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被抢走了（古代篇）

　　鉴于古代验尸技术纯靠肉眼，因此除了「死者外体有伤，内脏受损」这些信息之外，仵作们都无法做出其它方面的结论，就连真正死因，也说得含糊。

　　“这个……或是脏器被腐，病痛致死，也或是腹中久无食，饥饿而死。”

　　夏风驰沉吟了一下，问道：“死者去世前曾不慎落水，想必也加重了她的病痛，加速了她的死亡？”

　　验尸团对这点到没有异议：“那是必然。”

　　“她髌骨的伤是否会导致她行动不便，以致最终落水？”

　　验尸团成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都给了肯定答复：“骨头错位，必是疼痛难忍，这姑娘还能如常行走，已算得上意志力极强。若有行动不稳之时，实在正常不过。”

　　“那便成了。”夏风驰点点头，看向玉宙，“这下可以去抓人了。”

　　玉宙看向夏大人，很真诚地道了一句“谢谢”。

　　“谢我做什么，难道这不是我该做的？”

　　玉宙点点头：“是啊，做了该做的也值得谢。”

　　验尸既然已完成，江引儿就被重新下葬了。

　　因为怕齐家回头不认账，棺材和墓碑上的冤字都没擦。

　　玉宙摸了摸石碑，跟墓中人说道：“你先凑合着用用这个碑，等案子结了，我给你打个更好的，到时候碑上就只刻四个字——江阴泊客——怎么样？”

　　她话音才落，不知何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啼。

　　在场众人都很有些震惊：“这……这是应了？”

　　闻月亮很有几分与有荣焉：“她本来就是玉仙客啊，遇到这种事，不奇怪。”

　　夏风驰点点头：“的确，仙客不愧是仙客。”

　　走前有村民提出，因着昨夜的怪事，他们来时还带了纸钱，这会儿想把纸钱烧给江引儿，反正再带回去也不吉利。

　　夏大人应允了。

　　而烧纸钱时，玉宙也跟着烧了一小沓，此时有村民走到她的身边，以提醒的语气说道：“姑娘，你还是把纸钱给大人或者那三位官爷烧吧。”

　　他指了指夏雨骤、闻勉以及柳知澜三人。

　　玉宙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那人以为她是在问原因，解释道：“你是女的，你烧的纸钱她收不到的，这纸钱不就白费了么？”

　　玉宙一瞬间很有些晕乎，好似又忘了身在何处，几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只愣愣看着眼前那人的面目旋转混乱，仿佛五官都找不到落脚点。

　　有那人同村的人训斥道：“瞎说什么呢？这位是仙客，岂是一般女郎？你方才没听见都有鸟叫声应和她说话了嘛？”

　　这一声训斥让玉宙醒了点神，她这才能眨眼看清，眼前人不是那时人。

　　她很想问一句“假如我不是仙客，就是个一般女郎呢”，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余下的同事都将她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各自面露忧色。

　　夏风驰首先冷了脸，叫来闻月亮：“月亮，你也来烧纸，若江姑娘当真收不到纸钱，便托梦与我说，我自掏腰包再买十倍纸钱烧过去。”

　　闻月亮响亮道一声“好嘞”，就从人群外跳进内圈，抓起两捧纸钱就扔进了火堆，且口中还大声嚷嚷。

　　“江姑娘，我就是个一般女郎，我也来给你烧纸了！你记着我烧的纸钱是啥样的啊！回头数一数，若样子不对，或数量少了，都托梦给我们说，一定十倍补给你！”

　　因为官大人都发了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言，眼睁睁看着闻月亮将纸钱大把大把塞进火堆。

　　夏雨骤和闻勉也不烧了，而是在一旁帮着收罗散落的纸钱，收完就递到闻月亮手中。

　　最后算起来，得有四分之三都是闻月亮烧干净的。

　　且她扔纸钱的动作幅度特别大，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还挺逗趣。

　　因她这一闹，玉宙的心绪倒是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再对上夏家双胞胎投过来的关心视线，她缓和了表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那两人也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肩膀。

　　等到火全熄灭了，夏风驰才拍了拍手，看向那些村民：“你们报案有功，便随本官再去一趟衙门领取赏赐。此外，关于此墓地的证词，还需你们按一下手印。”

　　挺和善的语气面貌也让村民们僵硬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个个都很顺从地答应了同去衙门。

　　回去的路上，夏大人带大家绕道而行，一绕就绕到了齐府大门外。

　　夏雨骤被指使着去敲门，夏风驰则回头向呼啦啦跟着的村民和验尸团队解释：“来都来了，索性顺便抓个犯人。你们不介意等一会儿吧？”

　　这话问的，自然没人介意。

　　玉宙有些好笑，好狡猾的夏大人。有这些村民来充仗势，齐家人必然要谨慎几分。

　　不过话虽这么说，最终进去抓人的只有县衙中的几人，柳知澜留在外面维持秩序。

　　夏风驰原本想让玉宙也等在外面，怕进去打起来了，她不会拳脚功夫，别跟着遭殃。

　　但玉宙不同意：“来都来了，我想看看江引儿落水的地方，真要挨打了我也认了，还能借机多关他几天不是？”

　　夏雨骤这时已经敲开了门，并知会一位家丁去找家主，听见玉宙的话，他又走下台阶，伸出一只手护在玉宙跟前，向夏大人保证：“我会护着她。便是我挨打，也不会让她挨打。”

　　夏风驰看了眼弟弟，没再说话，转身带头往齐家门内走。

　　玉宙和夏雨骤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再加上会武并带着刀的闻家兄妹，这样的组合还蛮有气势。

　　守门的家丁很明显就被震慑住了，磕磕巴巴地恳求：“大……大人，请稍候，我家老爷马上就到。”

　　夏风驰问他：“本官不可以先进去再稍候？”

　　家丁有些傻眼：“这……”

　　“不行？”夏大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所以本官来执行公务，还得在这门外等着你们家老爷接见？就像臣子等着进宫那般？”

　　再傻的人都知道这话不对劲，家丁额头的汗都要掉下来了，这回也不再阻拦，将门大开，直接将五人迎了进去：“小的这……这就领大人去见老爷。”

　　进门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一处回廊，四周无水，但视野挺空旷。

　　玉宙往四处看了看，指向右手边问家丁：“我看那边有走廊也有水池，就是你们家少夫人落水的地方吗？”

　　家丁视线刚转过去就快速移开，似是受了惊吓，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不是……那边是……”

　　——基本就是变相的肯定回答了。

　　玉宙拽了拽夏雨骤的袖子，后者会意，停了步子。

　　玉宙这才向前方的夏风驰说道：“大人，我忘了还有事要交代给柳先生，不如你们先行，我们随后再来。”

　　夏风驰点点头：“去吧。”

　　在家丁明显不安的眼神中，两人转身后退，到了院墙根下，随后沿着院墙根走到了对面走廊的尽头，翻了上去。

　　翻过去之后，玉宙看看高度刚过膝盖的栏杆：“以这栏杆的高度，失足摔下去不奇怪。”

　　俩人又走到水池边的那段走廊，玉宙仔细观察了一下水池。

　　池中水不算清，但也不算浑浊，能看得见池底的碎砂砾，偶尔还有两条小鱼游过。

　　玉宙够着脖子，盯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儿，同时眼神还往四处探。

　　夏雨骤问她：“你找什么？”

　　“找找水里有没有大块的石头，别回头让他们狡赖说她的腿伤是在石头上磕出来的。”

　　夏雨骤也帮她看，很快得出结论：“应该没有大石头，只是若他们说是在别处磕出来的呢？”

　　“假的真不了，多问几个问题保管露馅。”玉宙用力拍拍木栏杆，插进水中的柱子震出几道波纹，她又转过头去问夏雨骤，“你觉得这水大概有多深，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厘米吧？”

　　“三十厘米？”

　　“呃，就是差不多一尺吧。”

　　夏雨骤仔细看了看水面：“应该不到一尺，试试看就知道了。”

　　他将腰间的佩刀抽出来，够过栏杆轻轻插进水里，刀尖很快扎进水底的沙子中。

　　再拔出刀，果然很明显：“不到一尺。”

　　“是吧？”玉宙啧啧两声，“就这浅水池，他们之前竟然敢撒谎是江引儿自己投水，真是既侮辱江姑娘的智商，又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夏雨骤脸上有种见怪不怪的淡然：“之前一直没人管，当土皇帝横惯了吧。”

　　玉宙压了压嗓音：“所以你调查过了？齐家是这边势力最大的？”

　　夏雨骤轻摇头。

　　“那倒也说不上。齐家是奸商，于财力上在此地可谓数一数二，但若论势力与武力，还是那伙砍了前任县官的山匪更强。

　　“这半年里，县里的商铺以及富农每个月都需向山匪上贡钱财，齐家作为郭西首富，不可能逃掉上贡，否则必然也要遭殃。然而你看，齐家不说遭殃，反倒敢藐视王法……”

　　“就是说齐家在和山匪在沆瀣一气喽？”玉宙秒懂，“他们觉得有山匪撑腰就底气足是吧？以为山匪能砍一个县官，就也能压制第二位？”

　　同时她也挺意外：“我没想到那伙山匪竟然还在这里作乱，当时砍了昏官，又抢了那么多的银钱，也该知道收手了，就算不是为别的，难道不怕朝廷出兵清剿，什么都折进去吗？”

　　“收手了还是得讨生活，哪有坐在窝里等人送钱来得舒服？”

　　玉宙觉得有道理：“对于走惯了捷径的人来说，恐怕更是如此。”

　　夏雨骤又给她解释：“此外郭西县偏远，最近的朝廷驻军离这儿少说有两百里，路途还艰难，出兵不容易，许多武将也不愿意为了一窝山匪就如此大费周章。这些想必那些山匪都门清，所以才敢肆意妄行，不知收敛。”

　　“啊？”玉宙忽然着慌起来，“那夏大人怎么办？借不到兵，你们怎么剿匪啊？”

　　她倒是没想过夏风驰不剿匪的可能，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正常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如果想当好官，不，如果想活着，匪患必须得除。

　　夏雨骤轻笑：“暂时倒不用担心，我们暗地里放出过夏大人背景不一般的风声，那些山匪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如何剿匪，便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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