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汉武帝我是汉朝本朝

　　第14章

　　竹青霭一步一步走上回廊，廊下遮风避雪，就连气温都要比空地上温暖。

　　她站在走廊最尽头，轻瞥了他一眼。

　　刘启立刻像是被人用冰冷指尖点到眉心一般，整个人一激灵，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等他站到廊下，本来是空地雪景的画面变了。

　　从廊柱间隔中向外看去，看见的不再是未央宫内雪景，也不再是更远处模糊的建筑群。

　　而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作为一个汉朝皇帝，他还没有见过古人是如何厮杀的。

　　最开始是模糊的古战场，厚重的迷雾掩盖在人群上方，面目隐晦的人们喊杀声震天，似是在驱逐敌人，又像是在开疆拓土。

　　后来兜兜转转之间，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视角没有变化，依旧是居于天际俯瞰大地，从黔首于田野间耕种，到数任秦王即位，画面闪现极快。

　　这种于高空拍摄的画面显然镇住了一个没有见过航拍的古人，刘启上前几步，恨不得整个人再往前贴近一些，几要融入那画面之中。

　　这些人的面容大部分不甚清晰，但刘启还是认出来了，那种服制，属于以前的诸侯王。

　　走过一段走廊，行至正殿前，他已经看到了秦始皇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部分，登基典礼盛大而庄重。

　　泰山封禅队伍之长让人叹为观止，他也能明白为何高祖当年遇见始皇帝的车队会是那种想法了。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有没有希望，去泰山看看。

　　他正看的如痴如醉呢，走在前面的【秦（？）】转过了身，她抬手推开正殿大门。

　　从走廊，转弯进入殿内。

　　天下嚎哭之声四起，苦于秦法严苛又不敢反抗的人，终于是在胡亥篡位之际，揭竿而反。

　　他还以为【秦（？）】会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没想到这景象更加集中于苦秦久矣的黔首。

　　走入殿内，左侧是燃烧的熊熊烈火，右侧是兵戈相见。

　　火焰明灭之时，他仿佛能看见她不经意回首间，那侧脸上影影绰绰的伤痕。

　　‘祖父！’

　　刘启将这一声惊呼咽下，他仔细去看，想要知道这未曾经历过的过往，他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白蛇身影。

　　她与穿着皇帝冕服的人不欢而散的画面闪现，刘启更关注的是在高祖身侧，看见了她曾站立的留影。

　　看见了高祖‘刘邦’对她恭敬行礼，嘴唇快速翕动，说着他听不见的‘秘密’。

　　皇帝和权臣的死去，皇位上的换人，继任秦王献城……

　　众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如流水般呈现在人的面前又转瞬即逝。

　　咸阳，城破！

　　编钟震响，玉器破碎。

　　火焰灼烧宫墙，他似是听见了回荡在耳边的哭泣，人们的惨叫声困于一隅。

　　他要看不清她的身影了，她几乎与那烈火融为一体。

　　又在几息之后，他在高祖‘刘邦’身边，看到了面覆粗糙木质面具的她。

　　此时她身上衣着破损，将断不断的布料连接处还能看见其内血色雾气涌动，时不时往外溢出，又被她随手给按回去。

　　刘启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实在撑不住了都要两只眼睛轮流休息。

　　如此震撼恢宏的史诗，除今天外，他想他再也没有机会如临其境亲身体会了。

　　顺着正中道路向前走，两杆旗帜拦路正中，而她的身影恰好被遮挡其后。

　　刘启自不陌生，这是……

　　楚汉相争。

　　两边势力犬牙差互，交缠许久。

　　项羽因多次屠城而失去民心，天下之景逐渐捏合，他看见众多地域重新融合，大汉终究镇压众多诸侯重新完成一统。

　　汉统天下！

　　旗帜撤下，幻象后退，她正静静矗立前方，背影瘦削。

　　左右两侧的烈火兵戈从未停过，黔首的挣扎也从未停过。

　　属于‘汉’的时代渐渐平息，又偶尔翻涌。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快速地目睹了大汉建立以来的所有历史，从高祖去世多次皇帝变动，平定诸吕之乱，到他的父皇继位，再到他的父皇去世，他自己成为皇帝。

　　这一次，竹青霭算准了刘启情绪波动的瞬间，回头。

　　一身曲裾深衣，黑发红瞳的祂站在一扇门前，她抬手扣住木质面具取了下来。

　　这次他看清楚了，她面颊光洁而无伤痕，恍惚间像是换了一副面容，所有的过往都已埋在历史之中。

　　环绕于她身边的玄鸟早就成群结队，一头撞上门板，撞上这扇代表了未知的大门，成为其上金笔勾勒描摹的华美图案。

　　她抬手搭在门上。

　　又……到了转弯的时候。

　　这一次推开门，门后又是什么？

　　刘启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他好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不是没有‘汉’，她也并非‘暴秦’，她就是‘汉’啊，她就是大‘汉’！

　　刘启已经无视了她前半生名‘秦’的事实，改名了不就是以现在为准的嘛，他很无赖的想法和他祖宗刘邦曾经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门后，会是他的……一生吗？

　　她推开了门，白光刺眼，鸟雀鸣叫声响起，复又平息。

　　刘启眼神专注，急切地跟随她的脚步踏出门外，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在正殿内转了一圈，踉跄两步，他又到了殿外。

　　身在其中一直以为自己在走直接的刘启讶然，他竟毫无所觉。

　　廊外的景象又变了，不再是先秦乃至诸侯割据时期的画面，而是明晃晃一副大汉舆图居于正中。

　　很快，战火自各地燃起。

　　刘启老脸一红，他认出来这是他削藩导致的七国之乱。

　　削藩他不认为是错误的，只是现在回首再看，他认为有的地方还可以处理地更好一些。

　　他连忙去看她身上衣服，倒是完好无损，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没有亡国之相就好，别的不是吉兆的事，他都已经可以接受了。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就像是先发现了自己家家谱上写的祖宗被祖辈同辈人亲自打假，又发现来打假的人就是族谱上写的祖宗，最后又双发现这个祖宗是‘偷’别人的，如此离谱。

　　啊不对，高祖戎马一生怎么能说是‘偷’，这天下归‘汉’合情合理，之后不许有这种思想了。

　　刘启敲自己脑壳jpg·

　　这祖宗，这国灵合该是他老刘家的。

　　这就说的通了，为什么她自称‘暴秦’但又没有对他动手，为什么长安城内‘暴秦’现身又无‘汉’对他伸出救援之手。

　　因为威胁他的，就是‘汉’朝本朝啊！

　　刚刚看了那么一长段古时留影，刘启甚至将‘真相’猜测的差不多了。

　　在先秦末年乱世将起之前，不论秦国如何强大，那些画面中都是没有她的身影的，而自秦二世起，她的身影频频出现在画面之中。

　　有时甚至会出现在具体的人身旁，如高祖刘邦，如……秦二世。

　　仅在末年危亡之际可以现身于世人眼前……

　　刘启聪明的脑瓜，预判了竹青霭的预判，提前得出了结论——难道，他大汉要亡？

　　刘启瞳孔地震jpg·

　　她那么怪异的举动也可以解释的通了，回忆自己以前惨状和濒临死亡的感觉，心情暴躁很正常，无差别攻击很正常，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好那就更正常了。

　　预知了自己的死期，搁谁谁都要急，换他他也着急上火！

　　不对，他现在就很着急上火！

　　他回忆自己上位以来做过的所有事，除了杀恩师确实有点问题……其实别的问题不大，哈哈。

　　嗯……

　　刘启在怀疑人生和自信自己是高祖刘邦第二之间反复横跳，他喃喃自语：“秦二世暴政颇多，刑法严苛，天下黔首备受其害……”

　　心里仅剩的怀疑随之消失，怀疑她目的是干涉储君人选啊乱七八糟的阴暗怀疑统统消失了。

　　毕竟当年看见她的，不只是汉高祖刘邦，还有秦二世胡亥呢！

　　“我削藩平乱，防御匈奴，劝勉农桑，轻徭薄赋……”刘启越念叨越自信，最后满面红光，“朕，与他不同！”

　　这幅样子，实在是没眼看，竹青霭都懒得评价此人突然发癫之语。

　　不过也好，这样的结果，正好在她的预料之中，符合她做出引导之时的预料。

　　但话又说回来了，刘启看着‘汉’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又提了起来。

　　高祖曾言，此时见她，绝非吉兆，说明高祖也是知道其中内幕的。

　　那么他……

　　不要啊，不要啊，他不要做亡国之君！

　　刘启双眼含泪，妄图跪下抱住‘汉’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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