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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怪物的‘手’，停留在了阮蘩的脑袋上空，向下的冲击力在一瞬间被直直遏制住，烙刻在基因里头的排序优先级叫怪物做出了不伤害阮蘩的举动，那幽暗如同湖水般的眼睛烙印着阮蘩的模样，眉头轻轻蹙着，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掌自上而下轻抚过阮蘩的脸，像是要把人摩挲一个遍。
阮蘩喉咙发紧，心跳的很快，几乎就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他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阮蘩用力地眨眼，试图看清那一抹的幻影，但只是引来怪物轻歪着脑袋，眼神转为疑惑。
这张脸...是他魂牵梦萦、日与夜之间相缠都想看见的脸庞，就这样带着呼吸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肖想过无数遍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出现。
细碎的微光落在怪物的侧脸，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塑，明明是刚新生的模样，皮肤上却附着着大量的伤疤，怪物的五官凌厉却带着几分柔情，及腰的长发散落在身侧，像海草一样将两人圈在了一处，带有侵略性的眼型上挑着，只是眼中懵懂未知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野兽，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沈、沈春夜？”阮蘩战栗着声音喊着怪物，怪物一开始并没有给他回应。
阮蘩不敢置信地用手碰触着那张脸，仔细描摹着，怪物的体温比常人更低，他能感受到怪物突然紧张起来的身体，可是不知为什么阮蘩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吧嗒落下。
怪物分神，凑近，像猫儿般在阮蘩脸上拱了拱，嫣红的舌头舔舐过阮蘩的眼皮，像是在为他清理灰尘，却将泪水吞入腹内，火燎一样的疼。
“真的是你吗？沈春夜，你说句话啊。”
阮蘩猛地推开怪物，急迫地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怎么会有怪物长出一张和沈春夜一模一样的脸来...这其中肯定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沈春夜失去了一些东西...沈春夜肯定不会是怪物的...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阮蘩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忽略了眼前的生物的的确确是从地下遗迹之中刚刚出生的，并且就在刚才和一群变异犬一同和自己的同伴为敌。
聂黎瞧着不对劲，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袖子，双目赤红，她要杀了眼前的东西，阮蘩是被迷惑了吗，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动手，就这样在和这个怪物缠缠绵绵什么...还是这个怪物有了能魅惑心智的能力？
“阮蘩，你在干什么！”
“快趁它不注意杀了它啊！”
聂黎急促的声音传入阮蘩的耳内，叫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对，他现在和怪物很近，甚至怪物正毫无防备地在向他示好，方才被推开之后还委屈地垂下眼睛来。
委屈，这种表情会出现在沈春夜脸上吗？
阮蘩回忆一下和沈春夜相处的五年里，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现在看起来也很是新奇，叫人不由多看了一会。
等等，他在想什么？
“阮蘩阮蘩！他要杀了我们的朋友啊，你在犹豫什么？”聂黎像是鼓足了勇气，“他不是你的沈春夜！！他是怪物！！沈春夜早就死了！而且而且...”
“就算沈春夜活着，他也不会希望自己成为怪物的，阮蘩。”
对了，眼前的怪物有着和沈春夜一模一样的脸，可...可，他不是沈春夜啊，沈春夜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沈春夜是人类的英雄，他是为了人类事业死的，他不会想看见自己成为毫无自制力的怪物去伤害别人的。
沈春夜...已经死了...
阮蘩不得不承认，哪怕眼前的怪物长着一张和沈春夜一样的脸，可始终，不是人类。
“他的弱点应该也在心脏吧。”
怪物赤裸的身体紧紧贴着阮蘩，胸腔之间的共鸣说明了一切，他和人类一样，依靠着心脏的起伏维系着生命。
阮蘩摸到身后的枪械，他拿过满分的课程就是射击课，不论是动态还是静态靶，他都能完美击中，更何况现在这个目标是那么明显，不可能失误。
怪物的耳朵动了动，他不理解阮蘩为什么突然就想要杀了他，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就咬碎阮蘩的脖子，反而是转向藏匿在碎石堆后的聂黎来。
一眨眼，聂黎的脖子就被死死卡住，怪物像拔萝卜一样将聂黎拎到了空中。
少女的脸瞬间就因为缺氧变得青紫，双脚因强烈的求生欲不停地踹着怪物，只是那怪物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想着把聂黎的脖子拧断。
但其实如果他想要做的话，聂黎的脖子早就断了，聂黎不明白眼前的怪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求生的本能让她体内的细胞飞速的增殖，爆裂的压力让她的皮肤皲裂成一块块的，不停地被放着血，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上天堂见老奶的时候，猛地就灌入了一大口新鲜的氧气，而她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软组织估摸了一大片，但她的恢复能力很快，她呛着声调整呼吸。
恍惚之间聂黎想起濒死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是阮蘩在叫怪物不要杀了她。
然后这只怪物就这样放了她？
聂黎抹去嘴角的鲜血，瘸着腿一步一步走到阮蘩身边，沙哑着声音说：“他、好像听你的。”
“你再试试看。”
阮蘩也提了一口气，差点他以为聂黎就要死了。
“过来。”
“怪物没有动。”
阮蘩缓缓走过去，踮脚摸了摸怪物的脑袋，“沈春夜？”
怪物笑了笑，露出了森白的两排牙齿。
阮蘩又叫了两声，怪物都应了下来。
好像默认这个名字是他的了。
聂黎亦步亦趋地跟在阮蘩身后，拽了一下阮蘩的衣袖，小声问：“阮蘩，现在怎么办，你叫他去死的话，他会不会也听你的话？”
聂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阮蘩能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如果不是他们刚才躲了起来的话，恐怕现在也成了白骨一具。于理，他的的确确应该杀了眼前的人形怪物。
可，沈春夜...
怪物居然默认他叫沈春夜了，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
于情...他想把怪物带回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出现，他知道眼前的生物并不是沈春夜，但是这张脸、这个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真的再次遇见了沈春夜。
“你...”
“愿意为我...”
阮蘩不敢多犹豫。
“沈...沈春夜...我。”怪物指了指自己，他又指了指阮蘩：“你，小...小蘩。”
阮蘩的心口被揪地很疼，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就是他的沈春夜啊，他在叫他的名字。
怪物的指节处停驻了一只地下城特有的银蝶，它摇曳着翅膀，然后从怪物的无名指缓缓地飞向阮蘩的胸前那枚沈春夜临行前送的戒指处。
空气中鳞粉落下化成一道银色的丝线勾连着两者。
阮蘩垂眸思考了一会，转身对聂黎说：“对不起，聂黎，我要带他走。”
聂黎吃惊地捂着胸口，不置可否：“你疯了啊。你是真的疯了，你不杀了他的话，他会杀了我们的。”
“抱歉，如果你阻止我的话，我会后悔救你的。”阮蘩目光灼灼地看向聂黎，声音沉着冷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知道的，他听我的话，很听。聂黎，你是整件事情的目击者，有你在的话，我的说辞会很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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