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情诗

　　无因城的冬天从未如此寒冷。

　　目及之处都是一片银白。寒风萧瑟，将枯枝落叶一齐拍在了窗户上。

　　室内倒是十分温暖，壁炉中噼里啪啦燃着木柴，火苗舔舐着一口小锅。

　　一个墨绿色卷发的女孩站到窗前，朝着雾气腾腾的玻璃抹了几下。窗外的街道和前几日一样人烟稀少，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无聊。卡德莉亚趴在窗台上，眼神跟着行人从左移到右。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伴随着这一声声尖叫，同时叮当一声，一个餐盘被砸在了木桌上。卡德莉亚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同样是墨绿色头发的女人站在桌边，夸张地甩着手。

　　“妈！”卡德莉亚飞快地跑到她的身边握起了她的手指。

　　指尖光滑，没有一点烫伤的痕迹。

　　“哈哈哈哈哈……”女人的手还被卡德莉亚捏在手里，仰着头大笑，一头卷发在身后一颤一颤。

　　“丽贝卡！你又戏弄我！”八岁的卡德莉亚瞪大了眼睛，抱着双臂背过身去，扮出一副生气模样。

　　卡德莉亚总喜欢叫她的真名，她觉得这样显得亲密。

　　却没想到女人突然扑到了她的背上，右手环绕住了她的脖子，朝着她的耳朵吹气，一边狠狠地挠她的腰窝。

　　“我……哈哈哈我投降！我投降！”卡德莉亚左躲右躲无效后笑着跌落在了地上。女人托着她的双臂让她重新站了起来，拉着她坐到桌边。

　　桌上放着一块又歪又扁的蛋糕，上面的字有些惨不忍睹，但还是认得出是“卡德莉亚生日快乐”，角落处还有一团奶油，大概是想画朵小花但没有成功。

　　蛋糕旁还有一盘黢黑的豌豆小羊排和一小碗焗南瓜，色泽都不正常，好在她福大命大，吃了那么多年依旧安然无恙，还长得又高又强壮。

　　“你竟然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卡德莉亚朝着她贱兮兮地一笑。

　　女人也没有理她，只是笑着往蛋糕上插蜡烛。卡德莉亚看着她将细细长长的蜡烛插入蛋糕中，一直数到第十根，这才欢呼着“点火点火”。

　　女人用火柴将一根蜡烛点燃，递给了卡德莉亚，笑道：“小寿星您请。”

　　卡德莉亚兴奋地接过蜡烛，将火花一一传了过去，直到蛋糕上的蜡烛无一不是火苗高高窜起。屏息凝神，表情庄重得就像在传递火炬。

　　“该许愿啦。”女人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卡德莉亚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伟大的神灵啊，希望在家的时候也能有朋友陪我……

　　她想象着和新朋友一起躲在被子里聊天的场景，即便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地越扬越高。

　　许愿完毕后，卡德莉亚睁开了眼，就看见女人正歪着脑袋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又想往我脸上抹奶油？”卡德莉亚警惕地往后仰了仰头，两只眼睛瞪得浑圆，摆出了一副防御模样。认识了那么多年了，看见妈这副眯着眼睛心怀不轨的样子，提前防御多久都不为过。

　　“怎么会？只是听说把脑袋横过来能看到对方的愿望。”女人笑着说，嘴角的梨涡随之浮现。卡德莉亚假装没有看见她因计划落空而缩回去的双手，轻咳一声，切下两块蛋糕，把其中一块推到了她的面前。

　　“快吃！”说完便埋头狼吞虎咽了起来，女人也学着她的样子飞快地将食物往嘴里塞。

　　一抬眼就看到了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在模仿自己，卡德莉亚扑哧一笑，结果一口气没连上大声地咳了起来。

　　“小心小心慢慢吃。”女人蹙着眉给她顺气。

　　窗外风雪大作，将窗户吹得当当作响。二人将食物瓜分得一干二净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我去看看。”女人拍了拍卡德莉亚的肩膀，快步走到了门外。

　　深棕色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女人拉开，一个裹成球的矮壮女人站在门口，面上被风刮得红彤彤的，一道细长疤痕从左眼一直划到脸颊。看着有些凶狠，听说她是个退伍兵。

　　丽贝卡本想让她走进来喝杯热茶，却被那人挥手打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纵使卡德莉亚的耳朵再灵敏，在漫天风雪声中也抓不住那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她便打消了这个。

　　两个女人很快就停止了对话，矮壮的女人朝着门内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卡德莉亚好奇的眼神。女人朝着她微微一笑，朝着她张开了掌心：“生日快乐。”

　　女人的手上是一个很精致的木盒，一看就是给自己的，卡德莉亚连忙跳下椅子飞扑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她的掌中接过了那个木盒，并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卡德莉亚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个金属滚筒，盖子内部贴着海螺和蝴蝶，四个角落金光闪闪。右侧有个小摇把，卡德莉亚犹豫了一会，伸手转了转，清脆的叮咚声瞬间传了出来。

　　卡德莉亚瞪大了眼睛，右手缓缓转动着摇把，熟悉的音调在耳边叮当作响。是首曲调温柔的小夜曲，妈妈曾经捧着吉他在床边唱过，那时夜色昏暗，她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欢快，甚至有些悲伤。

　　丽贝卡和女人道了别，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卡德莉亚，我要和阿姨有一些工作上面的事要忙。你自己在房间里看书，不要轻易给别人开门哦。”丽贝卡一边说着一边往身上加衣服，再往脑袋上包了一圈厚厚的围巾，直到和所有行人一样只露出一双眼。

　　卡德莉亚不喜欢看到她站在门边往身上套衣服，因为那就意味着又要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不得不承认丽贝卡她实在是身姿绰约举止优雅，往身上套衣服的样子好看极了。

　　“好……”卡德莉亚以一个古怪的姿态趴在墙上，假装变异成人的大蜥蜴，回过头凄凄惨惨地看着女人。

　　丽贝卡终于整理完了衣服，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走啦。”说完便拉开了门，狂风瞬间涌了进来，疯狂地拍打着二人的脸。

　　门砰得一下合上，深棕色的，要仰着头才能看见顶。

　　内心有些空落落的，卡德莉亚将几个空盘子拿到水池边，站在一把小木凳上把它们仔细清洗干净，放回了碗柜之中。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卡德莉亚呆呆地坐在书桌旁边翻看着图画书，这本已经看了三遍了，但是天气太冷，书店都不开门，只好来回翻看手中的这几本。

　　等她翻看了八本故事书后，窗外已经是昏暗一片，月光下雪花翻飞，顺着风飘到窗边，又飞快地消融，在窗户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的微小声响。卡德莉亚连忙跑到门前，期待地看着缝隙一点点变大。

　　几片雪花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像是迈着四条腿奔向食物的狗。

　　门后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似乎是丽贝卡。

　　“妈！”卡德莉亚连忙跑过去帮她拉开门，丽贝卡缓缓迈入门内，开始解身上的纽扣。

　　噔噔。

　　丽贝卡的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上，生怕弄脏了地面。

　　“这是你的新朋友，”丽贝卡的右手往身后探去，“她没有地方去了，以后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哦。”

　　在卡德莉亚呆滞的目光中，一个黑影从丽贝卡的身后缓缓探出头来，与此同时台边的烛灯被嚓的一下点燃。

　　那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看起来和卡德莉亚差不多大。

　　身上裹着一件长得过头的灰色风衣，一直拖到脚边，遮着一双磨损严重的皮靴。乌黑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和雪花，散落在两颊，脸上一双墨黑的眼睛睁得浑圆。

　　那孩子看起来有些警惕，躲在丽贝卡身后，抿着嘴唇不说话，双手紧紧攥着风衣。

　　卡德莉亚的心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简直就要飞到空中去。

　　伟大的莱荻亚女神真是无所不能！我真的要有朋友陪我了！

　　卡德莉亚在心中拼命地赞美莱荻亚女神，打算等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就去许愿池那抛几块硬币。

　　“你好，我是卡德莉亚！”卡德莉亚兴奋地跑到她的身边。

　　“穆娜。”那孩子轻声说道，看着飞奔过来的卡德莉亚，她不明显地往后退了半步。

　　卡德莉亚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心中循环着她的名字防止遗忘，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和丽贝卡身后，眼神止不住地往穆娜脸上飘。

　　丽贝卡拿出了三个杯子，往里面灌满热巧克力。热气翻滚，还未入口就感觉身体温暖了许多。

　　卡德莉亚跳到壁炉边往里面扔了几块木柴，溅起了橙黄的火星。

　　“快过来，卡德莉亚，巧克力冷了就不好喝了。”丽贝卡朝着她招了招手。

　　卡德莉亚坐回了桌边，双手捧着那杯巧克力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一杯见底，转头就看到新来的那个小孩也一样飞快地喝完，便觉得找到了美食界的知己。

　　“你也觉得这个很好喝对吗？”卡德莉亚朗声问道，眼中燃起了比旭日还要闪耀的光芒。

　　那黑发小孩先是一愣，而后又机械地点点头，双手紧紧地贴在杯壁上。

　　“我还有很多好吃的，等一下我，我马上就回来。”卡德莉亚飞快地跑上楼，全然无视丽贝卡女士的抗议，将年老的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再次下楼时，臂弯中多了几盒未拆封的零食。

　　“快尝尝！都很好吃。”卡德莉亚傻笑着看向穆娜，手忙脚乱地掀开盒子。里面是几块烤得十分松软的黄油蛋糕，颜色金黄，上面洒着诱人的白芝麻和蜂蜜。

　　在卡德莉亚期待的目光中，穆娜迅速地将手伸向其中一块，三下两下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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