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江往南

　　闻言，裴腴佯装不知情的样子：“啊……居然是真的啊，我们俩一路过来，还以为是瞎传的呢。”

　　顿了顿，她又说：“我们是老乡，当年大家都走散了，如今才打听到她们的消息就发生了……真是……唉。那你能带我们去见见别的姐妹们吗？”

　　那女子不感兴趣地摆摆手：“她们被关在地室里，我进不去。我叫秋华来带你们去，你们来得巧，正碰上秋华给她们送饭。”

　　“那就多谢姑娘了。”

　　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而不是梨府………

　　那女子往楼里去了一会，不多时，领了一位绿裙女子出来。

　　应该就是秋华本人了，裴腴见她左右手臂弯处各挂了食盒。

　　“喏，在这里。”

　　裴腴心中有点发紧，为了尽量不引人耳目，她刚刚撒了谎，不知道这位秋华会不会发觉什么来。

　　不过应当是不会。既然尤安安的姐姐都被控制起来了，如果她也是其中之一的话，没道理她还能自由走动。

　　秋华看上去是个很老成的女子，眉目淡漠但但隐隐有种精明尖锐的感觉。
　　总之，不太好糊弄的样子。

　　但秋华仅仅是眼神在他们身上打了一转，眸光微闪了几下，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一样开口：“我听潇潇提起过你们，跟我来吧。”

　　裴腴没有因此放松，但觉得这位秋华应该是知道他们的幌子的，但却没有拆穿他们。

　　“幼幼，我走了。”秋华走前跟裴腴他们先前遇见的女子打了个招呼。

　　“走吧，走吧。替我向她们问声好就行了。”那名叫幼幼的粉衣女子摆手。

　　说罢，秋华带着他们往里去了。

　　裴腴进楼前扭头看了一眼幼幼，发现她已经找到了新的揽客对象——是个衣冠楚楚的有钱人，两人显然很熟络，很快就相傍着进来了。

　　裴腴不再看，收回眼时，发现秋华正打量着他们两人。

　　“你们是来调查的吧？谁招呼你们来的，还是自己来讨赏的？”秋华这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

　　“梨家。”裴腴不在意她话里的针对，“刚刚多谢你了。”
　　秋华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很快，她转过头：“不用，我希望你们最好能有点用，不然还真对不起你们这一身修为。”

　　裴腴没说话。

　　跟在秋华身后时，裴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结构。
　　金宵阁从外头看去是塔状的，里面也很特别。一楼是待客大堂厅，中间还搭了个台子。顺着两侧楼梯上去是环圆的房间，这样一来，无论是哪一层的客人都可以看见下面的表演了。

　　秋华很快领着他们穿过堂厅，到了后院，正有不少粗使丫头在洗杂打杂。

　　“她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裴腴忽然开口。

　　“不关在这里，关去梨府？得了吧，没人要受这份罪——要真关去那儿，担了个嫌犯名声，受苦不说。回来后，哪还有客人愿意点她们？”秋华嘴角的冷笑和幼幼如出一辙。
　　闻言，裴腴眉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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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华姐，来啦。”有人和她打招呼。
　　“嗯，我就下去了。”秋华淡笑着回道。

　　也没人问跟在她身后的两人。

　　“你们运气不错，把守的正好进去吃饭了。不过，等会你们动作搞快点，别被发现了，不然又是麻烦。”秋华道。
　　裴腴点头。

　　说着，秋华领着他们进了一件破瓦房，里面堆满了干稻草和柴火。只见秋华走到面积不大的空地中央，腾出一只手，推开了一块活木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凭空出现在了地面上。

　　秋华再次提起饭盒，下去进了那个洞口。

　　相无津随后，等裴腴进来后，他才继续往前走。

　　洞里接着一节梯子，并不昏暗，有昏黄的油灯的光从下面照到这里。

　　又下了几节梯子，裴腴看见了下面的人。逼仄的地室里包住了十几位女子，桌上的光源把她们走动的影子投射到土墙面上，十分高大。

　　没有床铺，只有满地的稻草。别的家具一概没有，墙上的油灯被取下放在中央。

　　“潇潇，我来了，你们饿了么？”
　　“秋华，你今天来得巧了，我们几个正好就缺饭了呢。”其中一个稍显年长的女子笑道。

　　缺饭在黄陂话里就是饿的意思。

　　随即，李潇疑惑、警觉的目光落到了裴腴他们身上。

　　秋华注意到了，让到一边对她解释：“这两位是来帮你们的仙师，你们等会把情况跟他们讲下，他们就能尽快找出真相了。”

　　李潇没说话，这时旁边有个讥讽的声音出现：“别再玩这套有的没的，搞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你们仙门是干什么吃的？”

　　空间太小，裴腴就站在最后一节台梯上，刚好可以看清说话的女子相貌。

　　比李潇要小一些，口胭涂得很红，但眼睛下面全是乌青。
　　像是个很要强的性子。

　　除李潇以外的其他女子脸上也有和刚刚说话的那名女子一样的不屑和质疑。

　　梨家还真是……不得人心。

　　“阿蔷，不准这么说！”李潇的语气很严厉，看样子明显是这帮女子的领头。

　　云蔷哼笑一声，抱臂站着，倒也没有再开口。

　　“你们过来坐吧，见笑了。”李潇转回头，“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于是他们下来的三个人和李潇在桌边坐下了。

　　李潇先对秋华道：“秋华，辛苦你了。先不必拿饭菜出来，我先和两位道长讲讲话。”
　　秋华点头。

　　“两位，你们是为安安的事来的吧？”
　　“嗯。”

　　“安安呐……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姑娘……”

　　裴腴注意到她眼圈红了红。

　　“安安很小时候就没了父亲。因为她爹和村里人上山砍柴的时候，为了保护村里的同乡，被饿狼给咬死了。那天被就救下来的人中有不少是我们的亲人。在那之后，村里的长辈一致决定共同抚养安安。后来发了大水，村里人护着我们逃了出来，后来……就是你看见的样子了。”李潇叹一口气说。

　　裴腴轻轻点头：“安安嫁过去后，常来看你们吗？”

　　李潇点头：“刚开始她还舍不得我们，后来我劝她说，嫁了人了就不要天天来这里看我们，多少影响不好……安安也就月底才来一次了。”

　　“到现在为止，安安的尸身还没有被发现……她可能还活着，只是失踪了而已，我们会尽力找到她的下落的。”裴腴忍不住说。

　　李潇有些诧异地看她，之前来审问她们的人没有告诉她们任何消息，她们还以为安安已经遭遇不幸了。

　　“……谢谢你们。”李潇听见尤安安可能还活着的可能，眼睛里闪着泪光。

　　两人并没有待上很久，只是粗略地了解下尤安安的过去，时间就到了。

　　出来后，裴腴问相无津：“你怎么看？”

　　相无津神色淡淡：“和我们之前听到的差别很大，有待考证。”

　　裴腴点头，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太莽撞了，随意透露线索可能会引起很多麻烦。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相无津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如果是她们，迟早会露馅的，只是早晚而已。”
　　裴腴脊梁骨一僵，热意霎时攀上脸庞，着了火一样蔓延开。

　　相无津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很快收回手道：“走吧，再去云家一趟。”
　　裴腴轻轻点头，心跳得好快，幸亏他不知道……

　　裴腴特意落后他几步，等脸上的热意消散了一些才赶上他的步子。

　　“再去一趟？做什么？”
　　“去尤安安那里，见一见真正的她。顺便看看能不能捉个逃犯。”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很快就到了云家。

　　天光所剩无几，有人处都挂起了灯笼。但云家所在的这条街上，入夜后就黑漆一片。偶有几粒光，却像嵌在暗里的眼睛，莫名让人不安。

　　两人这回没有再去看那些尸首，而是向着内府去。

　　找府主人的卧居并不困难，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但两人找一通，什么也没有发现。
　　两人相看一眼，都摇了摇自己的头。

　　下一瞬，两人的目光皆是一凝。

　　有人来了。

　　他们听见有一双脚轻踏泥土的声音，像是有人从外墙翻进来了。

　　裴腴和相无津屏息，撤步移至屋内开着的窗户的两边。下一秒，两人悄无声息地翻出屋内。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但听得出来正在逐渐靠近这里。

　　两人翻出来后也没有停留，将窗子轻拢，接着成包围之势绕到前面。

　　很轻的一声，裴腴听见门开了。

　　这时，恰好两人碰面，相无津对她点点头。
　　相无津再次进入房间，裴腴则等在门口。

　　不过几息之间，来人躲过了里面的相无津，往门口撤退时，正正被裴腴的剑锋抵住。

　　“别动。”裴腴冷声道。
　　来人的身子僵住，也没有往回看拦住自己的是谁，倒是很识趣地扔掉自己的剑，踢到了对面相无津的脚下。

　　来人个子不高，青色衣衫，看身材并不像一名男子，反而有点纤细。

　　下一秒，一柄很令裴腴印象深刻的短刃匕首向她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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