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庄大愚岭

作者:常山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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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刘小建


      有白昼就会有黑夜,有灿烂就会有暗淡,有欢乐就会有痛苦,有出生就会有死亡,有获得就会有失去,这是谁都打不破的自然规律。
      这些像对联一样的对比,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
      我们被迫跋涉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上,在精神上饥一顿饱一顿,在经历上山一程水一程,时而愁苦不堪,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山重水复,时而柳暗花明,好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
      我们被迫接受所面临的一切,但是却又不能轻易地躲避一切,因为从生命的本质上来讲,我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无奈的,也都是不幸的,就像宇宙不能因为讨厌自己而消灭自己一样——虽说宇宙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压根就不存在讨厌自己的情况。
      但是,痛定思痛,哪怕这只是麻醉自己的权宜之计,我都决心要成为一座莽莽高山,让别人不能轻易跨越,或者说,我都决心要成为一条滔滔大河,让别人不能轻易渡过——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顺利地闯过眼前的重大危机,成功地到达平静的彼岸,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我知道,从某个角度来讲,人生是带有原罪的。
      因此,才需要不断地进行深刻的忏悔和反省,然后,就可以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去犯下一个不同的错误了——
      毋庸置疑,正是一个接一个的连绵错误,才真正成就了我们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永远都值得回味和珍藏的一生。
      不是吗?
      我的朋友。
      这次我讲得可能有点混乱,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能听得懂,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既不影响你打螺丝,也不耽误你吃饭。
      啰嗦完这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废话,我忽然来了兴趣,想要着重谈一谈我在这里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刘小建。
      “唉,世间多少荒唐事,满眼尽是无奈人啊。”我觉得把这句话用在刘小建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直到真正身处这个软绵绵的清幽幽的,表面上看起来充满团团和气的山庄里,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致命含义,在普罗大众平常所忽视和极少涉足的翠微山庄里,果然也有不少的“无奈人”。
      玉树临风、自成体系、耿耿不屈的老刘,便是其中的一个思想较为活跃的佼佼者,一个别人很难将其忽略掉的“高人”。
      按理说,我叫这伙计小刘也是完全可以的,因为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多了,或者说,他长得有点幼稚。
      一开始是他主动和我攀谈的,关于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像我这种骨子里高傲的人,是轻易不会主动和别人交谈的。
      闲来无事,他先给我讲了一个小笑话,作为友谊的开头:
      “前女友发来短信,说新男友长得吓人,她感觉很是震惊,我后来有一回看到他的照片,我感觉这个人长得挺帅的呀,根本就不是多吓人的人啊,后来我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当叫人难堪的事实站出来说话时,所有的虚伪和自欺欺人都靠边站了,正如当金钱站出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沉默了。
      这家伙,确实有点意思,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他说,他只要把头放在枕头上就会做梦,而且只要一醒来,哪怕是眼睛刚想睁开,所有的梦境就会像被风吹日晒一万年的瓦片一样,纷纷落下,然后在落地前又会化成缕缕青烟,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前,从而让他无从找寻梦境中的一点一滴,尽管前边的梦境非常逼真。
      另外,他还经常思考鸡蛋到底是不是动物之类的问题,他会从正反两个方面展开激烈的论证,直到最后把自己的脑子给绕糊涂,不能继续辩论下去为止——这当然是他的拿手好戏之一。
      在彻底晕菜了之后,他通常又会自言自语道:“古语说牝鸡司晨,牝处乃指大穴也,固有墓穴一说……”
      啊,这厮简直是太有趣了,每次说话都把我逗得浮想联翩,狂想不止,我觉得他死后一定要把他扔到大海里,让他可以接着浪。
      后来,一向自诩博学多才的他,又十分严肃地向我推荐了一本外国人写的书,就是勒旁的《乌合之众》。
      他说《乌合之众》并不是一本十分严谨的学术著作,但它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群体社会所存在的种种问题。
      说实话,我并没看过这本书,因而只能听他侃侃而谈,貌似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就是书里说得非常有道理。
      由此,我对他的好感又略微增加了几分,觉得他怎么着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其人品和学识应该不会太差。
      我就喜欢和这种文绉绉的人打交道,至少安全。
      “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好交往的,真的,和绝大多数人比起来我还是很容易接近,而且我这个人骨子里非常柔和,可关键问题是,好多人并不真正了解我,有时候甚至是完全不懂我的意思,说实话,这个滋味很不好受,因此,我经常会有一种曲高和寡的感觉——”他非常认真地总结道,眼睛里闪烁着叫人动情的幽幽光泽。
      好吧,这个非常中肯的经验之谈,充分显示了他脑子里储存着的海量智慧和高端成熟,不免叫我心中一震,觉得他着实有点可怜。
      我感到不理解的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非常聪明的人,逻辑思维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会住到这里边来的呢?
      其实,一直到我恋恋不舍地离开翠微山庄,我都没看出来他到底有什么必要跑到这个地方来疗养,反正我是真心感觉他比社会上一般的人强多了,外边有好多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向来都觉得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对于其真假我个人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观点,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除非,他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我感觉,这家伙好像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另外,他好像从来都不用担心费用问题。
      我曾经悄悄地问过一个工作人员,这家伙一个月需要实打实地向翠微山庄支付8000块钱。
      没错,就是8000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毫无疑问,世外桃源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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