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往事

　　这周，余爽收到了一封信，是克罗格总部发来的。

　　信上说，由于余爽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周工作达到40小时，符合参加公司集体医疗保险的要求，获得了购买资格。

　　大企业果然不一样，因为拥有一定的信用，且员工数目巨大，他们比小公司在保险市场上具有更高的议价能力，所以每个月的保险费会压到很低。

　　余爽仔细看了看，这边的保险，不但项目更全更好，每个月的保费要比他和丁翰现在的保险便宜四百多块。

　　也就是说，如果跟着克罗格买保险，他们每年将会节省接近五千美元。

　　余爽很高兴，赶紧填写了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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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夜间理货员，尽管工作时间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但是每天余爽上班的时候，里昂都还在店里忙活着。

　　“多干些时间，就多挣点钱嘛。”里昂解释着。

　　他个子很高，所以给最下面两层货架上货的时候就特别困难。

　　他穿着短裤，给自己配了一双护膝，跪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弄，货架上的货品被他码得整整齐齐。

　　临走前他来收银台结账，余爽看到这家伙又买了一堆薯片啊、汽水啊之类的垃圾食品。

　　“我白天找了一份卖车的工作，雪佛兰。”里昂得意地说。

　　“啊？你不用睡觉的吗？”余爽讶异。

　　“我一天睡五六个小时足够了。”里昂喝了一大口可乐。

　　“保重身体啊。”余爽心里有点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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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里诺在客户服务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

　　有时候，会遇到拿着过期优惠券或者是别的分店促销广告前来购物的顾客。

　　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收银员一般都会承认优惠券和其他分店折扣的有效性，然后手动帮顾客输入折扣。

　　另外一些时候，有些顾客要买的东西刚好缺货，货品区的员工就会让顾客拿类似的但价格更高的商品作为替代，然后只收取低价货品的金额。

　　如果碰到产品的包装有破损之类的情况，收银员也拥有一定的权限手动输入为顾客减去几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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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余爽正在为顾客处理退货，突然警笛大响，外面来了两辆警车。

　　店里的人都好奇地张望。

　　原来，是一位女士在马里诺购物的时候，撞见了她好久没见的前夫，声称对方还欠她800块钱，而对方死活不承认，于是报了警。

　　余爽很无语，这些人真是芝麻点的破事都要麻烦警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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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的时候，陶暖已经在甜品区等着了。

　　他递给余爽一个信封，说：“前几天听几个护士在谈论，我就买了两张票，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余爽接过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两张音乐剧的票——《屋顶上的小提琴手》。

　　余爽嘴巴微张，瞪大眼睛，看着陶暖出不了声。

　　“怎么了？不喜欢吗？”陶暖费解。

　　“不，不是，这部音乐剧，我想看很久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余爽声音颤抖。

　　“啊，想看就好。”陶暖松了一口气。

　　余爽因为激动，双眼泛着水光。

　　“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小狐狸。”陶暖声音柔软。

　　“啊？”

　　“尤其在你激动的时候，眼角红红的。”

　　余爽不好意思地低头：“这个票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请你看的。”

　　“不，不要，你总是请我，吃饭也不让我花钱。”余爽很坚持，“这样不好。”

　　“嗯，那不如看音乐剧那天，你请我吃饭？”陶暖双眼含笑。

　　“那好，一言为定。”余爽一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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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个周四，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余爽和陶暖都全天休息。

　　因为市中心的道路拥挤，不方便停车，所以他们约定下午一起坐火车过去。

　　说是火车，其实跟地铁轻轨差不错，线路从芝加哥市中心像蜘蛛网一样纵横铺开，方便住在郊区的人通勤。

　　吃过午饭，余爽洗了个澡。

　　他拿出三四套衣服一件件试过去，最后选择了卡其色裤子，白T恤和一件灰色小外套。

　　他对着镜子摆弄头发，足足搞了20分钟。

　　他甚至还为自己喷了一层薄薄的“尼罗河花园”，这是一款前调带有葡萄柚和青芒果酸甜味道的中性香水，久一点还会闻到莲花、橙子和牡丹的味道。

　　一切妥当后，他去了车站。

　　陶暖一袭蓝色的休闲西装，宽肩长腿，身材挺拔，站在阳光下等他。

　　恍惚间，余爽有点怀疑这场景发生在梦中。

　　他抿嘴朝对方笑笑，两人一起走上站台。

　　余爽预定的餐厅是上次跟母亲见面的那家，一来是因为这家店景色优美、餐食讲究又可口，二来是因为这里离剧院很近，两人吃完饭走过去就行了。

　　余爽要了一盘章鱼意面，陶暖要了一份摩洛哥塔吉锅，还点了两人一起分享的茄泥鹰嘴豆和希腊沙拉。陶暖要了一杯热那亚鸡尾酒，余爽则要了一杯菠萝汁。

　　等菜的时候，余爽盯着芝加哥河看，陶暖盯着余爽看。

　　两个人都脱离了工作状态，穿着自己平时休闲的服装，跟以前见面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

　　温热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彼此心中都涌起了说不清楚的幸福感。

　　只是，害羞的余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你的...爱人，工作很忙吗？”陶暖忍不住问。

　　“啊？”余爽转过头，又垂下去，“他，现在不怎么回家。”

　　陶暖看出来余爽在提到他的“爱人”时表情凝重，心事重重，便没有再问下去。

　　“坐在这里真舒服啊，谢谢你请我过来吃饭。”陶暖浅笑，转移了话题。

　　“嗯，之前来过一次，我很喜欢。”

　　这时候，所有的菜已经上齐了，陶暖跟余爽碰了一下杯。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有一个梦想，”陶暖看着河上的游艇说，“就是买一艘大船，和自己喜欢的人到世界各地去旅游。”

　　“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余爽眼里含笑。

　　“你有什么梦想吗？”陶暖边把茄泥鹰嘴豆填到皮塔饼里边问。

　　“我喜欢晴天，我想搬到一个每天都是晴天的地方，开一家咖啡馆。”余爽眼睛斜向天空的方向，里面透着光。

　　陶暖好喜欢他这双眼睛。

　　“那你认为最浪漫的事是什么？”陶暖看着他的脸。

　　“我之前一度认为，把喜欢的人的名字纹在胸口上是件很浪漫的事。是不是特别傻？”余爽笑了笑，“你呢？你觉得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陶暖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回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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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天也黑了。

　　他们并排，慢慢往剧院走。

　　入场后余爽才发现，陶暖买的是最好的VIP座位。

　　“天啊，很贵吧？其实后面一点也没问题的。”

　　余爽其实心里想的是：只要和你一起，坐在哪里都可以的。

　　音乐剧好看极了，不愧是托尼奖最佳音乐剧得主。

　　只是剧情，关于信仰，关于亲情，实在有些伤感。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在大厅喝东西，余爽看到有个柜台在卖纪念品。

　　“哇，竟然还有围裙卖啊！”余爽兴致勃勃。

　　音乐剧里主人公是贫困的挤奶工，时常系着围裙。纪念品的围裙跟剧中的十分想象，只是上面印满了紫色的音符。

　　“喜欢？”陶暖问。

　　余爽偷偷看了一眼价格，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哦，还行吧。”

　　下半场，当主人公泰维的第三个女儿离他而去，余爽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他不想让陶暖知道，但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只得悄悄用袖子抹了一把。

　　旁边的人马上转过头，低下来，凑近：“还好吗？”

　　余爽点了点头。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对方关切地又注视了好久。

　　临走，余爽去了洗手间，出来时，陶暖手上多了个袋子。

　　“这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吧。”

　　“嗯？”余爽打开袋子，是那个上面画满音符的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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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小跑着，终于赶上了晚上10:26的最后一班车。

　　上车后，余爽上气不接下气，平复了好一阵子。

　　仔细想想，自己真是好久没有剧烈运动过了。

　　陶暖把水递给他，让他把气喘匀了再小口喝。

　　车里面全是晚上刚刚看完小熊队比赛的年轻人，穿戴着跟小熊队蓝色队服相配的各式衣服、帽子，有的脸上还画着油彩。

　　尽管已经很晚了，车上却热闹非凡，大家叽叽喳喳，兴奋难耐，还有人唱起了歌。

　　余爽盯着窗外，漆黑一片，偶尔看到零星的灯光。

　　陶暖看着他红红的眼角，多想把手指或者嘴唇覆在上面。可惜，这只小狐狸不是他的。

　　火车到达他们要下车的站时已经11:20。

　　白天余爽是打车来的，没有开车。他跟着陶暖径直走到对方的车面前。

　　在火车上的时候，陶暖跟他说好要送他回家。

　　现在，他连自己住的地方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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