叹了口气。

      “一些是为了回报章大人的恩情,一些是想除去闯荡一番,都许多年不曾回来了。”

      说话间,一青年匆匆推门而出,一把接过少女手中的竹篓。

      “阿愿!我爹身体已好了不少,不必再帮忙了。这几位是……?”

      沈怀清的目光移向青年,袖袍之下的手一颤,又极力握紧。

      同样有些消瘦的面庞,天生下垂的眉梢带出三分苦相——与郑意像了七分!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荒唐之事?

      阮抑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章衡掌控北地多年,欲反抗他的官吏绝不在少数,前世却倒在了一场内乱中,叫他始终想不通。

      若郑意知晓章衡账册藏匿之处,章衡绝不会因小失大容忍他这般久,甚至想等个黄雀在后。

      他本以为郑意死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活命说的谎。

      可郑意竟是村中人。

      或许他猜到了章衡藏匿账册的地方,而章衡却并不知晓。

      可少女说郑意已多年不曾归家,又如何知晓此等隐秘之处?

      那边青年知晓了两人身份,毫不犹豫地应下。

      “章大人落了东西,自然要替他找到,只是家中杂乱,要辛苦二位大人了,一会若是累了可与阿愿一道留下用饭。”

      沈怀清有些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

      “本就叨扰,又如何能再麻烦你们?我与姐姐跟着阿愿寻一圈便走。”

      阿愿瞧不下去两人一来一往的客套,伸手将青年推进屋内。

      “放心吧郑二哥,你便安心照顾郑爷爷!”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回屋内。

      “章大人只在郑家院子里停留,我带你们找吧!”

      阮抑走马观花地跟着少女的脚步扫视着小小院落,对此地似乎并不上心。

      “章大人每回来你们村子可带了不少人?”

      “是呢,每回来都扛了许多箱东西,不过那些手下都是生面孔。”

      阿愿有些失落地看着窗户内隐约映出的佝偻身影。

      “郑爷爷也是为了等郑大哥才摔伤的……可他怎么不愿回来看看爷爷呢?”

      沈怀清心中无声一叹。

      不知是郑意,所有背井离乡之人,怕都是音信全无。

      章衡每个月借着恩赐的名义运送账册,再借机藏匿,又怎会让这些人再回到此处察觉此等隐秘?

      阮抑垂眸打量着院中晾晒的草药,层层叠叠一片中只有少部分枝叶青翠,大多叶片已隐隐有枯色,他蹲下身一摸根茎,其上带出的泥土便簌簌落下,已然干裂许久。

      他捻了捻指尖,幽微又熟悉的苦香气便许许飘来。

      “章衡近日可来收过药?”

      “三日前来的,”阿愿想了想,“章大人那日在村子里呆了许久,药收得多,东西也带了不少。村里人都说是章大人遇上喜事了。”

      阮抑举起手中药草,冷冷瞧过来。

      “你在说谎,章衡那日不曾来此收过药。”

      初春时节,积雪未化,若药草只存了三日,绝不会干枯至此,分明都是陈积的旧物。

      阿愿睁大眼睛,转瞬一张脸便红透了,撇过眼去不吭声。

      沈怀清心中一沉,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少女。

      “为何要说谎?”

      费尽心思将他们引来此处,好让那猎户给章衡通风报信么?

      少女显然是被两人的目光吓到了,她嗫嚅片刻面露愧疚,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木门才压低了声音。

      “并、并非是有意瞒着两位贵人!章大人那日是来过郑爷爷家的,只是……他与老人家吵了一架,说郑爷爷仗着恩情用次等药材糊弄人,才没有收药材……”

      “可郑爷爷摔伤了腿,家里便只有郑二哥能上山采药,量是少了些,可绝对没有糊弄人!”

      阮抑目光不曾软上半分。

      “可郑二瞧上去并不知情。”

      春寒料峭,阿愿却已汗湿重衫,只觉眼前这漂亮姊姊着实敏锐又聪明,生气起来更是厉害,叫她不得不将实话和盘托出。

      “那日……我带着章大人去了苍山山腰上补了些草药回来,此事太过冒险,若是让哥哥知晓定要数落我,郑二哥亦会神伤,我便谁都不曾说。”

      沈怀清松了口气,可旋即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雪山上。

      章衡平日最好名声,那日作出如此返场之举,想来只是为了上一趟雪山。

      可如此险峻之处如何能藏匿账册?

      山上到底有什么?

      院内寂寂,阮抑一垂眼睛又变回了先前病弱内敛的模样,沈怀清连忙接上话。

      “阿愿姑娘,我们并非责怪,只是此物实在紧要才有些着急,不知姑娘可愿带我们再去一次苍山?”

      阿愿瞧了瞧阮抑的神色,犹豫许久才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

      三人行走于山道之上,顶着寒风缓缓朝山腰上爬。

      山风夹着雪,吹在面上刺骨的冷,阮抑身着棉衣亦是面如纸色,若非一路被沈怀清挡着风半扶半拉地往上走,怕是不过半柱香便要倒在路上。

      阿愿爬上一处平地,转过身来伸手将两人拉上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便是此处,此地草药虽不如山顶的珍贵,却也能卖出不少价钱。”

      沈怀清眯起眼睛垂首下望,便见山脚处的村庄被笼在一片风雪之中,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极为老实地站在阮抑身旁目不斜视。

      纵使只是在半山腰,也实在有些太高。

      “你对此地很熟悉。”

      阿愿笑起来,对阮抑的惧怕仿佛转瞬间便烟消云散,她同先前一般拉住那双冰凉的手,一起盘腿走在悬崖峭壁旁欣赏着壮观的雪景。

      “我也是山的孩子,怎么能不会这些?这些年我常来此地,看看村庄之外的天地。”

      少女眼里亮着光,伸手往南面一指。

      “这里是定州城,再远些便是华州,我都想去逛逛!”

      阮抑看着阿愿满是憧憬的目光,难得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阿浊,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好似也曾有游历四方,想一览众山小的期盼,也用这样的眼睛与谁说过话。

      可后来那点年少轻狂的念头还是在病痛里尽数化作面目全非的怨憎,再寻不得。

      “姊姊这两日愁眉不展,我本也想带姊姊来这里坐坐,或许病就能好得快些。”

      尽是些无用之物。

      他垂下眼在心里冷嘲一句,却不曾抽开被少女握住的手。

      沈怀清蹲下身打量着四周草药,喃喃自语。

      “都是些江南商贾追捧的东西,要送去那不容易罢……”

      “这自然难不倒章大人,我曾听哥哥说手中有一份舆图,上头连小道都标得清楚,上面还有哥哥与郑大哥的手笔。”

      阮抑胸口一滞,片刻后他踉跄起身,虚浮双脚再近分毫便要直直跌下山崖,身后传来两声惊呼,他却充耳不闻。

      严寒与冷风让他头疼欲裂,连血液都快冻住,可他一双眼眸一眨不眨地将脚下河山间寸寸扫过,最后定在村庄外茂密的丛林之上。

      “阮……阿姐,别着急,你想到什么了?!”

      嗓子哑得几近失声,阮抑握住少女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开口。

      “丛林……丛林有荒废的近道,对不对?”

      少女愣愣点头,还来不及张口,便听阮抑弯下身子剧烈咳嗽着,沈怀清焦急地扶住他的腰,便听两个带血的字滚落。

      “华州……”

      白雪压断枝杈发出一声脆响,却震得沈怀清呆愣在原地。

      山神庙内那具怪异的尸首,北部转运司的腰牌,两件与此案毫无关联的怪事终于连成一处。

      那具尸体是被人勒死后才吊上横梁的,而那块腰牌也绝不是普通转运司小吏所持。

      可章衡心腹又怎会到那近乎被掩埋的山神庙内?

      ……若章衡调任定州前就已在做这些勾当了呢?他本就在华州做过官,眼前村庄不过是故技重施来藏账册的障眼法罢了。

      至于郑意,他不曾回过庄子,可他兄长却替章衡指过路,才叫他顺着蛛丝马迹猜到章衡在定州存放账本之处,敢与章衡叫板。

      所以钱进是将那些调换的账册藏去了华州城?!

      若当真如此,此地的账册带不出去,至少还有华州城的残册。

      可如今谁又能赶在章衡之前去往华州?

      阮抑耳边嗡鸣,他不自觉地倒气,夹着雪粒的风灌入肺腑,呛得一双狐眼通红,可他却变本加厉地借此折磨自己。

      还不能走……还有想不通的地方。

      登高望远,章衡一定是在看什么,他为何要选在他们入城之日登山?

      枝叶上的雪花随着阮抑的咳嗽尽数抖落,纷纷扬扬砸在雪地上埋没了一株药草,阮抑瞳孔骤缩猛然抬头。

      “雪……”

      沈怀清还未听清,不远处一道陌生的声音便蓦然响起,叫他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两位大人,在下招待不周,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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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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