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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魂
“他为什么不躲!”在场的人处于震惊之中。
谢无卫双手紧握胸前的剑,剑刃深入骨肉,血染白刃,可他并未放手。林姚妖气入体,神志未清,若非伤他,她便会伤别人。
在这暗伏杀机的深宫里,林姚谁也不能伤害,轻易便会让整个林家陪葬。
谢无卫才不在乎什么林家的死活,他只在乎她。
他只是用命在赌林姚会不会为他清醒过来。
林姚泄了气,神情怔然地看着面前被她刺了一剑的谢无卫。
手中握着的冰寒之物,让她瞪大了双眼——
“谢……谢无卫?”林姚张了张唇,呆呆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似乎不敢相信,
她竟将剑……刺入谢无卫的胸膛!
刺目猩红的血,染红一半雪白剑刃,滴在地上的血何其浓艳。
“小姐。”谢无卫艰难地回应她。他不忍心,林姚爱美,若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变得这般狼狈,她会难过哭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不应该是他的,林姚以为她一剑将狐妖穿了心,但狐妖竟然让她产生了幻觉!
原来,她捅的不是狐妖,而是谢无卫!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躲开……还是说他根本躲不开?
林姚头疼欲裂地松开了剑,跌坐在地。
她真该死啊!
谢无卫护她,最后关头都要挡在她的身前,要背着她逃跑,可她却将剑刺向他,他一定很疼,妖气缠身,将她完全操控,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无卫又有何处可躲?
有人朝她飞奔而来,将她紧紧圈抱在怀里,阻止了她爬向谢无卫。
“姚姚!”耳边是林樊紧张的声音:“是爹爹!别吓爹爹!姚姚,快醒过来!”
可她眼神依旧空洞,空洞得可怕,里面被藏匿的那具灵魂,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禁锢,重新主宰自己的身体。
谢无卫……对不起!对不起……林姚拼尽全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声,谢无卫看到了,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被泪花淋湿的小姐,看起来,真让人心疼啊。
谢无卫蹙了眉,咬着牙,身体发抖,剑上的妖气,渗入他的骨血,像是钢丝一般,缠绕着他的心脉,勒紧他。
痛得他想死。
“哈哈哈哈!你和她,你们都逃不掉的,我会杀了她,也会杀了你!”身体里,狐妖的恶魂在纠缠不放。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不远,却始终无法靠近彼此。
冲击过后,丝丝缕缕尚未消亡的妖气再次回流,林姚呼吸一滞,眼前顿时一片黑暗,陷入昏迷。
宫中侍卫一拥而上将谢无卫擒住。
林樊带着昏迷的林姚回府,并不在意那谢无卫落入太后手中是死是活。
看着昏迷在床上的林姚,绪娘眼泪直流,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姐变成了这般安静不会动弹的样子。
鲜活明媚的娇花,像是枯萎了一样,从前眉眼弯弯向她笑的小姐,现如今,双眸紧闭,身体冰凉没有温度,就像是死了一般,若非还有那微弱的呼吸,兴许,乔姨娘都会不顾老爷反对将她下葬了。
“都怪那个怪物,不是他,小姐也不用变成这样。”一旁的丫鬟止不住嘴。
想起那同样可怜的孩子,绪娘忍不住开口问:“那孩子,现在身处何地?”
“不知道,我也不敢瞎打听,老爷下了死命令,说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那人的名字。”
听说谢无卫从宫中地牢逃了,逃的时候虽也是半死不活,但整个林家依旧严防死守,就怕他会逃回林家。
谢无卫回林家,只会给林家带来灾祸,也会对林姚不利,林樊吩咐过,见到他,格杀勿论。
林樊每日从宫中回来后,都会在林姚的房间待到很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入宫前还活蹦乱跳可爱的小女儿,现在变成了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救不醒的活死人。
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现如今上天又要夺走他一个女儿,而今这个孩子,还是他的命!
自此,林樊出了大价钱,让不同神医前来林府为林姚医治,若他们能让林姚醒来,便是他林府的救命恩人,林樊将会把林家大半家产奉上。
为了拿到钱,江湖上各色神医都尝试各种法子让林姚醒来。
药庄之主自信满满:“小姐服用了我这药庄里最顶级的药,定能病气尽散。”
坊间传闻针必活大师撸着长须夸下海口:“不过小伤,让我为小姐针灸半月,她必能醒过来。”
庐山神医毛遂自荐:“只要我给小姐每日点穴,小姐必定能醒过来。”
然而莫说半月,过去月余,林姚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终于,一位神医踏入了林府:
“小姐呼吸很弱,怕是……药石无灵。”
“怕是伤了神魂,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来人,送客!胡说八道!”林樊这辈子不信鬼神,神鬼之言在他耳中根本是个笑话,先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本以为真的像谢无卫所言有妖物,但一番细查,竟然只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罢了,什么妖物。
先前那些招摇撞骗的所谓神医,虽然让他信任透支,但总归他们会说些能让林姚醒过来的话,但这位神医一上来就说他的姚姚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简直胡说八道!
神医摇了摇头,这些人,必不会听他所言,被妖物伤及神魂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醒过来。
只他离开林府,走向一处拐角,竟被一人拽住。
低头竟见一双通红血丝的眼。
“我信你,她伤及神魂,可我有什么办法救她?”
他说他信他。
神医有些意外,他本欲不言,却见此人意志坚定:“就算是死,你也会救她?”
“自然。”
“你是她何人?”
“我……我什么也不是。”那年年少的谢无卫,的确认为自己于林姚而言不过是浮云,可她于他而言,重于他命。
在地牢里,终日不见天日,此时的谢无卫,见光畏光,眼角悄无声息地流着泪。
神医感叹他对林府那位小姐的深情。
小小年纪,便已经懂得情为何物,当真与他那位仙君老友有几分相似。
观之命格,神医思绪微动,道:“升离山上,有一仙君下凡动情,受天劫之苦……”
“若你能上升离山为其承受天劫,活过那抽魂夺命的天劫,也许能向那位神君的爱人求得聚魂之术。”
“我去。”
神医一怔,他这一应竟是毫不犹豫?
“此一去,你可能会死。”唯恐其不知当中要害,神医再次提醒。
“我只要她活。”
“升离山……通道一旦关闭,多年不得启,具体何日再次开启,无人得知。”意味着,他一旦踏入升离山,再想反悔,亦不得重返人间。在那天雷之劫下,悔者,亦死。
“我应。”
可谢无卫不知,就他这一应,便是神魂俱裂之痛。
倒在血海里的他,抬起断指,试图抓住她一片魂魄。
在荡秋千的女孩,笑得尤其好看。
只她回过头来,四周颜色都变成灰色,如烟雾一般散去……
“谢无卫,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那我就去找你。”
“找不到了呢?”
“不会的。”他从不骗她。
“好,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哦!”
她跑开得决绝,而尚且年幼的谢无卫,奋尽全力都追不上。
*
“谢无卫!”
漆黑空洞一片的环境中,林姚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却被一人撞倒在地。
“别跑!”
林姚睁开眼,却发现一个赤着脚跑路的男孩。
男孩双脚捆着铁链,因而并未逃脱成功,摔倒在地。
“愣着做什么,福妈,快将他带走。”
林姚控制不住地蹲下身,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绳子,将地上男孩的双手捆绑起来。
男孩的眼睛死死地剜着她,而这双眼睛,看起来没有往常那样千般温柔,而是充满了杀意。
可不待林姚反应,周围的场景便又切换成了地牢。
幽深的地牢里,男孩被捆绑在木架子上,浑身是血,滴答作响的是血滴在木盆里的声音。
放血的人并没有在他身上割太大的口子,小小地,像是要吊着他的命。血腥味弥漫鼻腔,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的声音尤其响亮,林姚看着自己手中染满鲜血的鞭子吓得频频往后退。
“放开谢无卫!”林姚本欲冲上前救下他,可周围的场景由黑变白,是白茫茫的雪地里,男孩双膝跪地,头覆满雪,高举手腕,鲜血滴在碗里,再交由奢华庭院里卧躺着的那位贵人饮用。
不用想,那位贵人便是当今皇帝。
谢无卫便是那喂养皇帝的血袋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看到当今太后的时候,会表现出那般神情。
他不言不语,他的过去,除了皓月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究竟都还遭受了什么?!
宫道幽深,提灯宫女林姚眼见着他们押送着半死不活的谢无卫远出宫门。
“同样是皇家血脉,有的人生来竟比我们还低贱。”
“不过是个勾引皇帝的勾栏之女所生,就算是皇家血脉又能如何,还不是沦为皇帝的血袋子。”
“福妈,送他出宫,别留活口。”林姚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伤痕遍体的谢无卫,握紧了拳头,身体都在颤抖。
“醒醒,别睡,睡过去就醒不来了,我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林姚喊醒躺在地上的谢无卫将他扶起,蹲下身正要将他背走,谢无卫警惕睁眼,眸寒如冰。
“你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谢无卫冷笑,他的声音尤其嘶哑难听,像是斧头磨过石头,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喝过水了。自被这个叫雾娘的女子骗进宫,谢无卫没吃没喝,命都没了,现在她竟让他信她?
“谢无卫,是我!”林姚下意识开口。
“我当然知道是你,我死都不会忘记你。”他忽然奋尽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林姚痛得神魂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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