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另一个未来

　　六点，路灯准时开启，这个时刻，正是下班高峰期。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少年脚步匆匆，暖黄的路灯下，少年的影子和人□□叠，淹没其中。

　　“系统，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关键节点是什么？”穆成舟一边跑一边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脑子里有了模糊的猜测，但始终不敢深思，因为那个猜测过于可怕。

　　“——关键命运节点和文件签署有关，宿主，系统建议您别去插手。”嘶嘶的电流声中，系统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只要放任节点完成，宿主的改命进程能完成大半。”

　　猜测成真，穆成舟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显出一丝恐慌来。

　　少年立在人群中，在一片走动间，他停止不动的身影显得尤为孤独。

　　他强迫自己翻找着那段不愿再想起的记忆，回忆事情发生的地点。

　　真的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记得如此清楚，连细节都未忘记。穆成舟蓦地抬起头，朝某个方向坚定地跑去。

　　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这么劝慰自己。

　　大概是跑得过于着急，穆成舟冷不丁撞进了别人怀里。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歉意地想退到一旁继续跑，肩膀却被擒住无法挪动。

　　穆成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紧紧拥入了怀里。

　　“你在找*$&吗，哥哥？”耳边传来参杂着电流嘶嘶略显失真的声音，熟悉中带着岁月浸润的低沉。

　　穆成舟被迫靠在他怀里，听到这声音，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伸手紧紧抓着这个人的衣服，沉声质问：“你是谁？”

　　“来不及了哥哥，&%$已经签了，对不起。”来人轻轻揉了下穆成舟的头发，然后不舍地松开了他，“&%要走了，再见，哥哥。”

　　穆成舟只觉一阵风拂过耳边，手中变得空空如也，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几架摩托车在绕着空地转圈，速度极快，带起一片尘土。

　　穆成舟的手还维持着抓握的姿势，掌心依旧残留着那人衣物的触感，冰凉而柔软。

　　他低垂着眼，抿了抿唇，缓慢地收回了手。

　　林肆与拿着从王标手里接过来的头盔，正打算加入摩托车飙车大军，余光瞟到一片洁白的颜色，他不可置信地朝那片白色望去，果然是穆成舟！

　　但穆成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抬眼冷冷看向他，林肆与甚至从那双眼里隐隐看到了怒气，而且不知怎么地，对上穆成舟的目光，他内心徒然生出微妙的心虚。

　　在林肆与胡思乱想的时候，穆成舟朝他走来了。

　　手中的头盔猝不及防被人抢走，林肆与只来得及“喂”了一声，见穆成舟朝王标那边过去了。

　　林肆与只能跟了过去。

　　“标哥。”穆成舟唤了声。

　　王标没有见过他，有些惊讶：“你是？”

　　“他是……”跟过来的林肆与刚想解释，被穆成舟打断：“标哥，我替林肆与比一场，他刚签的文件能作废吗？”

　　王标微眯着眼睛，正待说什么，穆成舟又道：“我保证结果只有赢。”

　　“哟，小林，你朋友不简单啊，”王标像看不懂事的小孩那样看着林肆与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啊这是？”

　　林肆与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心想将穆成舟拉走，但无论怎么用力，对方都屹立不动。

　　他们飙摩托的地方很大，但绕着边缘安了一圈的壁灯，在夜晚散发着洁白的光照亮整个场地。林肆与拉不动穆成舟，但他却没有松开手，在他的视野里，那洁白的灯从穆成舟头顶倾泻而下，他只看得到发丝打在那张脸上的阴影，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林肆与又想到失去工作的那个晚上，穆成舟身上被路灯洒满了昏黄色的光。他鬼使神差的歪了下头，侧着看向穆成舟的眼睛，然后愣住了。

　　穆成舟的眼里，盛满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恐慌，是他很熟悉的情绪。因为曾经很多个时刻，他彷徨，犹豫，想哭却又被各种事情压到哭不出来的时候，看向玻璃上映出的，那个无力又一直在挣扎的自己，眼里就是这样情绪。

　　林肆与抿了抿唇，做出了自己绝对不会做的动作。他突然伸手圈住了穆成舟的脖子，狠狠将人往自己怀里压，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拉着穆成舟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被他拉着的人突然回扯住他的手臂，林肆与被重重掼到了墙上，后背抵着凹凸粗粝的墙壁。

　　穆成舟用的力气很大，林肆与痛得眉头一皱，怀疑自己的背被石头割伤了。但他已无暇顾及，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直直望向那双因为满溢的情绪而深不见底的墨瞳，抢先一步开了口。

　　“穆成舟，你为什么要管我？”脑子里闪过很多话，比如你怎么找到我的，又比如你怎么知道文件的事情，但林肆与开口后，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话出口的瞬间，他意识到，其实自己压根就不在意穆成舟身上很多不能解释的问题，只有这个，他很想知道。

　　穆成舟沉沉地望着他，声音压抑着情绪而变得微哑：“你是有多缺钱，明明知道那份文件不正常还签？”明明心里带着不安，明明签下的时候犹豫万分，为什么还会签。

　　“……”林肆与似是被他这句话伤到了，眼睛瞬间瞪大，过了好几秒，他突然垂下了眼，不再和穆成舟对视。

　　穆成舟蓦然松开了压制着林肆与的手，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那句话看似问的是林肆与，不如说，是他压在心里多年的，对自己的质问。他释怀不了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想知道答案，但不应该问这个林肆与。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以后，不知道那些未来，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给不了能让他释怀的答案。

　　穆成舟轻按着额角，缓和着内心纷乱肆虐的情绪。

　　飞虫扑向路边的光源，撞到外围的灯罩，发出细微的声响。一片沉闷中，林肆与开了口：“穆成舟，那天晚上的事情，被王标录视频了。”

　　穆成舟猛地抬头看向他，脑子还在回忆哪天晚上的事情，心里已经模糊知道了答案。
　　是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围观林肆与被诱哄着盗窃的那天。

　　林肆与停了几秒，接着道：“如果我不签，他要把那个视频发到学校邮箱去。一旦被交上去，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我承受不起，穆成舟。”

　　穆成舟似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脑子一片眩晕。
　　在他的记忆里，翻来覆去从头到尾，王标的视频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刻。

　　曾经的林肆与，明明是被王标画出来的大饼，描绘的那个虚假未来欺骗，以至于忽略了内心隐约的不安和对天上掉馅饼的不信任，贪婪而又天真地签下了令自己万劫不复的文件，而不应该是被威胁啊。

　　“你和我说，如果让我觉得不舒服，说明那根本不是对我好。标哥，不，王标他一开始确实说了很多，还说要带我过好日子，没人管他可以管，我叫他一声哥他就都当我一辈子的哥，只要签个文件，他就是我哥哥了。而且那文件我看了，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林肆与说着说着，突然感觉一阵委屈，“我本来都要签了，他又说像我这样没人管的孩子，最自由了，做什么都没人反对，想活着就活着，我突然就觉得不舒服。”

　　穆成舟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意思，接下去道：“你没签？”

　　林肆与摇了摇头：“没有。你来的时候，他刚给我看了那个视频，没来得及逼我签。”

　　似是想到什么，林肆与苦笑一声：“我可能没办法继续上学了，穆成舟，一中不会允许……”

　　“那个，不好意思，”突然有人讪讪出声，“打断下……”

　　穆成舟和林肆与循声望去，见张超和徐维知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很不显眼，若是不出声根本不会被人注意。

　　张超看着很是心虚，徐维知倒是淡定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张超弱弱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你们来之前刚好在这里，就听到了你们聊天，真的对不起啊。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你们放心！”
　　他抬手在嘴边做出手抽拉链的姿态，证明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穆成舟和林肆与依旧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张超再次讪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在一片沉默中，徐维知缓缓开口：“这里不适合聊天，我们找到地方？”

　　好几秒后，林肆与才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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