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爱、死亡和哥谭小鸟

作者:圆和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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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rdie in Wonderlan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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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雪和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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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你开始上扎塔娜的魔法课程了。
      有点奇怪,难道你不是早就开始上她的课了吗?好吧,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之前那几次视频算不上正式课程,只是魔法侧常识启蒙。扎塔娜原本并不想那么早就开始教你这些东西,而且她根本也没有预料到,你的魔法会在身体里成长得如此迅速。毕竟魔法最开始在你身上显露痕迹的时候,你只不过变成了一只小鸟——那种魔法很安全、很简单,对魔法的世界来说只是一种玩闹。所以扎塔娜放松了警惕,直到在哥谭的雨夜里,你使用了一个新的魔法——不是指那个开锁的反语魔法,而是后面那个,你对一只流血的斗犬使用的那个。而那个魔法之所以特殊,正是因为你并没有借助任何介质、咒语或是魔杖……你只是在脑袋里努力地想,你想要让Ace脖子上的血洞愈合。然后……你就做到了。
      这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对于魔法的初学者而言,这几乎称得上壮举。同时也可以称得上鲁莽。尽管扎塔娜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但作为魔法侧的英雄,扎塔娜还是拿出了见过大风大浪的镇定——无所谓,反正我们魔法侧就是什么都会发生。小女孩使用了一点危险的魔法算什么?当时,她并未展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但在你们正式魔法课的第一节课上,扎塔娜就再次提起了那个雨夜,她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对你说,“……我必须告诉你,你不能再这样使用你的魔法了——小魔女,你知道你做了件多么危险的事吗?”
      你不知道,你只是被问得……呆了一下。
      扎塔娜看着你,她叹了一口气。
      好吧。扎塔娜是这样开始说的,她说魔法的世界非常特别,它有自己约定俗成的规则,而你需要得知的第一条重要规则就是:绝对不能不借助任何介质就使用魔法。这件事非常重要。这是自巫术之母赫卡忒行走在大地上以来,巫师们就默认的安全准则。可是,你呆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呢?难道不用咒语不是更快……更方便吗?你看,要是你忘记了哪个咒语,也没有关系,只要能用出来就好啦……”
      这可不只是因为你背不出那些反语,才这样想的。真的。你有点心虚——但是,这确实更方便呀,对吧?扎塔娜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她笑了一下,很短暂,“哦,老天。好吧。听着,小魔女……这与是否便利无关。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安全。安全——你的安全,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好吗?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要从这些魔法中保护我们自己。小魔女,你能明白这件事吗?”
      “魔法,”扎塔娜接着解释说,“是一种危险的力量。你必须记住这件事。是的,我知道我对你说过,魔法只是一种力量,和电力什么的性质类似……可是魔法始终还是魔法。它始终是科学的对立面,它是野蛮的法则,不会被人类轻易驯服。我们这些魔法师学习使用魔法的历史大概有几千年了,可是谁也不能说就理解了它的本质。本世纪的魔法研究进展缓慢,现如今,我们对魔法的了解并不比几个世纪前绕着火堆跳舞、用活人祭祀的祭司们更多。魔法的世界是野蛮人的世界,很多魔法师至今仍保持对赫卡忒的信仰,因为她是一切巫术的源头,一切魔法的开端,伟大的巫术之母……而我们在她面前都只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你就设想一下我们这些家伙对魔法的了解到底停滞在哪个世纪吧。”
      大概是你那一刻的表情太奇怪了,扎塔娜在屏幕那边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做了个鬼脸,“布鲁斯就是这么说的,‘你们魔法师是原始人吗’……巴拉巴拉。好吧好吧,就当他说对了一些事情吧。我们这些魔法师就像是……就像是都活在钻木取火的时代,但突然之间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从天而降,落到我们手里。我们得到了魔法,完全是出于偶然,谁敢说自己完全知道如何使用它?谁能明白它运作的原理?谁能理解世界的本质?没有人。魔法对我们而言,对这个世界而言,始终是危险的……因此我们必须要用反语,必须要用蟾蜍,要用水晶球和塔罗牌……就像是用一块手帕包住枪械,然后祈祷它别走火击中我们自己。”
      扎塔娜以此开头,大概是希望你对魔法世界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你确实也听得呆了。面对你呆滞的面容,扎塔娜苦笑着耸了耸肩,“现在你知道我们两个都责任重大了吧?你看,我还从没当过别人的导师呢……除了教布鲁斯的那几招。但你需要我——你确实需要我的帮助,小魔女。所以,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诅咒你……但,如果你不认真对待魔法,魔法就迟早会反过来伤害你,而且很深。”她的蓝眼睛似乎轻轻闪烁了一下,“……很深。”
      这么长的话语,几乎让你都有点听呆了。扎塔娜的语气并不凶恶,可是当她用那种目光注视着你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紧张的。你有点不安地在沙发里动了动。而扎塔娜叹了口气,她说,“那么,小魔女,第一件事。”
      “你得向我保证,没有我——或是你的监护人的允许,”扎塔娜说,“你再也不许这么鲁莽地使用你的魔法。无论你有没有使用咒语。你必须保证,不能再随意使用魔法,好吗?”
      你紧张地点了点头,“嗯!”
      扎塔娜终于笑了。她说,“好姑娘。”
      这就是你的魔法正式课的第一节课,中心主旨就是“魔法很危险”。虽然你努力记住了这件事,但在那个时候,你对此还没有多少切身的体会。课程结束的时候,扎塔娜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问你你上次使用完魔法、让Ace的伤口愈合之后,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魔法毕竟是种危险的力量,对大部分魔法师来说,这样胡乱使用都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但你努力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奇怪……但扎塔娜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她叹了一口气,告诉你:“好吧,但只是……我觉得阿福会需要买一点止痛药的。”
      为什么阿福会需要买止痛药?
      你有点紧张、有点困惑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阿尔弗雷德。管家似乎也同样困惑,阿福若有所思地瞥了你一眼。不过很快,你就不需要困惑了:你很快就明白了,这些止痛药是给谁用的了。
      在扎塔娜的描述里,魔法是一种危险的力量。当你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你身体里的魔力十分微弱,那时候你的魔法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但你长大了,魔法的河流在你身体里汹涌起来,它就开始变得有那么点难以控制。当你不使用保护措施就使用这力量的时候……它就会带来糟糕的后果。而你的魔法后遗症,只是来得晚了一点,但仍并没有丝毫减弱,当它落下来,在你身体里某个地方抽痛的时候,你毫无防备,手足无措,只能被痛苦击中。
      你的魔法后遗症,它的学名是牙痛。
      而且这可是非常、非常痛!
      好吧,现在阿尔弗雷德准备的止痛药有用了。至少你们做好了准备,对吧?面对你眼泪汪汪的眼睛,管家仍然保持了镇定,他用冰毛巾贴住你的脸颊,又叹着气宣布你明天早餐的甜点供应暂时取消了——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取决于你的牙痛什么时候缓解。冷冰冰的毛巾贴在脸颊上,好像让痛苦减弱了一点,但也没有完全消失。就是很痛,很痛。你甚至真的去看了牙医呢。但可怜的医生怎么也找不到你的蛀牙,只能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嘀嘀咕咕又给你开了点止痛药,顺便叮嘱你要减少糖分摄入……什么的。
      现代医疗的弊端就在这里了,对神秘力量无能为力。而布鲁斯更是被你的魔法后遗症弄得焦躁不安。他皱着眉,捧着你的脸看了半天。最后你觉得张开嘴实在太累,恹恹地把他的手推开了。你很想表现得成熟点,但是,但是——但是你就是很不服气啊。忍受痛苦,这不算什么。吃药这种事,你也很习惯了。让你不服气的,是另一件事——是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因为,为什么呢?
      是啦,你知道这只是魔法的后遗症,你知道吃了止痛药就不会痛了。扎塔娜向你保证,以你现在的魔力波动,不出一个月你的后遗症就会消退。那时候,就不会痛了。可是,可是它现在还是痛的呀。而且,偏偏是牙痛!你读过那么多故事、那么多剧本,你甚至还自己演过很多呢……故事里的英雄,谁会得到牙痛作为惩罚啊?这又不是阿喀琉斯之牙齿……明明可以心脏痛、手臂痛、肩膀痛……有那么多种可以让你找到借口不写作业的痛苦,干嘛非得是牙痛!这一点都不酷!一点都不……而且你的脸还肿得像被马蜂蛰了……!这有什么可夸耀的呢?
      你就是会这么想。你就是会想到这些事啊,你控制不住……就是会想。而且,你大概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怨气,你把你的心声都嘀嘀咕咕对扎塔娜说出来,以至于她对你翻了个白眼。唉、唉,是的啦,扎塔娜同情你,但她也会嘲笑你。她翻了个白眼,说,“你想什么呢,小魔女?痛苦就是痛苦,魔法就是魔法。难道心痛就比牙痛看起来悲壮?难道溅出来的血就比身体里的血更高尚?你——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呢?”
      你在沙发里不服气地、心虚地扭动了一下。
      扎塔娜,有时候也和其他的大人一样,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呢。而且,当时她的表情让你觉得,如果你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敲你脑袋的。好、好吧。你承认你可能是受到了一点戏剧的影响。背诵台词太多次,在舞台上表演太多次,难免就会觉得轰轰烈烈地流血才比较酷,夸张的戏剧情节才值得记住。可是这有什么错?当然,不痛是最好的。可是如果一定要痛,就不能看起来酷一点吗?为什么一定要是牙痛?根本没有任何一首诗会歌颂牙痛是一种伟大的牺牲呀。忍受这样的疼痛并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坚强,值得夸奖。而且,而且真的很痛啊……!
      于是,扎塔娜在屏幕上笑了起来。
      “唉,小魔女,小魔女……”她摇着头,“你还是个小孩呢。”
      你才不是。大人们有时候就这样,你早就看穿了。每次她们没法完全理解你,就会开始说你还没长大……什么的。实际上是他们的想法更奇怪。因此,你只是抱着抱枕,小声哼了一声。你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好吧。好吧。因为你想,至少扎塔娜有一件事说对了——魔法好像确实有点危险。它的使用必须非常仔细,否则就会带来奇怪的后遗症。但是,但是……这取决于你怎么看问题,对吧?在你看来,魔法当然也是有好处的。它帮你救了一只小……大狗,还给你带来了扎塔娜的课程呢。而你喜欢扎塔娜——谁能讨厌她呢?她是一个神奇的魔法师,能从帽子里变出兔子,还能把玫瑰花变成蓝色!所以,所以你觉得……你觉得你和她相处得很好,你希望自己能和她一直好好相处。扎塔娜的工作很忙,但她依然愿意抽出那么几个夜晚的时间给你授课,你每周固定时间和她通话,每次见面,你都觉得有点高兴。而扎塔娜嘛……嗯,好吧,她有时候是会若有所思、忧心忡忡地看着你啦……
      但那才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你明明都有好好听讲的。扎塔娜露出那种表情,可能是因为……在最初的时间里,比起教授魔法,扎塔娜似乎更努力地想在你心里建立起魔法和魔法侧的概念。你有很认真地记住她的话,可是……可是在扎塔娜看来,那大概还是不太够。因为正如扎塔娜所说,她发现你对魔法实在是有些……浪漫的想象。在真正的魔法师看来,后遗症就是后遗症,痛苦就只是痛苦,魔法也只是魔法——这些东西都不分好坏,它们只是存在,只是中立的词语而已。但对你而言,却不总是如此。于是,扎塔娜难免显得有点忧虑……
      扎塔娜说,如果你不认真对待魔法,魔法就迟早会反过来伤害你。当时,她的蓝眼睛低垂下来,有那么一点悲伤的、遥远的光一闪而过。你也不知道,扎塔娜那时看着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但她叹了一口气,她苦笑了。扎塔娜说,“我真不希望你见到任何一种厄运,小魔女。我……曾有一位糟糕的朋友。可不能让你变成那样,否则,蝙蝠侠对我们的看法可就要彻底完蛋了……”
      扎塔娜提到她那位“糟糕的朋友”,只是一带而过。但她确实强调了,你——你的情况,比起她的那位朋友来说,还更糟糕呢。她那位糟糕的朋友至少怎么折腾都死不掉呢。而你——啊,要命。你的身体简直像一块苏打饼干那么脆弱。实在禁不起魔法的随意折腾。记得吗?扎塔娜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试图学习她的反语魔法,结果却害得自己流鼻血。所以,如果非要学习魔法,那么,扎塔娜认为你就该从那些最温和、最健康的魔法开始。
      是的,她指的就是你治愈伤口的那种魔法。那很神奇,不是吗?而且,既然是你无师自通的魔法,你们就从这里开始,有何不可?不过,扎塔娜也认为,现在这样的阶段,你应当先学习一些精密的控制。至于练习对象——扎塔娜说,只要是活物就好。当然啦,你要是想找人类练习也不是不行……在哥谭找受伤的人应当是一件简单的事吧?而你为她的这个地狱笑话差点尖叫起来——啊!扎塔娜,也有时候会表现得很坏。而且怎么可以拿人类做实验呢……?万一你没成功那会更糟糕的!
      于是,于是,在扎塔娜的大笑中,你只能咬着指甲,拼命思考着你能找什么当做练习对象。嗯、嗯。反正,你就这么想到了阿福的玫瑰花。你想,你这次又不是要烧掉花,你只需要几朵花而已,几朵就好啦。所以,阿福……阿福应该会答应你的吧,会吧?会、会吧……
      嗯、嗯。总之,就是这样啦。
      尽管你觉得,这样的祈求,大概很为难你的管家,毕竟他那么爱那些玫瑰——他悉心照顾那些花,从未懈怠。但是,但是阿福……!求你啦求你啦求你啦!你真的很需要那些花嘛!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啦!
      于是,在你可怜兮兮的、眼泪汪汪的注视下,阿福铁青着脸,最后却还是凄凉地叹了口气。“我可怜的花儿们。”管家一边剪下玫瑰花,放到你的花瓶里,一边悲伤地低语,“哦,无辜的生命………”显然,阿福觉得你马上就要用火烧可怜的花儿了。但是不是啦,你才没那么糟糕好吗!你的魔法训练,其实是要每天抱着花瓶、通过一些简单的反语咒语,来保证这些玫瑰花在圣诞节之前不要凋谢。这是第一次课堂作业,而你向扎塔娜保证了,你会好好做的。所以你每天都抱着花瓶,对着花嘀嘀咕咕,锻炼你的魔法。而家里另外那个人每天坐在餐桌边,看着你珍视地抱着花瓶、跑来跑去,他的表情也就这样……越来越古怪。
      “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没一件正常。”有一天晚上,他如此宣布。当时,杰森古怪的目光穿过半张餐桌,准确地落在你的脸上。他看看你,又看看被你抱在怀里的玫瑰花。那表情活像是看着你抱了个核弹。杰森嘀嘀咕咕,“如果哪天这些玫瑰花开始表演莎士比亚我也不会惊讶的。”
      你抱着花瓶,抬起头去瞪他。杰森才不怕你,他对你做了个鬼脸。而只想低头吃饭的布鲁斯在这时终于不得不痛苦地抬起了头。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他说,“而你们在餐桌上不应该说话。”
      可是布鲁斯自己都在餐桌上说话呀!
      哼,哼。大人们,还有杰森,都很奇怪。但是,你是宽宏大量的,你决定不和他们一般计较。而且你觉得杰森就是看书看傻了脑袋。所以,你只是哼了一声,抱紧了花瓶,在杰森古怪的目光中跑开了。他才不能理解呢。对你而言,这些花可是很重要的!这是重要的教学用具。扎塔娜就用这花瓶里的玫瑰教导你,每周通话的时候,你把花瓶举起来给她看,而她就可以通过玫瑰花的状态判断你的控制哪里有问题。虽然,扎塔娜打算教你的那些东西:什么感受魔法在身体里的流动,然后让它影响现实世界啦……实在是一种过于抽象的表达,但你觉得听不懂应该是你的问题,你只是需要继续学习……而学习这些,至少暂时——暂时看起来,比学校里那些科目容易,对吧?
      唉。唉。每次说到学习,你就有点想叹气。是啦,在学校里,你有你的好朋友们。可是你真的不知道有谁会喜欢上课。那么多课,那么多作业,那么多小组合作呀!而且,你还在戏剧社,你们的排练依然紧凑,容不得片刻喘息。这么多、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你们就总是如此忙碌呢?
      或许,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吧——不可能会有人永远满意……
      好吧,好吧。唯一让人安慰的是,至少你不是家里唯一忙碌的人。布鲁斯就不用说了,他每隔几个月就得……额,就得创造出一点新的动静,带着他的桃色绯闻和Drama故事占据整个哥谭报纸的头条板块,而与此同时蝙蝠侠和城市犯罪的新闻挤在背面的小角落里。非常热闹。你早就习惯了这些,但杰森显然还没有。他第一次在报纸上读到韦恩的绯闻,脸色相当诡异。毕竟,杰森认识蝙蝠侠在先,认识布鲁斯韦恩在后。而一旦见过黑暗骑士,就十分不能想象这个沉默得像是滴水兽的家伙是怎么能在聚光灯下露出轻佻甜蜜的笑容的。这有点……这对他而言大概有点像恐怖故事,各种意义上的。
      那时候已经又是好几个月过去,秋季学期开始了。几个月时间足够法律程序移交完毕,杰森也快要入学了。但作为一个过去十几年都生活在犯罪巷里的孩子,显然,入学前他还有很多课程需要恶补。于是阿尔弗雷德肩负起重任,负责教授杰森拼写阅读和数学,而杰森学得很快。作为奖励,他得到了大量空闲时间用于阅读。而且,根据你的观察,杰森是家里除了阿福之外唯一会主动去看报纸的人,他几乎喜欢读任何东西,你怀疑就连厨房里的调料的包装纸他都会下意识读一下。而每次读到韦恩家的花边新闻,这家伙的脸上就会露出一种诡异的神情——微妙地介于被逗笑和被恶心到的中间,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更多。杰森总是看一眼头条上布鲁斯的脸,又翻过去,看角落里蝙蝠侠的新闻。翻过来、翻回去,于是表情就越来越诡异。
      “哥谭媒体叫布鲁斯韦恩哥谭甜心。”杰森说,“与此同时,另一页上说蝙蝠侠是飞天大老鼠。重大新闻:老天——?他们都是瞎子吗?难道没有一个人长了眼睛,能看清这个哥谭甜心实际上就是晚上那只到处砸碎人鼻梁的飞天大老鼠吗?”
      ……你眨了眨眼睛。
      那时候,你们正坐在书房里,你在抱着花瓶写你的作业。所以,当然——你才没有觉得杰森的话很好笑。布鲁斯的这个外号有什么好笑的呢?一点都不……你绝对绝对没有笑,没有!
      但是,当你攥着笔,努力把脸埋在书本后面的时候,杰森抖了抖报纸,从那纸张后,他瞥了你一眼,那注视永远显得像挑衅。不知道在你脸上看到了什么,杰森就一挑眉。他从睫毛下抬起眼睛来看你。很奇怪的,微妙的很有攻击性的动作。但他看着你,他笑了。
      “哦,鸟宝宝。”杰森故意拉长了声音,他说,“想笑就笑吧。”
      “我不会告诉你的监护人的。”杰森说,“我从不告密。”
      你说,“我才不想笑!”
      你才没笑,没有!杰森看着你,你连忙抿紧了唇,抱着花瓶,在椅子上动了动。而且那一刻,哪怕听到你这么说,杰森也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起来实在是得意得有点可恶。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才要小心我告诉布鲁斯呢!”
      哼。哼……杰森就总是这样,对吧?自从他正式成为罗宾后,好像就彻底放弃了管住自己的嘴——好吧。现在你知道了,他刚到家里那段时间确实是在忍让你,至少那时他只是叫你公主呢。现在动不动就给你起新外号,叫你鸟宝宝……什么的。这些奇怪的外号到底从哪来的啊?
      而且,和迪克那种轻快的语调不一样,杰森的声音总是有点尖锐,他其实也是很喜欢开玩笑的类型,但莫名其妙,用他那种音调说出来就十足像挑衅。难道这也是犯罪巷生活教会他的吗?而杰森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他并不想、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你猜……你猜,大概是确认了自己可以留下来,这里会是他的家,他才逐渐放肆起来了,对吧?他适应环境……真的很快。而且,你也知道啦,那种挑衅的语调——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控制。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表现得很好。这不止是在说罗宾的工作,在学校里——也是一样的。
      杰森是在秋季学期入学的。他和你同班。入学前,你确实担心过一些事情啦……比如他能不能在学校里和别人好好相处?他能交到朋友吗?他会不会也觉得沮丧……?好、好吧。你偶尔是有点多愁善感,但这次你的忧虑可是有理有据的!毕竟你最开始入学的时候,就总觉得很沮丧啊。而作为转校生,那种感情总是会更强烈,不是吗?但是,杰森的情况,似乎和你不太一样。因为当那个阴雨朦胧的日子,杰森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用那双蓝眼睛看着所有人的时候,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你就意识到了——哦。哦。原来如此。未来你大概不太需要关心杰森在班级里的处境了。因为班级里其他同学的反应告诉了你,每个人都能看出杰森……不太好惹。
      好、好吧。而你心想,这好像也很正常。
      在哥谭中学,新转学来的孩子会被打量、审视。你很早就发现,你的同学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们总是能很轻易嗅到怯懦和软弱的气味,能发现人群中最好欺负和最不好欺负的那些人。但杰森显然不是菲尔,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在,他都是菲尔的绝对反面。如果只从出生证明上看,杰森和你年龄相近,但从外表和身高上很难看出这点……他实在长得有点太高了。当他站在讲台上接受审视时,谁看他,他就同样把眼睛挪过去,那危险的蓝眼睛依旧闪烁锋芒。阿福的努力让杰森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有钱孩子,但一旦开口说话,他性格中那些尖锐的部分依旧一览无遗。而在学校里,至少在哥谭中学……攻击性才代表能拥有平静的校园生活。如果一味忍让,就意味着谁都可以在你身上踩一脚。你很难说这样的规则到底是好是坏——不过,至少这保证了没有人会来惹这个家伙了——暂时。
      以及,你同样很快惊奇地发现,虽然杰森满脸写着不好惹,但在学校里,作为学生,杰森还挺认真的。好吧,至少偶尔……偶尔会比走神的你认真啦……而且,学校的生活很忙碌,杰森很快就感觉到了。之前还没入学的时候,杰森总是看着你抱着花瓶写作业,表情很诡异——你想他大概是想吐槽你非得把魔法和做作业两件事一起做。但是,你只是很忙碌啊!反正,一旦上学,杰森就全懂了。之前在家里,阿福又不会给他布置一大堆的作业,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训练、阅读,而一旦上学,在夜巡之余还要完成作业,就意味着更少的睡眠时间。因此最开始,杰森每天早晨都昏昏欲睡。但是,没错——他适应了。
      就像是适应断断续续的睡眠、适应高强度的训练那样,杰森很快又变得活蹦乱跳了。学校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困扰,在你的感觉里,你觉得杰森陶德在学校里,就像是一只凶猛的小兽闯进了动物园那样,没有人是他的天敌、也没有人敢惹他。如果问杰森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他也只会耸耸肩,“你在开玩笑吗?”他说,“太简单了……很没挑战性。”
      你撇了撇嘴。
      哼。看吧,看吧?杰森就这样,他就总是这么说话。但是,最可恶的是,你知道他也没说错啊。杰森适应这一切太简单了。毕竟,他第二次文学写作课的调研报告就得了A。他得了A诶!
      乔瑟芬小姐是你们文学课的任课教师,你从六年级就认识她了,因为莉娜不止一次请她来给戏剧社开剧本研讨会。乔瑟芬小姐衣裙整洁,雷厉风行,总是笑容满面,但是非常严格。有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你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会笑着拍拍你的肩膀,往你手心里扔包装很漂亮的巧克力。她真好——你喜欢她。但你也得承认乔瑟芬小姐就是很严格呀,她从不会因为喜欢某个学生就宽容打分,从不。但杰森……他入学后第一次文学课作业的得分似乎还很正常,但第二次他就得到了A——他得了A诶!好吧,不只是你很惊讶好吗?杰森自己似乎也没有心理准备,因为,当你转过头去,隔着很多桌子看他的时候,你肯定看到了杰森的耳朵有点红了——尽管他表面上满不在乎,只是耸了耸肩,而且胡乱地把自己的稿子一股脑塞进了书包里。
      男孩子们。你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这样——如果是因为棒球比赛得到奖励,就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如果是因为文学作业的A、尊重老师、性格温和这样的事情得到奖励,就总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要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态。他们真是怪死了。而且,至少在班级里,比起写下的字句,杰森似乎更愿意和他在学校里的玩伴们——那些男孩们讨论棒球,讨论运动,绝对不要讨论什么文学。但是你想听呀,你想听!这是乔瑟芬小姐第一次给班上的某份作业打A诶!
      他的作业是怎么写的呢?为什么能打A呢?
      其实,你甚至是亲眼看着杰森是怎么翻阅资料、写下的每一个字呢。现在,夜巡开始前,为了作业焦头烂额的人不止你一个了。啊,说到作业,你还特地告诉过杰森——手工课作业当然可以尽情交给布鲁斯去头疼,就让布鲁斯去做你们生物课的标本、建筑课的模型吧,但是文学课——需要表达感情、解析人物的作业,千万不要让布鲁斯参与进来!别问你怎么知道的,就只是别……别让布鲁斯写文学作业。当时听到你这么说,杰森脸上那古怪的表情你现在还记得呢。你知道的啦:作为一个新生,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和监护人一起完成作业呢。不过,等到作业再多一点,多得能吓死人的时候,他就会明白了……生活对你们这些小孩子而言也是很困难的,你们也需要帮助啊!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你才很清楚,杰森的文学课作业肯定没有别人参与,全是他自己写的。你当时就抱着花瓶,坐在一边,看着他抓耳挠腮、烦躁地涂涂改改。你看着呢,可是你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是因为他很喜欢看书吗?是因为他改了很多遍吗?是因为他在这种事情上也有天赋吗……?
      你好想知道。你想知道!可是,可是你又觉得……你觉得就算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可是好奇心怎么控制得住呢?你抱着花瓶,坐在书桌边,下意识咬了咬铅笔。而杰森坐在另一边,沐浴在你的目光中,就越来越坐立难安。他非常警惕地后仰了一点,瞪着你,“这次又为了什么?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你现在是试图用眼睛把我的脖子烧出洞来吗……?”
      只是下意识盯着他看了一会的你:“……才不是!”
      这家伙真是笨蛋……!
      你气恼地收回了视线。你才不是在威胁他呢,你只是想看他的作业,仅此而已!可是,杰森显然是不可能把他的作业拿出来给你看的——你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程度呢。可是你就是想看啊!难道,你可以抢过来看吗……?你打罗宾,真的假的?嗯……嗯……好吧!你知道很傻啦。
      你只能抱着花瓶,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努力分辨了一下你这么在意他的作业,是不是因为嫉妒……好吧,有一点点嘛。但更多的是好奇。你就是好奇,就是想看啊。但是你看不到……也太让人沮丧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波动影响了魔力,那天晚上,夜巡之前,你花瓶里那朵已经稍微绽放了一点的玫瑰花掉了一片花瓣。保护玫瑰花,这一点也不简单,就算你非常努力了,它还是掉了一片花瓣……你可伤心了。你看,魔法就是这么复杂:如果你念咒语的声音太急促了、魔力波动稍微大了点,玫瑰花就会开得太快,完全绽放后,更容易凋谢了;如果你念得太少、声音太低,给的魔力太少,不用等到玫瑰花绽放,它自己就会枯萎死掉。唉,唉。有时候,你都觉得自己变成了迪■尼电影里的那个野兽王子,每天都在祈求花瓣别掉太快——而杰森还要在边上笑!听到你伤心地说自己像野兽王子,他爆发出一阵大笑,足足笑了五分钟……有什么好笑的!
      他根本不懂你的忧愁。他只是个坏蛋。比迪克坏多了!
      学校也坏,身边的人也坏。但是,你还是勉强觉得,虽然秋季学期没有春假,但是也有迷人的地方——当你说迷人的地方的时候,你指的是另一个假期,你指的是十二月的圣诞节。你非常非常期待圣诞节,因为今年你有非常想要的圣诞礼物……虽然你还不知道阿福和布鲁斯会不会答应。但不妨碍你期待圣诞节,是吧?
      而且,圣诞节的时候,芭芭拉和迪克就可以回来啦。等等,他们会回来的,对吧?额,啊……迪克倒是忙于少年泰坦的事物,他很早就可怜兮兮告诉过你自己可能圣诞节也回不了家,而你也恶狠狠地威胁过他了。你才不管他有什么困难……!可是芭芭拉……根据她和你通话时的心情推断,你觉得她可能又和戈登警长大吵了一架……嗯。啊。家庭关系真是艰难的课题,对吧。比让玫瑰花不凋零还复杂……复杂得多了……
      总、总之,你想,如果哥哥和芭芭拉愿意回来的话,你就又可以见到他们、和他们一起过圣诞节了。所以尽管学校让人想叹气,戏剧社的排练也太过忙碌,但你还是觉得没有太糟糕。而秋季学期过半的时候,根据你的观察,你觉得杰森在学校里的状态也稳定下来。你说的稳定是指他交到了朋友,而且他在棒球队得到了一个位置。而在这段时间里,哥谭的气温也在逐渐降低,阴云变成了雨,雨滴变成了雪粒——进入十一月,就演变成了雨夹雪。天气太冷了。到了这种时候,阿福就会悄悄放弃他的审美和品味,只是试图把你裹成一个球……于是,你们就迎来了冬天啦。
      十一月的中旬,你参加了一场生日宴会——是莉娜的生日宴会。有时候,你也觉得这像是一种美妙的巧合:莉娜有一部分俄罗斯血统,而她真的也出生在冬天。不过,莉娜本人可不太喜欢这个巧合,她不喜欢冬天,你印象中,每年生日派对上她看上去都不是很高兴。所以呢,你也不太确定,当生日宴会上,莉娜抱着双臂、看向你身边的杰森的时候,她脸上那种毫无掩饰的冷淡打量是因为她心情本来就不好,还是因为她不太喜欢杰森陶德——啊哦,很可能是后者。因为杰森的表情也开始变了。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了,就像是在动物园里,一只危险的小兽遇到另一只那样。在学校里待了那么久之后,他已经不会再对这种打量回敬尖锐的目光,但也别指望杰森面对这种情况还能露出微笑了。因此,莉娜面无表情,杰森也面色紧绷……那场面可实在是……
      你绝望地、悄悄地把脸埋在了手心里,你发出了一声呜咽。
      啊,啊。你就知道会这样!
      这是谁的错呢?毫无疑问,大概是你的错。难道不是你之前一直在努力地、持之以恒地和莉娜和谢莉说杰森的坏话吗?现在看来,你的坏话还是很成功的。但是谁知道,谁知道现在情况会变成这样呢……?早知道,你就应该少说两句……这样就不会变成宴会上,你努力露出可怜的微笑,只能一手抓着杰森的手腕、一手抓着莉娜的手,差点强迫他们握手的场景了!你、你真的用了你这辈子最可怜、最甜蜜的声音向他们两个人介绍了彼此了。你真的很努力了,好吗?
      只是,大概太努力了,以至于杰森的手腕都颤抖了一下。他用某种惊恐的表情瞥了你一眼。而莉娜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很像是想对你翻个白眼——但最终!最终,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表情实在太可怜,莉娜还是屈尊降贵,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手,她解除了那个防备和不信任的姿势,和杰森握了握手。而你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妨碍莉娜在之后的单独相处中,把杰森叫做“韦恩的养子”,她声音里没多少轻蔑,可是显然也没多少热情。是的,莉娜一贯遵循第一印象定律,第一次见面不喜欢的人,她之后也不会再有兴趣观察。好、好吧……至少莉娜没打算当着杰森的面说这种话,你真该谢天谢地了。
      在那场生日宴会上,莉娜身边挤满了人,毕竟她才是party的主角嘛。宴会上莉娜的爸爸也出现了,达文波特先生身形健壮,有点发胖,头发已经开始掉了。可是他揽着莉娜的肩膀,叫她“我们的小女皇”,笑呵呵地和你打招呼、亲吻你的手背、还夸阿福给你选的裙子漂亮。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整个晚上,达文波特先生都在给女儿整理裙摆,他在莉娜身边转来转去,简直像个发胖的弄臣。但莉娜,就像是她总对亲近的人表现的那样——对自己的父亲翻了个白眼,并且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裙摆扯了回来、然后把达文波特先生赶去和布鲁斯聊天了。达文波特先生和布鲁斯站在一起、彼此面面相觑的时候,就让那个角落显得像是家长会上的尴尬寒暄角落。就只是……有点好笑。好吧,你不该嘲笑布鲁斯的。而且,布鲁斯那天会出现在莉娜的生日派对上,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防备猫女的出现嘛……
      于是,莉娜去了更衣室换衣服,中途把你也一起提溜走了。而你毫不意外地在莉娜那间大得吓人的更衣室里看到了谢莉。你们的编剧穿着礼服,但是背后的系带已经扯松了,礼服下是运动鞋。灯光下,她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努力敲着键盘,“很显然这里有人还有人得做自己的几何学作业。”谢莉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用力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怀疑那些键盘会被敲飞。你大概露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因为谢莉瞪了你一眼,“现在要么你闭上嘴,要么你就来帮我写作业。”
      哦,天呐。为了防止她恼羞成怒,你眨眨眼睛,悄悄闭嘴了。
      不许说话,你就只能坐下来喝橙汁。坐在莉娜的更衣间里,你难免有些不自在——不是说你不喜欢这里啦。就只是……就只是你不喜欢这里的某些东西。一年级的时候,你第一次参与戏剧社的活动,莉娜就曾经让管家从家里带来那些皇冠、礼裙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昂贵道具。现在那些东西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了,因为莉娜很难在意用过一次的东西。她就是这样嘛,喜欢购物,喜欢钻石发箍,喜欢澄澈的宝石和繁复的裙摆,所以她的整个更衣室都闪闪发光,这就是猫会被吸引的原因。整个更衣间里,唯一能让你想起过去的就是那副油画——哦,老天。不管看多少次,你都很难喜欢上这副画……冷冰冰、腻腻的笔触,让人看了都会浑身一颤。和整个闪闪发光的更衣间格格不入。而莉娜偏偏要把它挂在这里!而且还对着门口,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和那只硕大的眼睛对视……这就是很奇怪啊!
      你坐在沙发上,不想看着那幅画,只能和谢莉贴得更紧,结果被她用胳膊肘推了推。她嫌弃你!好、好吧,也不是第一天了……你只能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看向莉娜的方向。对莉娜把杰森叫做韦恩的养子这件事……你觉得你也有一定责任,是你过去一直在嘀嘀咕咕说新兄弟的坏话,对吧?你有点心虚,“事实上,他有名字,他叫杰森。如果你要那么叫他,那么我也是韦恩的养女嘛……”
      听到这里,谢莉敲键盘的声音都为之一顿。她抬起眼睛,幽幽蓝光的镜面后是她那双意味深长的绿眼睛。已经不用说任何一个字了,你觉得你快要脸红了。好吧!你努力忽略了谢莉的表情,你说,“事实上!事实上我觉得他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我收回我之前说他的坏话,大部分。应该吧。”
      而更衣间里传来莉娜把裙子随手扔在一边的声音,沉闷的一声。伴随着鞋跟烦躁地碾过地毯的声音,莉娜猛地推开帘子,再次出现。她头上的钻石发卡在闪闪发光,莉娜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她说,“那么你就是傻瓜!Y/N Wayne——鉴于你过去的表现,我不会说我很惊讶的。”
      你被莉娜的气势吓得缩了一下。
      谢天谢地,莉娜没冲过来晃你的脑袋,但她仍在冷笑。在她耳朵上,深红的宝石在摇晃,闪亮的光让她整张脸显得更美丽了——但那美丽咄咄逼人。莉娜说,“你以为你的新兄弟是什么?一只小鸟,一只小狗——供你把玩?别蠢了!”莉娜冷笑,宝石的光尖锐地闪动,“小心点,韦恩。如果你被他咬上一口,我是不会同情你的。因为我提醒过你了。”
      你瑟缩了一下,只能窝囊地和谢莉贴在一起。好、好吧。你猜到会这样了,对吧?每到冬天莉娜脾气就真的有那么糟糕,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人吗?虽然平时脾气也好不到哪去,但冬天她的脾气就更糟了!于是,你只能支支吾吾、努力地岔开话题,“……啊!说到你挂在这里的这幅画,我觉得——”
      在你身边,谢莉肩膀颤抖起来,她把脸埋了下去。好吧,笑吧!坏蛋!你就知道你的女友们就这样,偶尔温柔,其余时候都坏得要命。莉娜冷笑一声,对你的逃避,她似乎有点不耐烦,但也懒得再跟你废话。莉娜只是气势汹汹走到门边,虽然你知道她只是重新回到宴会里去,但她的样子很像是要走出去杀人……离开前,她只冷笑着扔给你最后的话,“你岔开话题的技巧烂透了,韦恩。以及最后一次……这不是我挂在这的。我说过这是我妈妈的画。”
      “以及你是个傻瓜。”莉娜说。那完全不是亲昵的音调。因为她的声音冷得像要掉冰渣了,“……百分之百的。”
      好、好吧……!而你也只能缩在谢莉身边,窝囊地不说话了。
      后来想想,那个冬天,很多东西早就有了预兆。对吧?不管是莉娜的坏脾气,还是她的话语……但谁能预知未来?你只是如蒙大赦,总算松了口气。那时候,你想着:其实,其实莉娜不高兴,也是很正常。因为你……你好像提到了一个不那么美妙的话题。虽、虽然并非你的本意。莉娜的妈妈,维罗妮卡?伊万诺娃女士,你猜莉娜很不愿意提到她,对吧?因为,你甚至从来都没见过她,哪怕是在莉娜的生日宴会上,她也没露过面。
      当然啦,阿福说维罗妮卡女士和达文波特先生没有离婚,但他们的关系就是……很奇怪。大概这也是大人世界的特殊现象吧。总之,你只是从阿福那里听说过,维罗妮卡女士一直很忙碌,她在伦敦筹办戏剧,所以很难回到美国参加莉娜的生日派对。所以,莉娜生气也很正常,对吧?好吧,好吧。你只能说……谢天谢地,至少那天达文波特保险柜里那些漂亮的石头保住了。你们没让猫咪把它们偷走。
      这可能也是那段时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而除此以外呢?
      你说过,那段时间,哥谭正在下起大雪。而在大雪中,哥谭的夜晚越发热闹。这主要是因为企鹅人。他的赌场在蓬勃发展,像是霉菌一样在黑暗里蔓延。猫女一个月能偷走的珠宝的总价,可能还不到企鹅人赌场里一天流水的一半。足够大的利益催生繁荣的犯罪,一整个十一月,天空都积蓄着沉重的阴云,先是雨、然后是雪,从天而降、一刻不停。哥谭的犯罪彼此之间相辅相成,带来比雪更多的混乱。而随着雪花一片片落下,冬日降临了,蝙蝠侠的情绪……也就越发紧绷起来。
      你猜,布鲁斯的焦躁情绪大概不只是因为雪。自从……自从你在那个雨夜里不小心从天而降,从小鸟变回人类后,蝙蝠侠就勒令你不能单独行动了。虽然你从前也没有单独行动过。以及对新任罗宾——显然,在之前短暂的捉迷藏游戏中,布鲁斯已经确认了,杰森确实很有些对枪械的不妙偏好。于是现在开始,杰森也暂时不被允许使用枪支了。当时,蝙蝠侠眯了眯眼睛,他说,“我们不是罪犯,杰森。我们不用枪械伤害其他人。”
      在罗宾的训练中,你们当然会学习枪械,学习如何使用、如何拆卸和组装它们。但这是因为在未来大多数夜巡中,你们还会无数次和它们打交道,你们学习是为了了解,绝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暴力。在这件事上,布鲁斯的态度非常坚决:底线就是底线。对此蝙蝠侠说了不。于是,罗宾也只能悻悻耸肩,他似乎嘀咕了句什么。
      “好吧。你是老大。”最终杰森摊开手,他说,“你说了算。”
      但是,事情是这样的:除了关于枪械的偏好,在杰森身上,似乎暂时也没有别的问题了。好吧。哼。而且,你发现,杰森好像对夜巡工作抱有异乎寻常的热情,他真的很喜欢飞。比起在地面上呆着,他更喜欢在天空中飞翔,他喜欢狂风和快车,甚至好像有点喜欢呼啸的声音。而那时,哥谭的雪正从天而降,夜晚以狂风和一刻不停的雪和你们打招呼。杰森也毫不在意这些,不在意狂风和大雪,不在意脚下的危险、在夜巡中会混乱的战斗,他甚至会在风中大笑呢,这坏蛋。在这座城市的最上方,远离了地面、远离了硫磺、污水和叶子燃烧的气味,他的笑声也就被风卷走,传得很远、很远——
      而你展开翅膀,在风中盘旋。
      那个冬天,雪很早就来了。冰凉的雪花从而而降,只需要几个夜晚,就能把整个城市都淹没。在冬日,作为一只小鸟飞过哥谭,是很奇妙的一种体验。当你低下眼睛看下去,哥谭只是白色的巨大石头,它披上了新的伪装,但仍然藏着无数危险。你知道,在地面上,流浪犬成群结队、饥肠辘辘,酒鬼倒在垃圾桶边、生死不明,野猫在阳台上巡视,随时准备扑出来抓住落下来的麻雀……哥谭自有它的法则。当然,你也知道——你知道你是安全的。只要在蝙蝠侠身边,你就不会被这些东西伤害。但这样的雪、这样的冬天,很容易让人恍惚。你总是……你总是会想起汉娜,汉娜?米勒。你会想起在过去某个冬天,你在垃圾桶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冰凉的脸颊和凝结的眼泪……
      ……而这也并不是你能控制的。
      这种联想,会让人觉得冬天是残酷无情的。这种联想让你有时候觉得,雪花也是很沉重的。冬天总是容易让人多愁善感,你想,是这样的。对你们而言,更是如此。你还知道,冬天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会意味着更多的危险,节假□□近的时候抢劫案、偷窃和凶杀案都会变多,死亡也就如同雪花,纷纷扬扬、平等地落到每个人身上。夜巡时间,当你们落在屋顶上,蝙蝠侠仰头望去的时候,雪花也落下来——在他的面具上,没有融化。他抿紧了唇,你看不清他的表情。雪花一片片飘落下来,被黑暗吞没。而你情不自禁觉得,在下方——在黑暗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就在那雪中,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里……
      那个冬天,你秋季学期圣诞节的前夕,哥谭的冬天格外寒冷。雪、狂风、呼啸、低温和路面结冰,流浪汉冻死在角落里,但是广大的世界风平浪静。有时候,你觉得好像全世界的报纸都关心布鲁斯韦恩的绯闻,但没有人关心死掉的人。雪下得太大了,政府甚至不得不出动警方用货车铲雪开路,在地面上撒上大片大片的煤渣,于是整个城市弥漫着奇怪的气味。头顶就是雪,脚下就是黑暗。在哥谭,好像一切都在被雪吞没,一切都在被雪模糊。雪,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一样,狂暴地席卷了人间。
      而你在这座城市身上学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它从不让坏兆头落空。
      和雪一同降临的是死亡。是一桩足够轰轰烈烈的案件。当你说“轰轰烈烈”的时候,你并不是在夸张,因为这就是哥谭那起震惊所有人的“更衣室爆炸案”。
      杰森担任罗宾后正式经手的第一个案件,就是这样一场喧闹的死亡。在狂暴的雪天,一个寻常的星期三,一个炸弹在哥谭雄鹰队的更衣室里爆炸了,当时棒球队的十三个孩子、还有他们的总教练都在更衣室里。十四个人,只有两个幸存者还在医院里接受抢救,其余都当场死亡。你看过他们生前的照片,他们都和你年龄相近……在照片上,每个人都穿着队服,正对着相机呲牙咧嘴,脸颊都那么熟悉,就像是你在学校里能看到的朋友们的脸……死亡却蛮不讲理,撕碎了他们的脸。如此残酷的玩笑。
      你也曾亲眼看到过爆炸后的现场。当你看着那些被炸得漆黑的墙壁、七零八落的柜子,看到地面上画着的那些黄线……想到这些黄线曾经是和你一样的人,是在另一所学校的其他孩子们的时候,那种恐惧就悄悄涌了上来,让你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是的,是的。你知道。
      你知道哥谭是犯罪之都。你知道在这种事总是发生。但这样的……你们怎么能习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死亡?死掉的这些人,是和你年龄一样的男孩们,谁能想象?谁能想象,自己身边的朋友们遭遇这样的灾难?这像是……这像是恐怖袭击,不是吗?炸弹客把炸弹放在了这些人的衣柜里,只能是出于一种扭曲的恶意,然后随着倒计时归零,他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杀死了所有人。当你们在黑夜里站在被封锁起来的犯罪现场中的时候,那里的空气里还弥漫着古怪的气味,而你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就是人体被烧焦的味道,你控制不住想要逃走,但你动不了。那一刻,你看不清布鲁斯的表情。而杰森在面具后的脸颊似乎抽动了一下——他似乎本能地想要呕吐,但他忍住了。那种激烈的本能被忍耐了下去。窗外的世界里,雪花一片片落了下来,吞没世界。
      “好吧。”杰森说。你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当你轻轻收拢翅膀,落到他肩膀上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他不稳定的心跳、他紧紧攥住了拳。你听到杰森嘲讽般低声说,“……欢迎回到哥谭。”
      欢迎回到哥谭。而这样才对,这样才正常。在这里,从不发生任何好事。不是吗?
      是的。是的。而这就是你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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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Birdie in Wonderlan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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