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如果那时知道我此时所知道的

作者:茶玫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突然的葬礼(2)


      第十四章
      回到宅子,玲姐迎上来,指指偏厅:“夏小姐,这些是今天送来的,上个月送来的您一直没拆,韦管家让小郑搬到仓库去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随手拆开最上面的小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18K玫瑰金表壳和表盘,镶满米粒大小的341粒切割美钻,又是一只皇家橡树。

      “你觉得好看?”一声哼笑,“倒是挺闪的。”
      我并不知道他在家,但也没有回头,“没有比它更丑的表了,”把表收回盒子,反问一句,“这就够闪了么?”
      “哦?”连语气都是淡淡的嘲讽。
      我赌气地说:“格拉夫的银河系列,有一款是全表159颗美钻,总共13克拉还多,那才够级别。”
      “你还真难伺候,”綦少风没有走过来,仍是漫不经心的调调,“你说的那个系列,是不是还有一款钻石配红宝?喜欢?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送你。红色挺衬你的。”
      一股冷意窜上来,我整个人都像浸在冰窖里,连自己都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灰意冷是源自何处,只是隐约觉得很失落。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
      他只是嗤地笑了一声,我的心越发沉到谷底。
      “人家连送了你三年的爱彼,你倒好,通通扔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这黄太太哪里是送我的礼,还不是有求于你。”我竟然还能假笑得出,“早知道,就跟她说喜欢百达翡丽。”
      “为什么?”
      我拆着另一只礼盒,心里想着他腕上那块陀飞轮,没有说话。

      綦少风大概今晚很闲,竟然就这样跟我讲着闲话。
      蓝色的褶纹纸撕开,是一件首饰,翻翻铭牌,原来名字叫银河传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
      我伸手托起几乎垂到肚脐的颈链,转过身给他看:“你瞧。”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有些回不过神:“你胳膊怎么了?”
      “骨折。”他满不在乎地说,甚至都没有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只是盯着我手中的沉甸甸的颈链,好像饶有兴趣地问, “这链子怎么了?”

      没怎么,这么多亮闪闪的珠宝,设计的触感再柔,也只是一条更华丽的枷锁,沉重地套住颈上的人。
      但我终究连这样的玩笑话也说不出口。

      我将颈链收回丝绒盒里,黑色的天鹅绒映衬着,一颗颗钻石看上去简直光芒四射,那么亮,那么凉。冷意透过指尖,直刺心底。
      钻石的意义是被商人炒出来的,什么恒久远、永流长,其实也不过是石头。
      这些所谓名流,殷勤地早早地送来各式各样名贵的礼物,为的是讨我欢心,他们以为我或许能够对綦少风吹吹枕边风,可他们却不知道綦少风根本不在乎。
      他不在意,所以如今连结婚纪念日和生日也分不清。
      我又想起了他那个不加掩饰的厌恶的眼神。

      綦少风扬扬眉:“不拆了?”
      我慢腾腾地收好那串颈链,然后把其余的盒子袋子拢在一起,才回答他:“不拆了。”
      他没有再说话。
      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出完好的左手,攥住我的胳膊:“你怎么了?”
      我仍然记得扯起嘴角,“有点累了,想休息。”
      “到底怎么了?”他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不依不饶地说,“你看着我说话。”
      因为是撒谎,我并不敢正视他,只是大脑命令着,机械地弯着嘴角:“我真的累了,想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綦少风沉默着。
      我怀疑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只好装作轻快地说:“对了,你知道么,小昱,应晨昱,他来我们社实习了,主任分配我带他,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出去采访呢。”
      家务助理今天一定很累,地板蜡打得这样足,我们两个人的影子拉扯着,僵在那里,细细长长的影子几乎融成一体,明明距离这样近,近到会让人恍惚,以为那只是一个人在做独角戏。

      翌日一觉醒来,才发现昨晚的谎话是多么不堪一击。
      今天根本就是周末。
      但是綦少风已经不见了,我想一定是我的怪脾气,将他逼得气极了,所以他这一消失,就是两个多礼拜。
      连谎话都不能编得圆满一些,也怪不得他懒得敷衍我。

      我仍旧每日照常洗漱,上班,下班。韦管家真的尽职尽责,綦少风不在,偌大的宅子也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我仍旧不太会跟他沟通,偶尔讲几句话,他总是一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表情,好像被噎住似的。
      如此几回之后,韦管家仍旧保持着时时刻刻都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口前仍旧习惯微微颔首,唉,想要看到他有笑容,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这期间,《鼎言》来了一位杨先生,名字很好记,杨浩然,养浩然之气。有人风传,这位杨浩然不仅是空降部队,更有极深的背景,人家是为了主编之位而来的。
      这样的传闻不是没有缘由,周刊背后的投资公司本就不满意汪主编的行文导向,再加上他任职主编五年,周刊的销量却不升反降。就算是落在老一辈的编辑眼里,他这个主编做得也并不很称职。
      战争比大家预想中爆发得迟了一点。
      汪逢时的风格是着重实事,报道优先,我们几次开会,据我的观察,他极少发言,但是对待每一位员工都是同样的态度,无所谓这个人是老编辑还是实习生,一律一视同仁。众人背后却评价,汪主编太谦恭有礼,令人觉得有点距离感。
      而杨浩然的做法与他大相庭径,他非常热络,擅长社交,才短短三周不到,各个版块已经培养了大批拥泵。他也确实有这个本事,每天都是崭新的衣鞋,非常注重搭配,闲了,就会凑过来,轻轻问:在忙什么。对方若是一脸戒备或是淡然,他也只是微笑,双手插袋,潇洒离场,倘若那人一旦跟他攀谈,三言两语,就会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有一回吃饭提起,唐蜜就恨恨地说:“这把年纪才走花花公子的路线,什么玩意儿!”
      其实我也更欣赏汪主编的做派。只是主编这个职位,本就担着宣传发行的责任,一个社交能力强的人,当然比只会做事的人更讨投资人的喜欢。更何况,比起杨浩然,汪逢时在导向问题上,太过大胆,经他审批过后的稿件,有时候会让老编辑们都咂舌:“这内容,也太敏感了吧。”

      这天下午的选题会,汪主编仍旧神色淡然,仿佛持续了大半月的传闻都与自己无关,我看了眼几乎目不转睛的唐蜜,想起师傅说过的那句话——小汪有文人的傲骨,若是单论这一点,十个杨浩然也不是他对手。
      会议临近结束,杨浩然冷不丁地说:“下周纪实版这个专题,不太好吧。”
      汪逢时只是微微笑着,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杨浩然摸出一根烟,点燃,才慢悠悠地说:“现在正开会,我们做这么个专题,汪主编,不怕树大招风?”
      整个会议室都因为他突然的发难静了一静,已经有同事开始皱眉,《鼎言》的规矩向来是办公区禁烟,杨浩然这段时间积累的好人缘,令谁也猜不透他这样随意的挑衅,究竟意在何处。
      汪主编只是抬眼问了一句:“那杨副的意思是?”
      杨浩然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着:“我就那么一提,具体的,当然还是要汪主编来定夺了。”即使看不清他的神色,在座的人也都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笑。

      选题会结束,众人一反常态,各自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结果一关上门,我们办公室就跟炸了锅一样,我琢磨着,估计其他版块也是如此。
      应晨昱凑过来:“夏姐,刚刚算是开战了么?”
      我随口答,“应该算吧……欸,你也在?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小昱故作神秘地一笑,“嘿,夏姐你眼睛都落在咱们汪主编身上了,哪能瞧见我啊,”又接着问:“他们一定要这样么?”
      我说:“听没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啊?”
      应晨昱认同地点点头,我看在眼里,觉得很欣慰,孺子可教也啊。
      于是我接着教给他:“除非一公一母。”
      “……”

      就在大家以为战争要升级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杨浩然这边却又偃旗息鼓了,汪主编仍旧泰然自若,他们说有时候这二人在走廊相遇,杨浩然笑得开怀,热情依旧,而汪主编仍旧不多话,只是微笑,偶尔颔首,再微笑。
      毫无疑问,整个社里,包括先前被杨浩然逗得团团转的小姑娘们,也开始佩服起这位先前并不起眼的主编,有时候聚在一起唧唧喳喳,话题的中心也不外乎是汪主编这,汪主编那,连他左手无名指上,从不离手的婚戒都拿出来八了一番,直传得他举世无双的高洁,天下第一的情圣。
      唐蜜并不好过,她应该是想帮汪逢时,却又无从助起,只是笑:“就算要帮,也轮不到我。”
      是啊,人家有妻室,就算要担心事业的压力,也轮不到她。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在静待事态的发展,低调的汪逢时一下子成了众人闲话的中心,糖糖对他的关注,终于有所显露,但她仍然很小心,不过是当大家都谈论时,才说上一两句。
      她说:“大家都在谈,这时候我避开,岂不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糖糖总是这样,将所有事都看得很透,她太聪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有一颗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珑心。可我有时候又觉得,也许女人笨一点,就能活得更容易些了。
      这话也耳熟,大概是谁说过,只是记不起。

      这天我跟拍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同组的人商量一下,于是直接各自回家。
      进门的时候,只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綦少风明明不在家,可每个人都无端端地沉着一张脸,我本想问问韦管家,可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又作罢。
      算了,不该知道的,那就不要知道罢。

      这夜我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间,总觉得有人影来回走动,我烦躁得很,翻来覆去,却感觉人声越来越吵,终于没了睡意。坐了起来,看看钟,不过凌晨四时。
      我披上晨褛打开门,韦管家和玲姐竟像是一直站在门外,看到我出来,韦管家皱皱眉,却又瞬间恢复寻常神色。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韦管家微微颔首,脸色更加沉:“先生的母亲,今晨去世了。”
      “啊?”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我怎么也无法接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就去了……”
      其实并不是问句,韦管家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低声说着:“这其中的缘由,还请夏小姐谅解,不便由我们告诉您。”
      我不想解释一遍,只是问:“那綦少风呢?他现在人在哪里?苏州么?”
      韦管家点点头。
      “麻烦请替我订一张去上海的机票,越快越好,我要去苏州。”我急急地说着,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时候,我应当陪伴在他身边。
      “可夏小姐——”玲姐要说什么,却被韦管家一个眼神打断了。
      我顾不上研究他们的表情,只是很想很想,立刻就飞到苏州,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綦少风面前。

      因为走得急,我只是匆匆收拾了三两件衣物,已经提前穿了一身黑。
      韦管家要叫小陈送我到机场,我摆摆手:“这会儿太早了,我打个车到机场更方便。”
      但是韦管家从来都固执,我顾不上在这件事上再跟他辩驳什么,何况整个宅子灯火通明,小陈原本也醒着,于是也就没再坚持。

      飞车去机场的路上,天色仍然暗沉,街上罕见行人,连呼吸都是湿漉漉的,仿佛空气重得压迫胸口,直叫人透不过气来。我降下一点车窗,太阳还没有出来,被大团大团的云包裹着,连最能给人以希望的晨曦之光,都是黯淡的,气压太低,明明有风,却仍吹不散那一片片厚厚的浓云,仿佛朝阳永远都不会升起,世界即将末日。

      我就带着这样的心情上了飞机。
      从前觉得最不耐烦的长途交通工具就是飞机,因乘坐它不像坐火车和邮轮,中途总有风景可赏。这次的九十分钟却在攸忽间就过去了,我满脑子浆糊,每件事都搅成一团,只是想快点,再快一点,去到綦少风身边。
      还算幸运,飞机没有误点,一落地开了机,还没出虹桥机场,已经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是綦少风派来接我的人。

      司机也是一身黑,面容沉静,我坐在车子里,到了苏州地界,渐渐认出是去往琪园的路,有些难过。
      上一次来,还是满园春色,虽然宁静,却也生机勃勃。
      这一回,不过是三年不到的时间,已经天人永隔,放眼望去,只余萧瑟。
      周女士与我,原来也只有一面之缘,我虽然做了她的儿媳,可我们的缘分却这样浅。上个月给她打电话时,明明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叫人措手不及。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857915/1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